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棄徒

冬藏棄徒

少年雙手抱臂,坦坦蕩蕩地任對方看。

姜虞目光遊離,無處安放,心中着實有點尷尬。

為了掩飾這份尷尬,便點了點頭,左顧右盼道:“不錯,不錯,啊~~少年人身體真好。”

趙奉仙從容不迫,道:“是嗎?”

忽然伸手,屈指往姜虞腦門上彈了一下。

力道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姜虞“啊”了一聲,雙手捂着額頭倒退幾步,雙頰倏地漲得通紅。

趙奉仙看到她這副窘迫的模樣,似乎終於被取悅了,揚聲大笑,出了靈泉池,走入蘭香亭后的一排竹舍中。

姜虞盯着趙奉仙的背影,愕然發現他背上的五戒印已經消失無蹤。

看來他身上的五戒印果然是假的。

畢竟他要是真的身負五戒印,又何必親自動手殺那海棠花妖。像他這樣的人,想要一個人的命,方法那麼多,又何需親自動手?

難道就為了一隻無親無故的九尾靈貓?

姜虞上了岸,十三郎就飛撲跳進她懷裏。

“喵嗚,喵嗚。”

十三郎兩隻耳朵塌在頭頂,腦袋貼着姜虞手臂蹭了又蹭,發出低低的哀鳴。

姜虞摸了摸十三郎的小腦袋,也不知道它能不能理解,小聲安慰道:“別怕,我對那小變態還有用,他暫時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等姜虞把那碗冷掉的茶回爐重造完,一抬頭,便看見換好衣服的趙奉仙從月光下緩步而來。

那面如冠玉的小公子着玄衣朱袍,戴瓔珞項圈,勒金珠抹額,滿身驕矜,眉目間透着幾分邪氣。

姜虞心想,這張臉瞧着就很惡毒男配了,結果竟然在原著里一點戲份也沒有,真是令人費解。

趙奉仙走到姜虞對面落座,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皺眉道:“真是淡而無味。”

姜虞道:“怎麼可能呢?我加了三四塊冰糖了。”

趙奉仙把茶碗一推,上下打量了姜虞幾眼,嫌棄道:“這身衣裳,誰給你拿的?”

姜虞想了想,發現自己記不得那幾個侍女的名字,便道:“就是你院子裏的那幾個侍女拿的呀。”

趙奉仙看起來心情不錯,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俗艷至極,去竹舍中換過一身再來與我同坐。”

姜虞心裏暗罵,小變態要求還挺多。

面上卻一點不顯,從善如流地站起身,手掌朝前一伸,理直氣壯道:“那什麼西府海棠之毒的解藥,先給我唄。”

趙奉仙從袖間取出一隻白色的小瓷瓶放入姜虞手中。

“每日七粒,連服七日,便可化解體內之毒。”

姜虞放下十三郎,打開瓷瓶,倒出幾粒藥丸放到掌心上,對趙奉仙道:“你吃幾粒給我看看。”

趙奉仙盯着少女嬌美的面龐,眸光沉沉:“你不要得寸進尺。”

姜虞不依不饒:“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再給我另外下一種毒?要是這解藥有問題,我還不如不吃,就等着七日後一命歸西好了,省得期間還要受你要挾,被你擺弄。”

二人眸光相對,少女寸步不退,少年眸光幽深。

清風徐來,少年束髮金冠后垂下的兩條佩帶隨風而動,佩帶上的金鈴發出喈喈輕響。

叮鈴——叮鈴——

姜虞面上鎮定自若,實際心裏慫得一比,這一聲聲鈴鐺清響像小貓爪子一樣撓在她心尖上,隨着沉默的時間越長,她心裏那點慌張不安也越來越大。

就在她打算低頭放棄時,趙奉仙忽然說了聲“好”,伸手從她掌中拈走三粒丹藥,放入口中吞下。

這小魔頭既然肯吃,就代表這葯沒什麼問題,就算解不了毒,至少也吃不死人。

姜虞不禁面露喜色,開心地把葯收起來,抱起十三郎,正打算往竹舍走,忽然又被趙奉仙喚住。

“貓,留下。”

姜虞不解道:“為何?我自己的靈寵,想帶到哪裏就帶到哪裏。”

趙奉仙冷嗤道:“你去更衣,帶一隻貓做什麼?留下!”

姜虞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這趙奉仙殺那西府娘子的理由,不就是因為那西府娘子傷了十三郎嗎?

他既然想要這隻九尾靈貓,想來應該不會動手傷它,此刻只怕是什麼獨佔欲發作了。

和這小變態打過幾個來回,姜虞忽然有點摸到他的脾性了。

這人脾性惡劣,行事全憑個人喜惡,你越是違拗他,他就越是要打壓你。一旦你順遂了他的心意,他反倒覺得沒意思了。

姜虞看着懷裏毛絨絨的大胖貓,心中感嘆:十三郎啊十三郎,你魅力可真大,連小魔頭也為你競折腰。

“留下就留下,你想要就給你咯。”

姜虞把貓往趙奉仙懷裏一塞,拍拍手,瀟洒地走了。

等少女走得遠了,少年才把懷裏的貓翻過來,肚皮朝上,眸光在它尾巴處一掃,陰森森道:“公的。”

他單手攏着十三郎胖到幾乎瞧不見的脖子,輕輕撓着。

十三郎整隻貓僵成一條,尾巴尖兒都綳直了,一動也不敢動。它那個小腦袋除了吃飯、睡覺、曬太陽,本來也思考不了什麼複雜的問題,但是奇異的,此刻它卻從這個變態變態的少年身上感受到宛若實質的殺意。

“喵……”

趙奉仙皮笑肉不笑道:“放心,我又不是屠夫,頂多幫你去勢罷了。”

十三郎:……

嗚嗚嗚,怕死了好嘛。

卻說姜虞進了竹舍,找了半天才找到更衣室。

更衣室里有一整面牆的衣櫃,半邊櫃中放滿男子衣裳,半邊櫃中放着女子衣裳。

姜虞翻了幾翻,愕然發現另外半柜子的女子衣裳皆是冬藏仙府獨有的弟子法衣,春夏秋冬,四季皆有,除了常服之外,甚至還有慶典、祭儀、齋醮時穿着的禮服。

這小魔頭的住處怎麼會備有這麼多冬藏仙府的女弟子服飾?

