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但她卻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保護?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你的女人太厲害,我不會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去賭你的能力。”他們都有太多的有心無力,當別人有心要害你時,又何懼找不到機會?
他沉默了。
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她唇邊的笑容卻愈發的燦爛:“如果,你不是帝王,或許,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是啊,都會不一樣。
如果他不是帝王,或許他們就不會相遇。
如果他不是帝王,或許他們可以很好地相愛。
只是,人生總有太多的無奈和不如意,他們都無法如自己所願。
如果可以,她寧願從來不曾穿越。
窗外吹來的風突地變得有些刺骨,不知道是天氣變幻莫測,還是自己心已寒的緣故。
這一夜,他們相對無言。
但秦凌雲還是將她有孕的事宣告天下了,甚至為了防止她偷偷打掉孩子,還派了幻影貼身照顧她。
更奇怪的是,一向偏幫她的幻影,這次居然站到了秦凌雲那邊,這無疑更讓她感到失望與落寞。
手忍不住撫上小腹,當初說要打掉,其實自己心裏還是有些不忍吧?裏面孕育的終究是自己的孩子,即使不為她所願。
視線慢慢又小腹飄向四周,此刻的雲軒宮坐滿了虛偽地笑着的人,有時候她真想挖開這些人的面孔,看看裏面裝的到底是什麼。
輕輕嘆了一口氣,面對後宮嬪妃、滿朝文武百官的祝賀與奉承,她卻絲毫感受不到快樂,只因這一切都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娘娘,您臉色不太好呀,是不是累了?”李貴妃那因嫉恨而變得尖細的聲音,此刻更顯得刺耳了。
耳朵有點不適,但水若塵只是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道:“謝謝關心,我沒事。”
一旁的秦穎兒卻憂心了,她緊緊拉住水若塵的手:“姐姐,你不開心嗎?”這也算是小孩子特有的敏感吧。
基於不想讓秦穎兒擔心,水若塵輕輕搖頭:“姐姐沒事,穎兒別緊張。”眼角掃過,恰好見到剛剛步入這裏的蕭臨風以及他那依舊溫和醉人的笑容。
“微臣見過皇後娘娘。”微微福身,蕭臨風的視線落到了水若塵清麗無雙的容顏上,臉上的笑意更甚,“祝賀娘娘。”簡單的話語一如他們之間的相處。
此時此刻,也唯有蕭臨風的真心祝賀能讓水若塵從心底笑出來,她點頭:“謝謝你。”簡單二字包含無限意味。
始終站在水若塵身後的幻影,在看到水若塵那抹真心的笑容時,心中頓感五味雜陳,苦笑一下,她忍不住自嘲,原來自喻天下無敵的自己,也會有受到威脅的一天。
被忽略的秦穎兒卻注意到幻影那個有些落寞的神情,她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幻影的裙子:“幻影姐姐,你也不快樂嗎?”那雙大大的眼睛裏閃爍着困惑。
輕輕摸了摸秦穎兒的頭,幻影似感嘆地道:“能選擇自己愛的人,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呢?”
