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劍意

春風劍意

姜虞看到那位劍修大叔在肉食鋪前買了一荷葉牛肉,又走到隔壁的酒壚沽了一葫蘆酒,然後就走到街前的河堤旁,背靠柳樹坐下。

街上行人紛紛,而他孤身坐在樹影下,月光灑落在他肩頭,剪出一個落寞寂寥的背影。

“昔日秋思仙府七名鋒之首,春風劍,虞春秋。”

趙奉仙忽然開口,淡淡道:“一代風采絕倫的劍神,誰能想到,最後竟淪落到此等境地。”

姜虞驚訝道:“你確定這位前輩是虞春秋?”

虞春秋這個名字,姜虞可以說是熟到不能再熟。

原因無它。原著男主也是絕代劍修,在他年少時,心中曾對一位劍修前輩推崇備至,這位前輩便是劍神虞春秋。

秋思仙府和冬藏仙府算是道出同源,都屬於安貧樂道門。秋思仙府只收男弟子,盛產劍修。在每代弟子中,擇選優者列為秋思仙府門面,即為七名鋒。

虞春秋是秋思仙府上一代七名鋒之首,而這一代七名鋒之首,就是那位將原主迷得神魂顛倒的原著男主,漱雪劍葉應許。

葉應許人生中的幾次境界突破,皆與虞春秋叛離師門前在秋思仙府的礪劍石上留下的那道春風劍意有關。

所以真要說起來,葉應許雖與虞春秋無師徒之緣,卻也算有師徒之實。

“虞春秋原是上一代弟子中天賦最佳,境界最高之人,在師兄弟中聲望頗盛,是最有望接任府主之位的人選。但十年前嘲風谷一戰,虞春秋受命支援冬藏仙府,不知在嘲風谷中遭遇了什麼,回歸秋思仙府後,性情大變,終日借酒澆愁,最後因醉酒誤傷師長,叛出師門。”

姜虞眼珠微轉,忍不住移目看向趙奉仙,竟在他眼中發現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敬佩之情。

姜虞不由吃驚地想道,這小變態居然也有對人心悅誠服的時候,真是難以想像。總不能他的童年男神也是虞春秋?

還有,他為何對當年發生在嘲風谷里的事情那麼清楚?

姜虞正琢磨着,忽見趙奉仙跳下步輦,大步朝酒壚走去。

十三郎已躺在卧榻上四腳朝天,呼呼睡去,姜虞想了想,沒驚醒它,輕手輕腳地退出步輦。

姜虞到時,趙奉仙已買了兩壇酒,一左一右提在手裏。

“你要做什麼去?”

趙奉仙足下不停,大步朝柳樹下的人影走去。

“討教劍法。”

趙奉仙走到柳樹旁,放下兩壇酒,拱手行禮,謙恭道:“前輩,晚輩趙奉仙,不知是否有幸邀前輩共酌。”

虞春秋鼻子聳了聳,深深嗅了一下,側首咬了口牛肉,邊嚼邊道:“呵,十顆上品靈石一壇的梨花白,這酒可不便宜哪。”

趙奉仙道:“任它千金萬兩,也不過是一壇酒罷了,哪有什麼高下之分。”

這時虞春秋才抬起頭,淡淡地朝趙奉仙面上瞥了一眼,認出他那張狐狸面具,便道:“哦,是你。在極樂賭坊里幫我賠錢的那小子。”

趙奉仙直起身,把面具推到頭頂,語笑盈盈道:“正是晚輩。前輩葫蘆中酒水將盡,還肯喝么?”

虞春秋哈哈大笑,丟開葫蘆,伸手就拿了壇酒,一掌拍開紅布酒封豪飲起來。

“美酒當前,不喝豈不是傻子?”

趙奉仙就在柳樹的另一側坐下,開了酒罈,小口慢酌。

姜虞抱腿坐在趙奉仙身旁,曲起胳膊肘捅了捅趙奉仙,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到底要做什麼?

趙奉仙雙唇微動,無聲道:男人間的事,女人家少管。

姜虞看他像是不勝酒力,不過喝了兩口,臉上就浮起淺淺的紅暈,連耳廓和耳垂都一併泛紅,簡直驚了。

這個小變態酒量那麼差的嗎?

那個虞春秋看起來酒量很好的樣子,就他這個三杯倒的酒量,是怎麼有臉主動過來找人拼酒的?

趙奉仙喝了幾口,忽然把酒罈塞到姜虞懷裏,雙手交叉枕於腦後,整個人往樹榦上一靠,望着天上的淡星疏月,緩緩開口道:“昔日春風劍名震天下,掃惡除邪,不知十年過去,春風劍銳意仍存否?”

虞春秋喝酒的動作一僵,酒水便從壇口流出,灑濕了他的衣襟。

“你知道我是誰?”

“晚輩認得前輩背上所負的春風劍。”

虞春秋放下酒罈,搖了搖頭,失笑道:“你還欠點火候,回去多練幾年再來找我比劍吧。”

趙奉仙先時臉上還帶着笑容,聽到這句話語,像是感到受了輕蔑,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站起來折了條柳枝在手,手腕一抖,柳條頓時綳得筆直。

他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出手迅如閃電,直接朝虞春秋腦後攻了過去。

“是不是還欠火候,打過才知道!”

