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宋引玉迷迷瞪瞪地醒過來,睜眼躺在床上,看着火紅色的床帳,有些發懵。
腦子裏也稀里糊塗的,分不清現下是做夢還是現實。
其實這樣的感覺並不好,每次睡醒她都會感覺四肢無力,背心發疼,好像身體和頭已經分離了。
原主身體,沉痾宿疾頗多,起初穿來的時候,她整日整日的昏睡,醒過來的時間比睡過去的少。
身體無力地躺在床上,輕輕動一下便頭暈目眩嘔心想吐,更是渾身疼得受不了,連地都沾不得。
後來身體養好了些,雖然能下床走走了,但嗜睡的毛病卻遺留了下來。
這讓一個原本身體健康的人,遭受了不少罪。
也難怪她這會兒反應極慢了。
“姑娘,你醒了。”
正當宋引玉發著愣時,床帳被輕輕挑開,阿月輕柔的聲音響起。
宋引玉微微闔眼,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才懶洋洋地點了下頭,順道問到:
“什麼時辰了?”
“巳時快午時了。”
還有一個時辰就該用午膳了。
這麼晚?
宋引玉已經很久沒有睡這麼久過了。
阿月招呼着屋內的阿星並另外兩個丫頭,服侍着宋引玉起床。
突然宋引玉剛剛遞給阿月的手僵在了半空,昨晚的記憶通通回籠。
她慢慢轉頭看向阿月,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開口:
“謝,謝……”
雖然話沒有說完,但阿月已然明白她要問什麼,臉上露出笑意,眼眶微紅地說:
“大人一早就起了,他吩咐我們不要打擾姑娘,讓您睡。”
說著她臉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大人體貼姑娘呢。”
依她們姑娘這樣的境況能遇上這麼體貼的夫君,真是一件大好的事。
雖然才剛剛嫁進來,但阿月心中有預感,她們姑娘這回是掉進福窩裏了。
若是沒有那些惱人的病來犯,定會一生無憂。
“可是,今早不是要新媳婦去拜見公婆敬茶嗎?”
宋引玉滿臉不安地問到。
謝府規矩極重,就說姿態上,府中不管是公子還是姑娘不管是在哪兒,不管是幹什麼,都必定要挺直腰板,儀態不能亂,否則就會被禁足在屋內練規矩,什麼時候練好了什麼才能出門。
像她這樣,新進門的媳婦,第一天該給公婆敬茶的,卻睡過去了,該禁足多少天?
不會,不會把她退回宋府吧?
宋引玉一想到這點,後背發麻,成親第一天就被婆家退回娘家的,還是因為懶,這得多丟臉呢。
阿月眼見自家姑娘縮在被窩裏,滿臉沮喪,垂頭喪氣的,連忙出口安慰道:
“姑娘放心,大人臨走前說了,讓你不要急,敬茶禮改到了中午,您等會兒在午膳前去給老大人和老夫人敬茶就行了。”
宋引玉一怔,滿眼晶亮地看着阿月:
“真的?”
“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宋引玉懸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來了。
她鬆了一口氣。
一躺躺久了,肢體不免僵硬,所以每次更衣前,阿月她們都會扶着宋引玉在屋內走一圈。
屋內炭盆還沒有熄,大門緊閉冷空氣都被隔絕在了外面。
但是剛從暖烘烘的被窩裏出來,宋引玉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阿星拿來毛領披風給她披上,又在屋內活動了一圈這才好點。
隨即丫頭們服侍她更衣洗漱梳妝,一番折騰過後,方才好。
恰在這時,秦嬤嬤親自端來了一碗湯麵過來了。
“嬤嬤。”
秦嬤嬤應了聲,將面放在桌上,滿臉笑意地說:
“夫人快來把面吃了。”
宋引玉乖巧地點點頭。
面和昨晚一模一樣,好吃的能把舌頭吞下去。
天氣寒冷,吃碗熱湯麵別提多舒坦了。
宋引玉自然是吃的開心。
一切收拾妥當后,秦嬤嬤便提溜着幾名宋府來的丫頭講規矩。
具是因為剛剛阿月幾人還稱宋引玉為姑娘。
甭管年紀多小,嫁了人,就該稱夫人。
秦嬤嬤言辭嚴厲地對幾個丫頭說到。
謝府對她們寬宥,但沒由來地讓他們宋府壞了規矩,丟了宋家的臉。
秦嬤嬤原是宋引玉母親身邊的管家嬤嬤,向來嚴厲,雖離開了宋夫人做了宋引玉的陪嫁嬤嬤,但餘威尚存,說得阿月幾人吶吶不敢言。
宋引玉坐在屋內,打了個小小的哈切,有些無聊。
她撐着下巴,眨眨眼看着秦嬤嬤給幾個丫頭立規矩。
但神思早就飛得老遠了。
“謝府不是尋常門第,以後做事小心些,明白嗎?”
“是。”
“嬤嬤。”
一直安靜的宋引玉突然開腔,喊到。
秦嬤嬤板着的臉一松,神色和藹看向宋引玉:
“夫人怎麼了?”
“謝,謝臨安去哪兒了?”