昏暗無光的屋內,幾名黑衣人正單膝跪於大廳中央,主位上坐着的,是一名美得令人屏息的女子,細長的鳳眸半眯着,姣好的身子僅用薄如蟬翼的紗裙裹住,歪斜的領子襯托出香肩那完美的曲線,朱紅的唇微微上揚一個弧度,女子道:“還是有孕了呀。”
“大小姐,您打算怎麼做?”為首的黑衣人雙手抱拳,抬眸恭敬地看着主位上的女子。
“怎麼做……”彷彿喃喃自語一般,女子的眼神越過黑衣人,飄向遠處,視線落於屋外那含苞待放的牡丹上,一個嬌麗無比的笑容浮於她臉上,“我不急着對付她。”
“那大小姐的意思就是……”黑衣人的聲音明顯多了一些顫抖。
鳳眸危險地眯起,那如冷箭般的視線突地掃到黑衣人身上,女子唇邊的笑意更濃:“你還不懂嗎?”一直放在手中把玩的銀針迅速被夾緊於指間。
看到她手中的銀針,黑衣人嚇得猛磕頭,直到連周圍的空氣都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了,女子才不緊不慢地揚手:“夠了,你的血把我的地毯弄髒了。”
這句話卻讓那名黑衣人顫抖得更厲害了,額頭緊緊地貼着地毯,幾乎沒有抬頭看女子的勇氣:“奴、奴才愚鈍……請、請大小姐明示……”
女子才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陣嬌笑聲打斷,只見一名身穿系鈴綠衣,一臉巧笑倩兮的女子從內間緩緩步出:“姐姐,你就別責怪他了。”
女子甚至沒有轉頭看綠衣女子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這裏沒有外人,你就別用那個稱呼了。”
“有什麼關係呢!”綠衣女子依舊是笑,傲慢地俯視伏在地上的黑衣人,“你起來吧。”
“謝謝二小姐。”感激地又磕了幾個響頭,那黑衣人緩緩抬頭。
“等你辦妥姐姐交代的事再謝我也不遲。”走到黑衣人身旁,綠衣女子伸出纖纖素手,抬起那黑衣人的下巴,銳利的眼神直視黑衣人眼底,“不直接對付她,難道你就不會製造些沒有的東西嗎?”
“二小姐的意思是……”
緩緩從衣袖取出一張小紙,放到黑衣人手裏,綠衣女子道:“按照這個做。”
“是上次我們計劃的那個嗎?”主位上的女子終於再度開口,語氣是那種極具危險性的慵懶。
“來,娘娘,這是安胎藥。”淺雲將葯放到桌子上,然後對着一直埋頭看書的水若塵說道。
“那個……能不能不喝?這東西味道不怎麼好。”水若塵可憐兮兮地嘟起嘴,一臉央求地按着淺雲。
“不行。”奪過水若塵手中的書,淺雲板起面孔,“快點喝。”
“喝就喝嘛。”扁扁嘴,一飲而盡。
接過空的葯碗,淺雲開始動手為水若塵解開繁瑣的髮髻:“娘娘,該歇息了。”
抬頭看了看天空,水若塵看着鏡子裏的淺云:“還早呢。”
淺雲有一瞬間的無語,這也算是她最不能習慣水若塵的地方了,不到三更半夜,水若塵是絕對不會認為晚的。
“不過還是睡吧!”水若塵重重地打了一個呵欠,撓了撓頭髮,“明天大概還會有要祝賀的人來吧。”
淺雲滿意地笑笑,伺候水若塵上床后便轉身離開。
一如既往平靜的夜晚,朗月依舊皎潔。
唯一例外的是,一場未知的風暴,正慢慢靠近她。
屋內的氣氛顯得十分緊張不安,十幾個宮女太監來回行走着,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異常凝重,走路的步伐都變得輕盈,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生怕驚擾了立於床側的水若塵和沁月。
自從早上聽聞秦雨悠臉色怪異地昏倒之後,水若塵便拉着幻影匆匆趕到雨月宮,直到現在,幻影還在為秦雨悠進行診斷。
“娘娘,您先坐一下吧。”淺雲有些心疼地看着水若塵,她已經站了一個多時辰了啊。
“我沒關係。”淡淡地回答着淺雲,擔憂的目光來到沁月蒼白的臉上,握住沁月那早已冰涼的手,她安慰道,“沒事的,幻影一定會醫治好雨悠的。”
幽幽地看了水若塵一眼,沁月的視線又回到秦雨悠身上,秦雨悠那張因疼痛而皺成一團的小臉深深地扯動了她的心,讓她眼裏的水氣不斷地積聚。
放下手中的銀針,幻影很輕很輕地鬆了一口氣,轉頭對上沁月那急切的眼睛,她柔柔一笑:“沒事了,接下來只要服下我煎的葯就不會有問題了。”
