第二章 郭氏祖孫
被苗大鬍子稱為小傢伙兒的少年郭宏回頭望去,無巧不巧,一個尚未發育成熟的小胸脯差一點就抵在臉上。那小胸脯的主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喵”的一聲往後跳了開去,面紅耳赤地跺腳罵道:“死古董,你沒長眼睛啊,冒冒失失的……像,像什麼啊?……“
“哎,我說黃毛丫……梅蕊,你講不講理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腦袋後面會長眼睛嗎?”郭宏心裏委屈,也不甘示弱。
“還說,還說,你倒是有理了……你,你欺負我,我告訴爺爺去,看你還欺負我……”梅蕊眼淚汪汪地推車要走。
郭宏可有點慌了神了,下意識地摸了摸屁股。自己雖是郭家獨子,父母也很寵愛,可父母並不經常在身邊。但爺爺教訓起來卻毫不含糊,他會藉著喂招的名義修理自己。郭家無女,老頭子可是把隔壁梅家的黃毛丫頭當孫女疼,每次自己把黃毛丫頭惹哭了,老頭子喂招的時候腳往他屁股上招呼的機會就多了幾倍。這是他受過多次教訓后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其實就算郭宏無意之間碰到那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懷春少女,羞怒之下搶白他幾句倒是免不了的。但郭宏脫口喊出“黃毛丫頭”才真正地觸到這小妮子的霉頭,犯了她的大忌。這小妮子哪都好,進入青春期以後,身材臉蛋都無可挑剔,就是有一點,從小到大都是有點黃頭髮梢兒,不明顯,但卻成為她的苦惱,這個“黃毛丫頭”的外號,就是郭宏起的,小時候叫得勤,最近兩年大了,叫得少了,不過惹急了郭宏還是照叫不誤,後果當然是被爺爺修理得屁股要疼上幾天。
但是郭宏有個毛病,這“黃毛丫頭”自己叫叫可以,別人可不行。
兩人不在一個班,梅蕊的成績好,在初三二班。人分三六九等,學校也不能免俗。一班至三班都是上等生,就是所謂的尖子班,四、五、六班是普通班,七班、八班垃圾班,屬於被學校拋棄了一類。郭宏成績一般就分在初三五班,屬於普通班。但這並不影響郭宏對梅蕊的保護。有一次,梅蕊同班的一個女生和梅蕊發生了齷齪,自認為有幾分姿色,揭梅蕊的短,當面罵梅蕊“黃毛丫頭”,郭宏得知后親自駕臨她們的教室,不由分說就是幾個耳刮子,漂亮的瓜子臉很快就變成了火紅的圓臉。班上的男生看不過去了,紛紛指責郭宏打女生沒有風度。郭宏卻理直氣壯:女生也是人,是人就得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現在社會男女平等,不能搞性別歧視。立刻受到護花心切的男生們的圍剿,結果是班上又多了幾個豬頭。
郭宏初中三年打了四次架,倒有三次是因梅蕊而起的。
最近一次是在兩個月前。
由於年齡漸長,黃毛丫頭越長越漂亮了。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人之常情。高二八班有個小子就對這個初三女生展開了追求,遭到小女生的拒絕。可那小子仗着老爸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長,有點勢力,在約會不成之後,就在學校的大門口攔住梅蕊,強交朋友,梅蕊又羞又急哭了起來。郭宏路過這裏,下了車問明情況,掃臉就是幾巴掌,把那個比他大四五歲的小子打成豬頭。旁邊四個小弟撲上來幫忙,郭宏遊走在五個大同學之間,手都沒動,僅憑一雙長腿,就讓五個學長趴在地上硬生生地變成五個豬頭。
常言道打人不打臉,揭人不借短。這小子恁不厚道,專門往人臉上招呼,一時間,圍觀的學生把他視為恐怖的“豬頭製造者”。
說來邪門兒,這小子平時笑呵呵的,活脫脫的一個陽光少年;一旦動起手來,立馬變成凶神惡煞,即使是暑天,渾身上下似乎都散發著涼嗖嗖的冷氣。以至於膽小的同學見他繞道走。
