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乳名喚作小妹
“你是什麼狗屁醫生啊,一會兒讓我放棄愛情,一會兒說我心態不好。我要投訴你,你叫什麼?邵豆豆是嗎,我要投訴你!”她一把扯下邵豆豆的胸牌,像個醉酒的舞女,踉蹌着,啜泣着,憤懣而去。
在辦公室門口,向蓉蓉與蘇茜兒撞了個滿懷。向蓉蓉面露怒色,卻眼波流轉,滿懷期待的等着蘇茜兒來安撫,看來她深知顧客就是上帝的道理。也知道在醫患關係日漸緊張的當下,被投訴,對一個醫生來說意味着什麼。可蘇茜兒只是將她扶穩,說了聲對不起。
“你怎麼樣,沒事吧?”蘇茜兒神情緊張,卻不是怕邵豆豆得罪了顧客,而是怕她會受到傷害。見她鬆開向蓉蓉,毫不猶豫地走向邵豆豆。
怒氣之下,向蓉蓉狠狠將邵豆豆的胸牌摔倒了地上。離去前,還不忘踩它兩腳,將所有委屈和怨恨全都發泄出來。
作為一名整容醫生,一定要具備超出常人的心理素質,和鋼鐵俠一般的承受能力,以便應對像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其實,向蓉蓉很能代表一類顧客,她們把整容當做無所不能的利器。一旦自己的目標不能達成,便將所有怨氣和矛頭都轉向整容醫生,認為是醫生無能才導致了她們的挫敗。
“這些口舌之爭,真心比做了一台手術更讓人心力交瘁。”邵豆豆接過蘇茜兒手中的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猛灌一氣,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防止我被怒火中燒。
也許真像彭文忠說的,邵豆豆命里缺水。
蘇茜兒把高跟鞋踩的砰砰響,扶着門框目送顧客走遠后才返回身來,說道:“真不明白是因為有了整形才生出這麼多的心機婊,還是先有了心機婊,才成就了這個行業。”
“早期的整形美容是修復自然和人為對人類損傷的過程,主要集中於功能性問題。而現在的整形技術足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面,連性別都可以替換。”
“同為女人,我真是為向蓉蓉感到羞愧。為什麼非要為一個男人這麼作踐自己,就因為那是個金主嗎,你說她父母知道了該有多痛心!”
“我看向蓉蓉,自己就是個金主。恐怕又是一個傻蛾子,以為不顧一切就可以爭取到那點自以為是的溫度,哪裏知道這樣做只會讓男人更加厭惡。”只有錢多的花不完的女人,才會一門心思取悅男人。
“恐怕她男朋友也是知道她整容,才厭棄她。”
蘇茜兒說道向蓉蓉男朋友的時候,邵豆豆又不禁想起了唐紀楓。向蓉蓉說的呢個唐氏季風的副總,除了唐紀楓,又會是何人呢?
經過那麼長時間的相處,雖然邵豆豆不認為唐紀楓是那種三心二意的花花公子,但她也要去把事情了解清楚。畢竟這是關係到自己,也關係到唐紀楓的事情,況且兩人之間已經明確了戀愛關係,邵豆就不會再允許他們之間有什麼嫌隙存在。
因為對唐紀楓的信任,所以邵豆豆決定還是親口把向蓉蓉這件事說給他聽,更想聽唐紀楓親口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帶着這樣的心事,邵豆豆離開了辦公室。因為心裏裝着唐紀楓的事,所以她的眼裏就自動忽略了還沉浸在向蓉蓉事件之中的小助理。
邵豆豆踩着她的小高跟從蘇茜兒眼前走過,若有所思的神情,蘇茜兒咬牙切齒的說道:“不就是個唐氏季風的副總嗎?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心上人,你居然不知道!”
邵豆豆居然不知道,唐紀楓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這個傻大姐,連自己男朋友的家世背景都掌握不了,難道還想掌握唐紀楓這個人嗎?
蘇茜兒不由得為邵豆豆的將來捏了一把汗,低聲呢喃道:自古豪門深似海,我的邵醫生,你要多加珍重才是啊!
“小妹!”
邵豆豆剛走出辦公室,就橫空聽到有人喊這小妹,她的思想片刻有些恍惚起來。
兩位年過半百,衣衫襤褸的老人,突然衝進門診,一看到邵醫生,上來就拉住她的手臂不放,連哭帶嚎的說道:
“小妹啊,這次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啊!小妹啊,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小妹啊,怎麼說我們都是你的親生父母啊!”
邵豆豆一生中也算經歷過大小事件無數,可是這樣的架勢她卻是頭一遭遇着。她更加不會想到,二十年以後會有人來認親。
可是她已經認不得那兩位自稱是親生父母的人了,心裏沒有,眼裏就是沒有了。
“保安!保安!”邵豆豆二話不說就衝著門口喊,“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叫你們不要隨便放人進來,嫌我太閑了沒事做是嗎?”