那話成功讓沁月放鬆下來,緩緩坐到女兒床沿,淚水奪眶而出:“太好了。”
起身退到一旁,幻影拉起水若塵的手,絲毫不顧水若塵反抗地將她扯到外面,在水若塵不解的目光中,她淡淡地道:“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水若塵皺眉,沁月跟秦雨悠是一起用膳的,按道理說,秦雨悠中毒,沁月也理應有事才對……“不會是沁月做的。”她敏感地注意到幻影的意有所指。
輕輕點了點水若塵的鼻尖,幻影笑着:“我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她們這裏不安全卻是事實。”
“讓她們暫時住到雲軒宮吧。”既然不是沁月,那就只能是她們身邊的人了,“到底是誰會想加害她們?沁月並不受寵。”
聳聳肩,幻影的視線下意識地飄向屋內:“不知道,或許秦雨悠就是個錯吧,先後都有人懷上龍胎,卻只有沁月安全產下。”
好不容易才將沁月母女安頓好在雲軒宮,水若塵正想到後花園散散心,卻看到淺雲神色蒼白地朝自己跑來。
“怎麼了?”輕輕地揉着太陽穴,水若塵的語氣不掩疲憊。
“娘娘,月貴人出事了……”淺雲有些緊張地看着水若塵,欲言又止。
焦急,是水若塵此刻最大的感覺,不待淺雲說下去,她便使出輕功,幾個起落便來到沁月的院落,飛快地奪門而入,幻影的背影立刻映入眼帘。
“沁月!”注意到幻影似乎在對沁月的雙手做着什麼,水若塵奔過去,卻看到沁月一雙手滿是鮮血,在那血肉模糊中夾着一些清晰可見的碎石,“你的手……”
“摔倒時壓在地上弄的。”疼痛讓沁月臉色死白,冷汗直流,她虛弱地開口,“小塵,有人推我。”
這話如晴天霹靂,水若塵當下愣住,傻傻地看着幻影慢慢地將碎石夾出,然後細心地為沁月上藥,包紮。
“雲軒宮也有想加害沁月的人嗎?”水若塵問得很輕,聲音里有着深深的不確定。
幻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吟許久才道:“不知道,或許你該把下人換一換了。”縱使心中有許多想法,但她並不想讓沁月知道太多,所以只揀適當的話說。
“幻影,我的手,要多久才恢復?”咬着唇忍着痛,沁月一臉緊張地看着幻影。
“休息好的話,半個月吧。”將剩下的東西放入藥箱,幻影清晰地看到沁月心裏的擔憂,“放心吧!我會親自照顧雨悠公主的起居飲食的。”
“沁月對不起。”小手糾結於身前,水若塵歉意地望着沁月複雜的神色,“我不知道會弄成這樣的。”
“沒事。”給予安心一笑,沁月緩緩躺下,她知道現在不是要強的時候,她必須迅速好起來。
“我們走吧。”拉起水若塵的手,幻影走到外面,把門關上后,才輕輕地對水若塵道,“如果真如你所想,不是沁月做的,那麼,幕後黑手的目的或許便是你。”
“我?”愣了愣,水若塵旋即明白過來,她是跟沁月母女走得最近的人,秦雨悠中毒她原本便屬可疑之人,此刻沁月又在雲軒宮受傷,她不是有了最大嫌疑么?呵。
在幻影的陪伴下,水若塵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坐回到熟悉的軟塌上,她下意識地開始尋找淺雲的身影。
“會不會給你做吃的去啦?”幻影嬌笑着,一邊把玩自己柔順的髮絲,一邊說道。
“不知道。”目光慢慢地搜尋着,終於她看到了淺雲那個有些孤單的背影,於是她出聲喚道,“淺雲。”
淺雲的身子猛地一震,緩緩回頭,只見那雙慈愛的眼睛盛滿了害怕與不安,用力地抱緊懷裏的東西,她慢慢走近水若塵:“娘娘,您回來了。”
注意到淺雲懷裏的都是些新衣服,幻影輕輕一笑:“淺雲,這是你新做的衣衫哦?看看行不?”
殊不知,這句話卻讓淺雲的臉色變成死灰般,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不、還是別看了……”
敏銳地感受到淺雲的反常,水若塵黛眉輕蹙:“怎麼了?淺雲,你不太對勁。”這話也只會讓淺雲的臉色更為難看。
“我看看好了。”說罷,幻影迅速從淺雲懷裏奪過那些衣衫,在淺雲的驚呼聲中,打開一看,“怎麼會這樣?”