當時有不少老師下班路過,這事就驚動了校方和那位副局長,但憑老頭子在市裡和在武術界的影響,那位副局長也無可奈何,只是學校給了個警告處分,並要求家長以後嚴加管教,這事兒也就此揭過。不過這怨可能也就此結下了。但郭宏卻對自己的戰果很滿意,打這以後再沒有人糾纏過黃毛丫頭。
每次為黃毛丫頭打架之後,郭宏的心裏都充滿了一種保護弱小的成就感。
看到丫頭轉身啜泣和那聳動的肩膀,郭宏的心總是有些糾結,他急忙追上去,不知不覺中連聲音都變得溫柔起來:“梅蕊,梅蕊,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想要冒犯你,真的沒有,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梅蕊!梅蕊!……”
梅蕊已經停止了啜泣,只是她沒有騎上車,推着單車不聲不響地往前走。郭宏也推着單車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面。
他們已經進入了古槐巷,離家門口沒有了幾步路。
半晌,郭宏突然道:“明天就正式放暑假了,我想去省城玩幾天,你去嗎?”
梅蕊停住腳步:“你去看你的爸媽,我去憑什麼?”說完,騎上單車揚長而去。
郭宏怔怔地愣在當場,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說錯了什麼,又得罪了這個黃毛丫頭,撓撓頭苦笑道:“莫名其妙……”抬腿跨上單車,追了上去。
“小傢伙兒,快點追呀,晚了可追不上了!哈哈哈哈……”
身後傳來苗大鬍子肆無忌憚的笑聲。
郭家大院。
郭家大院可是名副其實的大院,至少在這個小小的XZ市是如此。
以前這裏還是郊區農村,土地較多,人均耕地都在五畝以上。雖說農村人都是靠土地為生,把土地看得金貴,但在規劃宅基地上還是很大方的,反正是土地國有嘛,而宅基地基本上都成為“私地”。
郭宏家的這個大院佔地超過二畝。這二畝多的宅基地原本並不值錢,但隨着城市化進程的不斷加快,原先的縣升級為市,宅基地的轉讓價格也打着滾兒地往上翻,這麼一個大院兒,光是地皮沒有一二百萬也買不到。很多人靠着賣宅基地賺了錢,發了財。
郭瑞祥卻認為這住宅的院子就是要大氣,清早起來人站在大院子裏,狠狠地吸上幾口濕潤的空氣,人的心氣就會寬廣愉悅。如果院子是一個小窯窯,人就會像坐井觀天的青蛙一樣不自在,心裏怎麼會舒坦?因此,院子雖大房子卻不多,院子裏邊只有一幢兩層小洋樓,洋樓的後面和左右全部種植竹子,院牆兩邊一丈之內也是種植竹子,這種竹子不會長得太高太大,但卻終年四季帶來涔涔綠意,和清新的空氣,雨後會飄來陣陣清幽的竹香。剩下的就是一片空曠的場子,這也是祖孫二人練武的地方。
郭宏把單車放在樓下,還沒進門就嚷嚷道:“爺爺,奶奶,我回來了。”
“吆,宏娃子,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馬上就要開飯哩。”廚房裏傳來奶奶聲音。
“我有點事回來晚點兒,奶奶,我爺爺呢?”
“樓上書房裏。你餓了吧,稍等一下,一會兒就好,我們今天吃涼麵,喜歡嗎?”
郭宏笑道:“就想吃涼麵,奶奶,你先忙着,我上去看看了。”
書房。
案子上攤着一本發黃的書,郭宏知道那是爺爺當著寶貝《周易》。郭瑞祥此刻正入神地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神遊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郭宏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輕聲喚道:“爺爺——”
郭瑞祥渾身一震,睜開眼睛笑罵道:“你這個臭小子,想嚇死你爺爺呀?爺爺老了,不經嚇了。”
郭宏走到爺爺的身後,不輕不重地給爺爺揉着肩膀,笑道:“誰說爺爺老了?爺爺年輕着呢,爺爺看起來比爸爸也大不了幾歲呢。”
“你這個臭小子,就是嘴甜,會哄爺爺開心!說,是不是又犯什麼錯了?”
