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等宋引玉收拾妥當重新換好衣服出來后,新房已與剛剛稍顯不同。
冷氣四躥的屋子裏擺上了火盆,大門被緊緊關閉,整個屋內暖烘烘的。
像是秦嬤嬤她們穿得厚實的,這會兒一進來,就覺得添了幾分燥。
可對於宋引玉來說就舒坦得多了。
她身子羸弱比一般人畏寒,就說今日這身喜服底下,都是里三層外三層的罩了好幾件。
就這樣她母親趙氏還怕她冷,給她裏面夾了一件皮質的馬甲。
就跟現代的小皮衣一樣,貼身看不出來。
這東西昂貴,趙氏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來的。
就怕宋引玉捱不住今日的這場婚宴。
也幸虧她身形瘦弱,嫁衣又做大了些,這會兒穿起來倒是沒什麼違和感。
只是她動起來格外笨重,累得慌。
剛剛在內室脫衣時,秦嬤嬤連同幾個丫頭齊齊出手才把她那身衣裳給扒下來。
再往前走,待看到坐在桌邊一身月白色常服的人時,宋引玉腳下頓了一下,又才故作鎮定地走到他旁邊坐下。
她甫一坐下,就有丫頭婆子提着吃食手腳利落地擺上桌。
上桌的有一碗參湯,兩碗素麵和一碗雞絲肉粥以及剛剛宋引玉特意吩咐的醒酒湯。
宋引玉腸胃弱秦嬤嬤在她吃食格外上心,見到桌上的東西后,便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了一番。
只見那碗素麵的面拉得極細,湯底清澈,上面灑了些蔥花擺了兩根青菜。
雞絲粥也煮得又軟又糯爛,稍薄也不是特別濃稠。
宋引玉一天沒吃飯,先用雞絲粥打底,再吃素麵填肚子,易消化,這是用了心的。
秦嬤嬤悄悄放下了心,單從今天晚上的吃食就能看出,這謝府往後對待姑娘也虧不了。
宋引玉餓得頭腦發暈,倒是想不了這麼多,看着桌上的東西就兩眼放光,想也不想就去端那碗面。
粥煮得稀怎麼填的飽肚子,當然吃面最好。
可她剛伸手,那碗被她棄在一旁的雞絲粥就往她面前推了推:
“先喝粥,墊墊肚子。”
宋引玉身子一僵,耳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因為湊得近謝臨安清冷里夾了一絲喑啞,她雖然沒看過去,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眼睛此時正認真地看着她,一想到這點就刺激得宋引玉心頭一顫。
但很快她又回神來,不禁反思剛剛她去端面的樣子是不是像餓死鬼投胎啊?
宋引玉心裏的小人瘋狂尖叫,崩潰。
又丟臉了。
內心慌成狗,但面上宋引玉抿緊了唇,神色稍顯嚴肅,但要是耳朵尖沒紅,恐怕更具說服力。
隨後她面色如常,不慌不忙地收回手,轉頭看着謝臨安,露出個靦腆地笑了笑,對謝臨安輕聲說:
“謝謝。”
說完她埋頭開始喝粥。
謝府的廚子手藝很好,一碗粥就能窺見一二。
一碗粥下去,宋引玉從舌頭到胃都得到了極大的撫慰。
只是這粥稀薄,也確實堪堪打了個底,餓得隱隱發痛的胃也確實舒服了不少。
吃完粥她後偏頭偷偷看了一眼正安靜吃着面的謝臨安,口水不停地在嘴裏分泌。
過後實在忍不住了,她將粥碗推到一旁,撿起筷子迫不及待吃起了面。
謝臨安不動聲色地投來一束目光,眼裏隱隱有着些笑意。
一時間屋內只聽得見碗筷輕輕碰撞的聲音。
謝臨安動作文雅,吃相極好,明明在吃着湯麵愣是一點聲兒沒發出,看着賞心悅目的。
宋引玉也不遑多讓,雖然吃得快,但絲毫不顯粗魯,反而吃得很香。
兩人光是坐在那兒吃完面,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看起來相配極了。
一旁的秦嬤嬤眼眶一熱,險些就落下淚了。
心裏又是高興,又是哀傷。
一個月前,她家姑娘是真的熬不過去了,連棺材和壽衣等冥物都備好了。
整個府上愁雲慘淡,夫人險些把眼睛都哭瞎了。
誰又能想到今日這番景象呢?