就算是白痴也看得出來這些衣服是新的,但它似乎破碎得不成形態,幻影幾乎找不到一處完整的地方,若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上面綉着的花紋。
“誰弄的?”水若塵錯愕地看着那件可以稱之為破布的衣服,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也不過分。
“不知道……”淺雲顫顫地低下頭,“我翻開柜子,結果發現裏面的衣服全都變成這樣了……”
“你別害怕,今晚就在我房裏睡吧。”溫言安慰着淺雲,水若塵安撫似的順了順淺雲的背,“衣服我會再給你的,你先到我房裏休息吧。”
淺雲感激地點頭,驚嚇使得一向注意禮節的她,忘記了行禮便轉身離去。
“你怎麼看?”視線依舊在那麼破衣上,幻影語氣不明地道。
“如果只是想將加害沁月母女的禍嫁於我,為什麼要連淺雲也要一起傷害?”這煩人的謎團讓水若塵感到無力與憤怒,“她只是我的貼身宮女而已。”
“你的……”似乎想到了什麼,幻影猛地丟下衣服,捉住水若塵的手腕,焦急地道,“我明白了……”
話還沒說完,便被淺雲那陣劃破長空的尖叫聲打斷,兩人同時沉下臉,飛快地跑入房裏,卻發現淺雲瞪大着雙眸,動作早已恐懼而停止,她傻傻地望着水若塵床鋪,聲音彷彿銷聲匿跡了一般。
沿着她的視線,奪門而入的兩人緩緩看去,偌大的床上,凌亂地鋪着綉着玫紅色花兒的粉色錦被,在那被子中,無數深褐色的,張牙五爪的蠍子緩緩地爬動着。
“沒事的。”幻影安撫着受到驚嚇的水若塵和淺雲,從懷裏取出幾顆藥丸,往床上、床底、床邊各扔1顆,再拉着兩人走出屋內,重重地關上房門,“那些藥丸會在一個時辰內將它們全部殺死。”
“到底是誰、誰會做這種事……”驚魂未定的水若塵,直直地看着幻影,眼底的無助讓人心疼。
“小塵,我想,幕後黑手的目標不是嫁禍於你吧。”幻影用力地握着水若塵的手,試圖給她一些力量,“凡是你身邊的人都受到傷害了,你覺不覺得這代表了些什麼?”
“什麼?”幻影的話如重磅炸彈,將她整個人都炸得懵懵懂懂。
“我的意思是,要以傷害你身邊的人來讓你痛苦的這種方式傷害你,懂嗎?”幻影的神情變得凝重,也在一瞬間讓水若塵感到呼吸困難。
“我身邊的人……”腦里忽然靈光一閃,濃濃的焦慮染上她的眼睛,“穎兒!”幾乎在下一刻她便使出輕功,往秦穎兒的宮殿飛去。
“小塵!”水若塵的行動讓幻影頓感頭痛,但水若塵的猜測卻更讓她心驚,交代了淺雲幾句后,幻影飛快地追隨而去。
才剛到秦穎兒的寢宮,水若塵隨手捉起一個平常跟於秦穎兒身後的宮女,劈頭便問:“穎兒呢?”
那宮女被來勢洶洶的水若塵嚇了一跳,但還是反應迅速地下跪:“奴、奴婢不知道……”
得到否定的答案,水若塵甚至看都不看那名宮女,直徑地在整個宮裏尋找着:“穎兒!穎兒!”
偶爾遇到一名宮女,水若塵便會逮住她問秦穎兒的所在,可惜得到的答案從來都不是肯定的,這讓水若塵既焦急又不安。
飛快地跑過一個迴廊,迎面走來了最常跟在秦穎兒身邊的甜兒,水若塵愉悅一笑,甜兒肯定知道秦穎兒在哪裏!
於是她攔住甜兒,又問了一遍那個在今晚已問過不下20次的問題,但答案依舊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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