虞春秋嘆了口氣,揮了揮袖子,像是驅趕蠅蟲似地朝後一擺,掃出一片清風。

那袖下之風如雲似霧,輕輕地往姜虞和趙奉仙立足之處掃來。

姜虞感到好似一陣春風輕柔地拂過臉頰,那至柔的劍風中似乎暗藏着一股綿長堅韌的勁力,她不知不覺地被那股勁力推着倒退了幾步。

趙奉仙以柳枝代劍,招式奇詭,柳枝化為虛影,幾乎叫人瞧不清他下一劍究竟會刺向何處。

可虞春秋動也不動,看着不過是隨意地揮了揮袖子,竟叫趙奉仙難以逼近分毫。

看過二城主和敖烈那場驚艷的比斗,姜虞自然知道這小變態本事不賴,尤在敖烈之上。

可現下看他和虞春秋比劍,雖先發制人,處處搶攻,卻並未佔到半點優勢。

姜虞心中驚駭,總算明白這虞春秋會何在原著中深受男主葉應許崇拜。

“唉,年輕人就是心氣盛,今日我教你一手,也算償了你這壇酒和那一萬顆靈珠。”

虞春秋說著,單手提着酒壺站起身來,並指為劍,忽然侵近,指尖在趙奉仙胸前輕輕拂了一下。

趙奉仙如遭大創,面色微白,飛身向後退出數丈才站穩腳跟。

虞春秋彎腰撿起草地上的斗笠戴到頭上,走到姜虞面前,探手把姜虞抱在懷裏那壇沒喝過幾口的酒也順走了。

“冬藏仙府的小弟子?”

姜虞呆愣愣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虞春秋壓低帽檐,回頭望了趙奉仙一眼,低聲道:“有眼光,你挑的這個還不錯,就是有點狂,行走江湖,容易挨教訓。”

“不想讓他早死,你得多勸着點。”

姜虞一開始沒聽懂,到後面聽明白了,整張臉倏地漲得通紅。她正想氣憤地大喊,說她跟這小變態不是那樣的關係,虞春秋如御風而行,眨眼便已走遠了。

這位劍神,劍法好是好,眼睛卻不行。拉郎配居然拉到她和這小變態身上,他們兩個從頭到腳,哪裏有一絲絲相配?

呸,不對,是那個小變態從頭到腳,哪有一絲絲配得上她?!

趙奉仙雖然挨了一劍,還因此吐了點血,但姜虞可以看出來,他心情頗好。

姜虞甚至覺得,他現在心情簡直好到都樂不思蜀了。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大街上,忽然,趙奉仙停下腳步,等姜虞走到他身邊,才伸臂將她攔住,伸手指了指前頭。

“瞧見前頭那家李家紅豆坊了沒有?”

“瞧見了,怎麼啦?”

“去幫我買兩碗紅豆酒釀。”

姜虞道:“你可以自己去啊,為什麼要叫我去買?”

趙奉仙瞥了她一眼,語氣涼絲絲的:“你去不去?”

姜虞頭鐵:“哀家乏了。”

她原以為這小變態又要發脾氣,誰知道他卻朝自己眨了下眼,伸過右手,道:“手伸過來,分你一樣東西。”

姜虞下意識就往後退開一步,心裏直覺這小變態手心裏藏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準是蜘蛛、螞蚱之類用來嚇唬人的小蟲子。

趙奉仙見她躲閃,乾脆直接抓過她的手,虛握成拳的右手輕輕疊在她細嫩的掌心上,慢慢張開了五指。

一縷淺碧色的風漩打着捲兒落入她掌心,如同春日枝頭新發的柳芽,充滿了勃勃生機和溫柔繾綣的春意。

姜虞微微睜大了眼睛,忍不住放輕聲音,害怕聲音再大點就會驚跑了手裏的東西。

“這是……什麼?”

趙奉仙雙手攏在姜虞手旁,像是攏住了一隻小鳥,猶恐一不小心被它展翅飛走。

“春風劍意。”

“春風劍意?”

姜虞盯着那縷風漩,目不轉睛道:“這就是春風劍意嗎?好軟呀,一點也不像一道劍意。”

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那縷風漩,淺碧色的風漩似一株爬藤,怯怯地,溫柔地繞上了她的手指。

姜虞仰頭望向少年,忍不住笑道:“欸,欸,它會動啊。劍意可以裝起來嗎?會不會過一會就消散了?”

趙奉仙哼道:“虞春秋十年前在礪劍石上留下一道春風劍意,至今仍存,秋思仙府歷年挑戰者無數。你以為劍神的劍意是豆腐做的嗎?”

姜虞聽罷眉開眼笑,在身上摸了摸,沒摸到儲物靈囊,忽然想起她的儲物靈囊已丟失在那荒山道觀之中。

於是想也不想就伸手朝趙奉仙討要:“趙公子,你的儲物靈囊,借我一用。”

趙奉仙從袖間摸出一個儲物靈囊,作勢遞給姜虞,又在她快拿到的時候,猛然將手朝後一縮。

姜虞不解其意:“嗯?”

趙奉仙遙指遠處那家名為紅豆坊的糖水鋪子。

“兩碗紅豆酒釀。”

姜虞劈手奪過儲物靈囊,點頭如搗蒜:“買買買,你想要什麼買什麼。”

葉應許因春風劍意悟道,修成新一代劍神。她不貪心,但凡能夠領悟個百分之十,想必也足夠自保了。

至少打五個諸葛綺紅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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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退婚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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