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訊玉牒

傳訊玉牒

姜虞左右看看,發現樓道兩邊空無一人,於是又像蝸牛一樣,慢慢地,慢慢地,倒退回廂房裏。

然後,猛然抬腳,腳尖一勾,關上槅扇!

十三郎蹲在腳邊,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姜虞以指抵唇,輕輕地“噓”了一聲。

她用手握住那枚形如玉蟬的傳訊玉牒,屏氣凝神,朝其中注入神識。

神識如同觸角,輕輕扣開玉牒最外層的禁制,再往裏深入,眼前忽然亮起一片金光,金光中飄出兩滴黑色水墨,墨水落地成字,化成“冬藏仙府第三十一代弟子姜虞”數字。

姜虞心下訝然,萬萬想不到這傳訊玉牒竟然是原主之物。

傳訊玉牒這個設定,在原著中差不多就相當於冬藏仙府弟子的身份證,從入府修習那日起便由府中長老親自為其挑選適合各人秉性、體質的靈玉。

冬藏弟子自得到玉牒那日起,便按照師長所傳,貼身佩戴,以本命元神溫養之。

所以對於冬藏仙府嫡傳弟子而言,傳訊玉牒不僅是一樣用來傳遞訊息的法器、一件證明她們身份的憑證,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也是一件本命法器。

這樣重要的東西,原主究竟給了誰?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又輾轉回到她的手中?

五樓賭場劍修鬧事,莫不是有人為了引開趙奉仙和敖烈,把這傳訊玉牒交給她?

懷着疑惑,姜虞繼續將神識深入,結果才侵入第二層禁制,就遇到了原主設下的密言。

在她的識海當中,突然憑空出現一張八仙桌,桌上擺設筆墨紙硯。

這是要她把密言寫出來才能打開傳訊玉牒,看到裏面留存的訊息。

姜虞元神虛影落於識海當中,很有些苦惱地撓了撓下巴。

她又不是原主,怎麼可能知道原主之前設下的密言,這要是答錯了,玉牒里的訊息會不會被術法銷毀?

或者這玉牒會被鎖定?

總之不管是哪種結果,對於現下的她而言,都不怎麼有利。

既然有人用這傳訊玉牒給她傳遞訊息,這代表這個人應該是名門正派弟子,或者至少也是原主覺得可以信任的人。

姜虞猶豫了一會,提筆沾墨,“刷刷”地寫下幾個字。

“癸巳水蛇,二月廿九。”

這是姜虞根據她對原著的記憶,推算出來的原主的生肖和生日。

一般人都是用生日當密碼的吧,姜虞忐忑地等待了一會,宣紙上忽然浮出一個硃砂所畫的,大大的叉,緊接着紙張上的文字就慢慢消隱了,桌上的宣紙又變為白紙一張。

難道不是這個?

姜虞摸着鼻子思考了會,又提筆寫了幾個字。

——九十三。

叉叉!

——姜沖茱萸。

叉叉!

——江玄。

叉叉!

姜虞抱着最後一點希望,還想再寫個答案碰碰運氣,忽然覺得一股巨大的氣勁打在元神上,然後她的元神就被踢了出來。

她不死心,再次凝聚元神,侵入玉牒,闖過第一層禁制后差點被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閃瞎了眼——

“明日再試”。

好了,沒得玩了。

輸錯密碼太多次,賬號被鎖定了嗚嗚。

姜虞嘆了口氣,把傳訊玉牒貼身收好,抱起十三郎下到五樓賭場,發現鬧事的幾個劍修站正在擂台下,站得那叫真叫一個整整齊齊。

擂台上散落着幾柄燒得烏漆嘛黑的劍,一看就知道是二城主敖烈的手筆。

一些賭場守衛上去收拾殘局,想把那幾把黑炭劍撿走丟了,結果手指才碰到劍柄,那劍就碎了。

碎成了……渣渣。

這火麒麟吐的火燒起東西,真是好使過頭,堪稱毀屍滅跡一大利器。

姜虞站在一旁磕瓜子看戲,看到敖烈和趙奉仙分列左右,坐在擂台下首座的茶座上,一個手裏端着杯茶,優雅斯文地默品香茗;一個伸手一拍桌子,怒目圓瞪,跟書院裏的夫子訓學生似的,把前頭排排站的幾個劍修訓得狗血淋頭。

“別人到我極樂賭坊來,是來找樂子的。你們幾個狗膽子挺大,是專門來找晦氣啊!”