“爺爺,你孫子我就那麼不堪,非得犯了錯才會說好聽的話哄你開心?”
“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老頭兒笑罵道。
郭宏大感委屈:“不是這麼說的吧,爺爺,你老人家也算是老革命了,你們GCD人不是講究什麼實事求是嗎?不信你去問問奶奶,你除了鬢角有點白頭髮,看起來倒像是爸爸的哥哥呢,真的,不騙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個臭小子,真是爺爺的開心果啊,還別說,爺爺我還真不服老呢。三兩個壯小夥子,爺爺我還真不含糊!”郭瑞祥頗為自負,已經六十一歲了,身體還是如此的健壯、硬朗。孫子的話也就笑納了。
“爺爺,你剛才在想什麼呢?那麼入神?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噢,爺爺我是在想啊,這《周易》還真是一本奇書呢。我也是退休之後,閑來無事,才找來讀的,可惜我乃一介武夫出身,難以究其奧妙啊。‘一陰一陽謂之道’,這《周易》的立足點和出發點都應在這陰陽上面,這陰陽之道對武功上也是有很大裨益的,尤其是內家功夫,必須精通陰陽互易之理,五行生剋制化。太極拳,八卦掌,形意拳三大內家流派都莫不如是。”
“噢,跟武功也有關係?還有這事兒?”
郭瑞祥神情凝重地繼續說,“是啊,只可惜爺爺我的功夫一生都是走的剛猛的路子,我最精擅的五虎斷門刀也是大開大合,剛猛無匹的外家功夫。當年在特種部隊練就的殺人技法,也屬於外家功夫一類。剛則易折呀。”
郭宏好奇地問:“爺爺,照你這麼說,你這屬於外家功夫,你在咱們XZ也是武術界數一數二的前輩,那麼你到底屬於那個門派呢?”
“這個……”郭瑞祥遲疑了一下,“說起來,我的師傅他老人家身世神秘,有人說他在清末打擂時擊斃洋人大力士,受清廷追殺,而四處躲避才到了我們這裏隱姓埋名。也有的說,他是為了躲避江湖仇家而來到這裏。他的武功廣博,說起來是內外兼修,其實以我看了,他是以外家功夫為主,內家功夫不過是有所涉獵,並不見長。因此我認為他或者是一個無門無派的江湖人,或者出自某外家門派。師傅他老人家最精通的武功其實就是五虎斷門刀,屬少林絕技之一。我揣測他可能是少林弟子。但另外一件事又讓我否定了這個推測……”
“那是什麼事呢?”郭宏連忙追問,好奇心越來越重。
“你能保證不外傳嗎?”郭瑞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問。
“我保證。”郭宏鄭重地點點頭。
郭瑞祥微微地頷首,他了解孫子的秉性,雖然只有十三虛歲,也頑皮一點,有時候會耍點小孩子的小聰明,但他從沒有背棄過自己的承諾。
郭瑞祥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幽幽地道:“他老人家是受了一位內家高手的暗算,重傷不治而死的。”
“這……傳說好像師祖他老人家不是……病死的嗎?”郭宏不由自主地稱起師祖來,他對老刁可是景仰得很呢,畢竟關於老刁的諸多傳說可不是蓋的。
“千真萬確!”郭瑞祥仍未睜開眼睛,彷彿是在回憶當年的情景。
“爺爺,你怎麼就那麼肯定呢?”郭宏不服氣地問。
“因為我當時就在現場,親眼目睹。之所以後來傳說你師祖是因不治之症而死,是因為當時我們四大入門弟子,為了不墮師傅威名,商量后才那麼對外公佈的。”
“什麼?難道這麼多年傳說的都是一個騙局?”
郭宏一時間感到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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