宋引玉問到。
秦嬤嬤:“聽下人說,是去思行齋了。”
思行齋就是謝臨安的書房。
宋引玉抿了抿唇,半響她眼含期待,聲音雀躍地說:
“嬤嬤,我聽說謝臨安博覽群書才華橫溢,他書房裏一定有很多書,我想去借兩本來看看。”
秦嬤嬤聞言沉默了一瞬后,笑着說:
“夫人想去,便去吧。”
而後又說:
“阿月阿星,去準備湯婆子,給夫人換身厚實點的衣服。”
看着剛沒歇兩口氣又忙忙碌碌起來的丫頭們,宋引玉有些心虛,她乖巧地任憑几人折騰。
她藏着小心思,微微有些興奮。
就是出門時,迎面而來徹骨的寒氣都沒讓她的那股興奮消下去。
外面的雪還未完全消融,一出去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素白的世界。
銀裝素裹,積雪微壓冰棱還掛在樹梢房檐,滿目看去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宋引玉其實是南方人,她家鄉很少下雪,縱使下下來,都是一顆一顆的,地上很少能堆成雪。
南方人的通病一見到雪就興奮,宋引玉當然也不例外。
她以前小的時候冬天要是飄了兩顆雪,她晚上做夢都是在堆雪人,打雪仗。
可惜這個願望到她大學都沒實現。
她大學倒是在北方上的,可誰叫她還沒盼到冬天人就到這來了。
懷着這份遺憾,宋引玉雖然還是怕冷,但依然興緻勃勃。
在穿過兩個垂花門和幾條迴廊以後,思行齋終於到了。
這裏是謝臨安的書房也是他處理公務的地方。
她們還沒走近,遠遠就看見門口守了四個小廝。
兩個站在離台階五步遠的地方,另外兩個守在門口。
或許是對於他們的來訪有些驚異,雖然還未走近,可宋引玉感覺到了有四束目光向她這投來了一眼。
但也僅僅是一眼,就沒了。
待她們走到小廝面前站定后,阿月上前一步道:
“麻煩小哥通傳一聲,夫人想向大人借兩本書看看。”
兩小廝沒有多言,聽了這話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躬身行禮:
“請夫人稍等片刻,小人這就去通傳。”
說完人就往書房走去。
宋引玉站在原地,有些忐忑,忽然又覺得自己行事是不是有些冒進了。
這樣跑來,是不是有些不妥當,謝臨安多半是會拒絕吧。
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不安地擺弄着。
門口的小廝很快就進去傳話,他在屋內停留了約有一會兒,人便又出來了。
這一次是守在門口的小廝親自跑下來對宋引玉說:
“夫人請,大人讓您進去。”
說罷他要掃了一眼,阿月等人說,
“還請各位到小偏房稍後。”
宋引玉聞言對阿月點了點頭,然後就一個人跟着小廝往書房裏走。
“夫人請。”
“謝謝小哥。”
“夫人喚小人子魚就好。”
宋引玉點點頭,隨後懷着緊張忐忑的心情踏入了書房中。
她甫一進去,子魚就關上了門。
宋引玉抬眼便看見了謝臨安端坐在書桌后,正襟危坐,垂眼認真地看着桌上的東西,手裏提了一支筆。
看模樣,他應是正在處理政務。
皇帝給這個左膀右臂的首輔三天假,可就這樣他也沒有放下手裏的公務,今早一起床就一頭扎進了書房裏。
這會兒宋引玉來了,他抬眼看來,原本肅然的面孔猝然露出一抹笑來,神態溫和道:
“書架在那邊,你看看喜歡什麼書,自己拿。”
宋引玉順着他說的方向看去,果然之間那書架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線裝書。
書架上連個旁的擺件都沒有,全是書。
宋引玉暗自驚嘆,難怪他那麼厲害。
不過來借書只是一個借口,她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這個。
宋引玉悄悄掃了一眼書房,心裏嘆了口氣。
原書中曾說,謝臨安對待自己極為嚴苛,為了使自己在處理公務,讀書時,耳清目明不犯迷糊。
所以即使到了寒冬,也不會穿太厚的衣服,書房裏更是連個炭盆都不會擺。
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這屋裏冷得和外面幾乎沒什麼分別。
宋引玉有些心疼了,謝臨安才多大年紀,怎麼對自己這麼狠。
當初他染上肺癆,雖有抑鬱成疾的成因,但也少不了這在這凍死了人的書房處理事務染上風寒的推波助瀾。
“怎麼了?可是我有何不妥?”
見宋引玉遲遲不動,卻又神色有些奇怪地盯着他,謝臨安擱下筆遲疑地問到。
“沒,沒什麼?”
宋引玉答道。
她不忍再多看謝臨安一眼,怕一個沒忍住把自己身上的披風扒下來,披在他身上。
謝臨安這模樣可不就是在剜她的這片“慈母心腸”。
宋引玉悶悶地埋頭走到書架前,看着上面上面的書,又有些無從下手。
謝臨安看着宋引玉背影,微微一怔,然後起身,走到宋引玉身邊,低聲詢問:
“想看什麼樣的書?”
他雖是文人,但精通君子六藝,身姿高大挺拔,身材修長,立在宋引玉身後,竟將她整個人都罩在了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