總不成他私底下其實是個變裝癖?

姜虞想像了下趙奉仙穿女裝的樣子,不禁一陣惡寒。

雖則那小魔頭確然有幾分雌雄莫辨的俊美,但到底輪廓凌厲,還是英氣多些。

姜虞翻翻找找,挑了一套銀甲紫裙換上,又在更衣室中繞了一圈,發現屋中還有幾大箱子面具,木製、金銀……材質、樣式五花八門。

姜虞瞧了覺得好玩,便順了一張狐狸面具帶走。

等姜虞換過衣裳回到蘭香亭,便見趙奉仙已把之前她煮的紅棗桂圓茶都倒了,重新煮了一壺。

十三郎叼着蕉葉扇,可憐巴巴地蹲在爐子前扇火,看到姜虞來了,便朝她投來求救的目光。

姜虞坐下,順手從十三郎口中取走蕉葉扇,朝十三郎眨了下眼睛,意思是不用管那個小變態,到姐姐懷裏來。

十三郎“嗚嗚”叫着,跳下桌子,嗖地一下躥到姜虞腳邊躲起來,恨不得把自己整隻貓都藏到姜虞裙子底下。

趙奉仙看起來心情頗好,並未多加阻止,而是倒了碗茶,推到姜虞面前。

“喝。”

茶水滾燙,一時入不得口,姜虞便藉著等茶涼的機會和趙奉仙攀聊起來。

畢竟小魔頭把她的老底摸得清清楚楚,她也要弄明白他把自己弄來,究竟有什麼目的才行。

“趙公子方才在池中,怎麼會?”

姜虞回頭望了眼血色瀰漫的靈泉池,伸手在頸間比了比。

趙奉仙道:“哦,不小心割了自己一刀。”

姜虞:……

那您可真夠不小心的。

“我看到趙公子身上有不歸寺律宗一脈的佛宗五戒印,趙公子莫非是佛宗弟子不成?”

趙奉仙端起茶碗,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道:“非也。”

聽到這句話,不知為何,姜虞心裏莫名舒了口氣。

剛剛在竹舍中更衣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原主那位要人命的未婚夫江玄江少主,年幼時似乎曾經拜在佛宗第一寺,梵天凈土不歸寺門下,當過幾年律宗俗家弟子。

如果趙奉仙是佛宗弟子……

姜虞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但那一點聯想實在太過飄忽,飄忽到她根本無法理清那冥冥中讓她倍覺不安的預感到底是什麼。

還好,還好這姓趙的不是佛宗弟子。

這樣說來,他身上的五戒印應當也不是真的。畢竟除了律宗一脈的弟子,還有哪家弟子會閑得蛋疼,自己往自己身上套這麼個枷鎖?

趙奉仙伸手一請,道:“姜二姑娘,請用茶。”

呵,狗男人。

這會子心情好,看起來倒像個端方有禮的世家公子了,居然也會用“請”字。

難得氣氛和諧,姜虞也懶得和他鬧彆扭,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這一口甜茶入喉,姜虞臉色一下就變了。

這茶甜得齁人,姜虞皺着臉往盛放冰糖的碗中瞄了眼,果不其然,那碗已經空了。

這煮的哪裏叫茶,這分明是糖漿!

偏煮茶之人還毫無自覺,還言笑晏晏地問道:“如何?”

姜虞:“有……”

毒。

看到少年面色微變,姜虞一口咽下,強顏歡笑:“嗯……別有一番風味。”

趙奉仙這才轉為笑顏,似是對這個答案比較滿意。

姜虞:我好難。

姜虞看趙奉仙面不改色地喝完了一碗,只覺自己整個嗓子都快被糖齁住了,為了避免再喝這甜得能毒死人的茶,她只好沒話找話道:“今夜月色甚好,不知趙公子有什麼打算?”

趙奉仙雙手抱臂,定定地看着姜虞。

姜虞被他看得心裏發慌,不禁摸了摸臉,問道:“我臉上有什麼不對?”

趙奉仙收回目光,又給自己倒了碗茶,徐徐道:“你可知曉,十年前,姜沖和茱萸為何要前往嘲風谷?”

姜沖是冬藏仙府少主,茱萸是魔道太陰宮九大護法之一。

五百年來,正邪兩道涇渭分明,各大正道宗門嚴禁門下弟子與魔道中人相.交,違者不僅可能被逐出師門,甚至需要以死謝罪。

而姜沖和茱萸二人,能夠突破正邪之分,結為夫妻,可想而之,需要衝破多少藩籬,忍受多少妄言。

而這對夫婦,正是原主的親生父母。

姜虞聽到此言,不禁將心一提,道:“難道不是為了救被困於嘲風谷的冬藏弟子?”

趙奉仙搖頭道:“那不過是明面上的說法罷了。他們是為了救一位被冬藏仙府追殺的冬藏棄徒。”

“你父親的知己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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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退婚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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