幾個劍修被吼得一哆嗦,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鬼哭狼嚎道:“二城主,我們冤枉啊,我們哪裏敢在極樂賭坊鬧事,實在是有人在比斗的時候暗下黑手耍賴。”

其他人都一臉慘兮兮的,姜虞注意到其中有個頭髮亂糟糟的中年劍修靜靜站立在人群中,身姿如竹,一臉面癱。

姜虞看那幾個劍修被火靈子一訓,都跟軟腳蝦似地哭天搶地,忽然看到個畫風不一樣的,心中一動,忍不住暗自關注起這個劍修。

此人雖然一身青衫落拓,但身姿傲然,氣質拔群,細看之下,竟如一把寶光內蘊的朴劍。

敖烈又一掌拍向桌子,暴躁道:“你們既然打傷了我賭場裏的守衛,就得負責,別在那兒跟老……本君哭嚎,我告訴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剪燭拿着個算盤站在敖烈身後,手指翻飛,快速撥動算珠。

“毀壞擂台,賠靈珠三萬。”

“打傷二十三個守衛,傷勢雖不沉重,但是也得休息三日才能復職。按每位守衛補償三千靈珠算,總計六萬九千靈珠……”

靈珠是一種蘊含靈氣的天然礦石,是黑水城和極樂凈土境內的通用貨幣。

諸般修仙宗派中,醫修最富,術修次之,道士和佛修有香火供奉,日子倒也滋潤,唯有劍修、刀修一脈最窮,無門無派的劍修更更窮。

這幾個劍修看起來都不像有門派可倚靠的樣子,這麼大一筆靈珠,怕是扒了褻褲都賠不起。

幾個劍修聞言臉都白了。

那個面癱劍修原先一直盯着剪燭的唇看,他看得很認真,待剪燭說完賠款數目,忽然出聲道:“我沒有那麼多靈珠可以賠。”

敖烈氣得又要拍桌子,被趙奉仙用手格住了。

“賠不起靈珠,你就在這賭場裏給本君做工,賠夠了才能踏出這個門!”

趙奉仙放下手,回頭望向姜虞,笑吟吟道:“這位前輩說他賠不起這麼多靈珠,姜二姑娘,依你看,此事要如何處理呢?”

姜虞頓時覺得嘴裏的瓜子不香了。

這小變態,又想坑她了吧,她才不上鉤呢。

姜虞決定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個啞巴。

姜虞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兩隻手在胸前胡亂比着手語,開始了她的戲精表演。

趙奉仙盯着她看了一會,眼神頗有些一言難盡,過了會,像是終於看不下去,猛地把頭轉了回去,對敖烈道:“其他人我不管,這位劍修前輩要賠的那份,算在我賬上。”

說完起身,側首剜了姜虞一眼,冷冷道:“走了。”