姑娘嫁了當朝頂好的夫君,與夫君好端端坐在這兒吃面。
宋引玉一碗面吃得噴香,最後連湯都差點喝完。
還是謝臨安阻了她,秦嬤嬤也趕忙勸到:
“還有參湯要喝,姑娘水喝多了,怕夜裏要起夜。”
天這麼冷,外面稀稀拉拉又有點飄雪,晚上起夜那得多冷。
宋引玉舔了舔唇,到底是忍痛放下了那半碗鮮香的麵湯。
“你若喜歡吃面,明日朝食讓人備上吧,”
謝臨安語氣很是溫和,明明沒什麼,可宋引玉還是不可遏制地紅了臉。
雖說他們以後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相處,可是她忍不住啊。
特別是,謝臨安有一副如此衝擊力的樣貌。
宋引玉默念了幾遍,我是媽粉,我是媽粉后,便恢復了心如止水
她點點頭,然後又端起參湯慢慢喝起來,一邊喝,她腦子裏一邊開始思量晚上睡覺的問題。
照目前的形勢來說,他們兩人今天晚上定是不會圓房的。
不說謝臨安那邊,光從她這副身體狀況來說,恐怕也是經不住折騰的。
可謝臨安又睡哪兒?會不會和她一張床上睡?
這是宋引玉最糾結的一點。
在書中,謝臨安終身未娶,連唯一訂過婚約的人也只有她。
可惜在書中,原主就是個炮灰,連名字都沒有。
唯一提起的,便是一句,謝首輔那早死的未婚妻,宋氏。
除此以外,書中根本就沒怎麼描寫謝臨安和女子相處的細節。
當然和原女主的相處細節,也只是存在於他們兩人的回憶里。
但這兩人,一個是出自高門大戶的大家閨秀,一個是出自門庭厚重的謝家,具是把那套禮給守死了,從頭到尾根本連個肢體接觸都沒有。
所以眼下謝臨安面對一個不熟的還不打算的圓房的新婚妻子到底會怎麼處理,這一點宋引玉真不知道。
不過按照宋引玉博覽群書的經驗來看,這樣的處境下,謝臨安要麼會跑去睡書房,要麼就歇在屋內的軟榻上。
可是真這樣,宋引玉也是不答應的。
那書房為了採光四面透風,軟榻也是安置在窗下的。
這麼冷的天,睡一覺還不得凍死。
要知道,在書中謝臨安就是因為染上風寒后,處置不當沒重視才轉換成肺癆的。
不成不成,不能讓謝臨安去這麼冷的地方。
“夫人,夫人。”
秦嬤嬤輕碰了一下宋引玉,驚醒了還在胡思亂想的她。
宋引玉茫然地看向她:
“嬤嬤?”
秦嬤嬤拿下宋引玉手裏的空碗,然後輕聲說:
“天色已晚,該歇息了。”
宋引玉反應遲鈍了一會兒,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切后,萎靡地點點頭。
成親太累了,剛剛一通胡思亂想又廢腦子,本來沒什麼困意的宋引玉突然感覺到了睡意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
要是按照往常,她早就不管不顧地上床睡覺了。
只是今晚她還要顧着謝臨安呢。
宋引玉強打起精神,任由秦嬤嬤她們服侍着她重新漱口,然後寬衣躺上了床。
秦嬤嬤看出了宋引玉眼皮子都在打架了,滿臉疲憊,便和阿月幾人手腳麻利地做好了一切,然後向還坐在屋內的謝臨安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謝臨安揮退了要服侍他的人。
宋引玉見狀心裏有些急,覺得謝臨安說不準就是要出去,這衣服都不打算脫呢。
屋內的下人都退了出去,頃刻間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坐在原地的謝臨安躊躇了一會兒,方才起身邁步走到床邊,看着全身都埋在被窩裏已經困得不行的小姑娘,嘆了口氣但:
“你身子羸弱,如今圓房恐傷你元氣,大夫的意思是緩上一段時日,你不要多想。”
謝臨安沒和這般柔弱的小姑娘相處過,謝家的女子向來端莊賢淑小小年紀就已經脊背板直地坐着讀書了。
所以對於看起來柔弱又稚氣未脫的宋引玉,他唯恐語氣重了,傷了她。
宋引玉竭力抵抗着洶湧而來的睡着,保持着清醒。
她說:“我知道。”
她聲音里已經帶着幾分睡意,聽起來帶了幾分軟糯。
“床這麼寬,我們一人一半,書房太冷了,去了一定會凍病的,你就在這睡吧,軟榻也冷。”
腦子裏始終記得不能讓人去書房,所以宋引玉趕忙加了一句。
只是這會兒她已經陷入半夢半醒之間,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
謝臨安聞言一愣,但很快明白過來了。
他微微頷首:“睡吧,我不去書房。”
“軟榻,冷。”
“也不去軟榻。”
謝臨安耐心地說。
許是得了承諾,宋引玉立馬就墜入了睡夢中,沉沉地睡去。
良久謝臨安褪下衣衫,然後躺在家裏宋引玉身邊。
宋引玉十分畏冷,屋內火盆雖然沒熄滅,被窩裏也暖烘烘的,但身邊躺下一個人後,她察覺到了溫暖,立馬本能地向他靠近。
原本的平躺變成了側躺,腦袋也不自覺地往他脖子處靠近,溫熱的氣息一下子撲在了謝臨安脖子上。
從未與人這麼親近過的,謝臨安身子一僵,好半響才緩過來。
待察覺到,身旁的人,只是貪圖自己身上的那一點熱氣后他又恢復了正常。
今日的大婚累了不少人,不一會兒具都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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