保安聞訊趕來,試圖勸開兩位老人家的拉扯。
誰知兩位老人家卻是越哭越大聲,“小妹啊,你可不能這麼狠心啊,可不能對自己的親生父母都見死不救啊……”
“夠了!我不叫什麼小妹,你們更不是我的什麼親生父母。如果再這樣糾纏不休,我要報警了。”本來心裏就藏着些不痛快,此時的煩躁情緒更是變得高漲起來。
不料,兩位老人家竟撲通一下跪倒在邵豆豆面前,苦苦哀求道:“小妹啊,如果你忍心,你就叫警察把我們抓起來吧。警察總不能阻止我們認回自己的親生女兒吧,如果我們生下你有罪,那就讓警察來抓吧。”
“我真是沒有見過像你們這樣厚顏無恥的人!我的爸爸叫彭文忠,是這家醫院的院長,我的媽媽叫葉民珠,是一位大學教授。我請你們不要侮辱他們了好嗎,真是不知所謂!你們是不是想錢想瘋了,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就隨便抱着個人來訛錢,以為我不敢報警是嗎?”邵醫生被兩位老人家哭嚎拉扯的極度不耐煩,厲聲對着旁邊圍觀的人說:“你們都是死人嗎,都看不見無賴糾纏着我嗎?馬上給我報警!”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兩位從天而降的老人家非但沒有撤離的打算,看樣子還想藉著人群的力量來擴大聲勢。
“各位好心的人啊,求你們給評評理,我們不遠萬里來到這裏,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可是她不認我們啊。”
“還不遠萬里,你乾脆說你們是從外太空來的得了!”邵醫生被他們搞快要發瘋了,沒好氣的說。
“女兒啊,我知道你現在當了醫生了,有錢了,可是我們再窮也是你的親生父母啊,你可不能太忘恩負義了呀。”自稱是父親的男子只是一個勁的拽着邵醫生的胳膊,不停的附和着女人點頭抹淚。而自稱是邵醫生母親的女人,不停的嚎啕着,哭訴着,還真有點口若懸河的功力呢。
“啊……”
邵醫生終於忍無可忍,顧不得光輝形象,跺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揮舞着纖纖玉臂,爆發了。可是,不管她如何掙扎,都掙脫不了兩雙死死鉗着她的手。無意間瞥到那兩雙黑瘦嶙峋的手,邵醫生下意識的減少了掙扎的力道,她的心底里掠過那麼一絲酸澀。可是下一個瞬間,當她眉目輕啟,視線掠過這兩個人滄桑的面容,從他們深陷的眼窩裏似乎有一團火焰躥出,“轟”的一聲,讓她心中築起的高牆瞬間倒塌。
她看到一個被大火燒的黑黢黢的小女孩,她似乎都能聞到空氣中飄散着一股焦灼的人肉味兒。邵醫生的心中,一陣劇烈的撕痛,她雙腿一軟,整個人向後倒去。幸好被身後的同事相扶,才不至於倒下去。
這麼多年,這是壓在她胸口,甚至是壓在她生命之上的磐石,沉痛不堪。既然事實無法改變,她想那就試着讓它沉澱在歲月之河裏,讓一切疼痛和不堪,都隨着時間流逝而去。早晚有一天,它會變得遙遠而模糊,直至被遺忘。
是啊,對於一些生命的烙印,既不能讓它消失,就只能學會遺忘。可是這兩個口口聲聲說是她親生父母的人,就是不願意放過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傷害她,來無情的撕開她結滿痂殼的瘡疤。如果僅僅是像他們說的那樣,他們是來認親的,或是來求救的,她都可以忍受。可是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可憐兮兮的兩位老人家,卻怎麼可以貪婪至此。不刺像她下跪,不惜損壞她的名聲!
她,絕不欠他們一分一毫。她也不是能拯救萬物眾生的上帝,可由不得他們胡作非為。
想到此,邵醫生全身的血液又開始沸騰,用了更大的力氣來掙脫眼前長跪不起的兩個老無賴。
“走開,你們這兩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她嘶聲力竭。
“小妹啊,我知道是我們對不起你,是我們不顧你的死活拋棄了你。可是你的哥哥他沒有錯,就因為我和你爹當初偷偷丟棄了你,他好幾年都不搭理我們,他到現在還在記恨着我們呢!”
在兩位老人家口裏喊着小妹的那一刻,邵豆豆就知道是他們沒錯了。彭嘉彥以前問過她有沒有小名之類的,她一直都不記得自己在大夥一以前是叫什麼名字的,也許她是真的忘記了,也許她是刻意的不想記起。
可是她沒有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記起,自己曾經還有個乳名,喚作小妹!
人從來沒有問過邵豆豆,如果有朝一日你的親生父母尋上門來,你將會怎樣,認或者不認?
只有作為閨蜜的梁艾麗,曾經試着問過她,“豆豆,如果有一天你的親生父母回來找你,你會認他們嗎?”
邵豆豆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也沒有對那已然在她生命中走遠的親人表現出任何的仇恨,甚至連一點遺憾的痕迹都不能在她臉上尋到。她只是目視着長長的夜空,雲淡風輕的笑着,“我的親生父母就是彭爸爸和葉媽媽,還有我的哥哥彭嘉彥,他們一直都在我身邊,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啊!”
可是曾幾回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被夢魘纏繞,那時候她也想過,原來老家的親人們他們還好嗎?他們是否也會偶爾想起她,會不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很想念曾經被他們狠心拋棄的孩子。他們是否有過一些後悔,哪怕是轉瞬即逝的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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