趙奉仙一向喜怒無常,行事出人意料,全憑自己高興,敖烈也習慣了,聽到趙奉仙說要代那位中年劍修償付賠款,便揮了揮手,讓手下放行,轉頭專心料理起其他幾個劍修。

姜虞慢吞吞地跟在趙奉仙身後,手裏還拿了袋瓜子和小肉乾,自己吃一口,就喂十三郎吃一口。

她慢如烏龜爬,越走越慢,兩人的距離也越拉越大,過了會,趙奉仙竟然走出了她的視線範圍。

姜虞也不介意,反正走過一遍,極樂賭坊的路她也記熟了,不愁找不到大門。

她這一路磨磨蹭蹭,就是想跟剛剛那位劍修大叔搭句話,問問他修劍難不難,像她這麼大了再去修習飛劍還來不來得及。

豈料左等右等,沒等來那位劍修大叔,倒把小變態給等回來了。

趙奉仙從前路倒轉回來,兩袖生風,挾一身冰霜之氣走回她面前,眸光往她裙上一掃,陰森森道:“你這雙腿要是不會走路,不如砍了。”

姜虞心中嘀咕:那你這張嘴這麼愛擠兌人,我幫你縫起來可好?

趙奉仙目光如刀,乜了姜虞一眼,道:“你說什麼?”

姜虞嚇了一跳,不禁抬手捂了捂嘴巴。

怎麼回事,她剛剛應該沒說話吧?

這小變態是如何知道她在心裏編排他的?

姜虞磕了顆瓜子壓驚,單手提裙,露出一點點裙底風光,:“趙公子啊,你好好看看,這雙腿又直又長,骨肉勻停,砍了不可惜嗎?”

正巧此時前頭有一群人說笑着朝這邊走來,趙奉仙聽見人聲笑語漸近,眸光陰沉,忽然抬手虛扣住姜虞脖頸,把她推進了樓道拐角的陰影里。

這片狹窄的陰暗空間,堪堪容下兩個人。

少年扣住少女纖細的脖頸,把人抵在牆上,二人間堪堪隔了一隻九尾靈貓。

十三郎抬起兩隻前爪,用力抵住少年胸膛,喉間發出低沉的威嚇聲。

姜虞覺得趙奉仙的手指很涼,輕輕搭在細膩的肌膚,像是下一刻就會用力扼斷她的脖子。

一群賭客結伴經過,像是並未看到角落裏對峙的少年少女,逕自走了過去。

姜虞聽見他們說:“你們聽說了沒,城主府過兩日,就要辦喜事啦。”

“哈哈哈,聽說小公子擄了一個仙門大宗的小娘皮回來……”

……

那群人走得快,轉眼就遠了。

樓道里又恢復寂靜,只剩下兩道徐緩而綿長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姜虞率先抬手戳了戳趙奉仙的手背:“趙公子?”

趙奉仙眸光冷淡,垂頭向姜虞面上掃了一眼,道:“趙某雖然答應送姜二姑娘回家,可沒說是送活的回去,還是送死的回去。”

姜虞:……

姜虞默默想了一會,忽然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之前所發的心魔誓確實有漏洞……

這小變態!

趙奉仙鬆開手,無視十三郎反對,強行把它揪到懷裏。

“姜二姑娘這次可要跟緊點。”

趙奉仙拋下這句話,便抱着十三郎御氣而行,如風似霧,明明看着速度並不快,但姜虞就是跟不上,到最後,便形成了這樣一番景象——少年在前,如同閑庭信步;少女在後頭拚命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等到終於出了極樂賭坊大門,上了步輦,姜虞手腳發麻,氣喘吁吁,簡直比剛剛跑完八百米還要累。

步輦起駕,平穩地朝城主府行去。

趙奉仙閉目養神,他沒理姜虞,姜虞也懶得主動搭話——她現在累得很,一點都不想說話。

夜間的黑水城不閉坊市,依然十分熱鬧。步輦行至一處食肆聚集的街道,趙奉仙忽然擊掌命令行屍停下。

食物香味透過幔帳鑽了進來,姜虞聞了,不由眼睛一亮。

“烤肉!”

趙奉仙掀開幔帳,朝某處肉食鋪子門口望去。

姜虞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一抹熟悉的青衫人影,背上背着一把細長的鐵劍,劍身被主人用布條小心愛護地包裹起來。

那個人,正是姜虞方才等了許久都沒等到的劍修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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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退婚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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