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讓我們一起來拯救世界吧
丘陵上夜幕降臨，微風習習，疏星勉強地裝點着夜空。
“下面讓我來說一個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吧。”
山高對着江寧說道。
他知道江寧最想知道的是什麼，也知道江寧為何遲遲不肯開口詢問。
江寧抬起頭，望向山高，眼神中帶着希冀又有些許的忐忑，精神頗差，彷佛一句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您知道我父母的事情？”
“是的，他倆確實已經逝去。”
山高避開江寧的目光，他怕看到江寧那由希冀瞬間失望的眼神，開始了他的回憶。
“那是十幾年前，一對夫婦在山區的一處枯井邊尋到了瀕死的我，那對夫婦認定我就是他們口中的神仙，求我拯救一下他們的孩子。
當時的我重傷已近三百年，已到了心神俱滅的階段，因為滿懷絕望，我不打算在這世上繼續苟延殘喘，想着就此消散在這天地間。
心中唯一愧疚的事情，便是對不住上任監察使的期許。
遙想上任監察使任期內諸世家恪守契約，不敢做一絲過格的事，到了我繼任，卻難以壓制這野心勃勃的修鍊世家們。
他們剛開始震懾於前任監察使留下的後手，不敢越界，後來發現，所謂的後手不過是幌子，聯合起來對抗我，縱使我再強大，缺乏謀略的我還是敗在了世家手中，而他們，再次開啟了他們對天地靈氣的掠奪。
當時見到一對凡人夫婦找到我，我本不願理睬，坐化的關鍵時刻，我並不想被人看到我那一生中最凄慘的一刻。
他們提到了他們的那個孩子，一出生便心臟白化，並向著經絡蔓延。
我知道，一旦蔓延到經絡，便是死亡之時。
這哪裏是病，分明是一種天譴，所謂的天譴，歷史上也曾出現過，那是一種比凡人還難以修鍊的體質，在這種體質之下，凡是身體內用來承載靈氣的地方會逐漸白化枯萎，直至全部白化，最後寸寸斷裂而亡。
這種體質並不是無藥可救，但凡有個元嬰修士為這種體質洗髓，便可讓體質轉為一般的體質，甚至此後還可踏上修鍊之路。
看到夫婦苦苦哀求，我心中有一絲的不忍，動了惻隱之心，心道既然自己命數已盡，即將離開這世間，何不把最後的靈力灌輸於那個嬰孩，也算在世間發最後一絲光熱。
我向那對夫婦提出一個要求，讓他倆為我尋一件法器，暫時讓我不至於神魂皆散，法器就是那袈裟。
後來果真被他們尋到了那麼一件袈裟。
我履行承諾，前往他們給的地址處尋你，而他倆，我不知發生了什麼，竟離奇死去。
我無暇查詢他們的消息，精力有限，只得用在履行承諾上，那時的你已經十二三歲，我本欲出手將自身修為和靈力灌輸到你體內，替你改造身體，但在我隨後的觀察中，我發現了你一個難得的品質，不但有慧根，更重要的是不悲不喜，不折不撓。
基於你慧根頗佳，那時的我下了一個決定，我要看你能否憑藉自己解決問題，若不能自救，最後在你二十歲那年我再出手改造你的身體。
看你慢慢成長地這段時間也算我在這世間享受到的最後一絲樂趣。”
江寧的眼眶早已濕潤，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即使嘴巴張開，仍悲傷的說不出話。
理性告訴他，他的父母已經逝去，但他內心深處還是存在一絲的僥倖。
“我的父母為救我而死，身為人子卻連父母死亡的真相都得不到。”江寧悲痛的捶地，沒有刻意使用自來力，拳頭與普通人的無異，與堅硬的石路碰撞，瞬間已血肉模糊，江寧卻感受不到一絲的疼痛。
“你的父母死亡可能與姚家有關。”山高回憶道，“你父母在遇到我之前可能有過一段機緣，雖然未能得到有助於你的事物，但得到的東西令修鍊世家眼紅，遭此橫禍。”
弱肉強食，被一些修鍊者恪守，更被一些世家奉為圭臬。
“姚家？”江寧強壓悲傷，問道。
“在安國，明面上就有幾大修鍊世家，代表是姚家、山家、姬家，背地裏的話，上古世家還有贏、姜等，國外的話，他們雖然走的也是修鍊的路子，但他們稱為魔法，也有幾個相當古老的家族傳承下來。”
山高掀開衣角，露出腰腹上那深至見骨的傷口，傷口邊緣發出妖異的紅色，不斷向周圍蔓延，竭力地要將傷口擴大。
“這便是拜姚家家主所賜。”
“姚家近些年十分活躍，門下子弟開始出山，在世俗界活動頻繁，這是他們打出的一個信號，凡人的世界，從現在開始，又將淪為修鍊者的附庸。”
“他們的最大的依仗，或許就是在修鍊界不斷發酵的一個傳聞，姚家獲得了九技之一的乾字技，而乾字技在這世間已經湮沒了千餘年，你父母請求我救你之時提到拿乾字技的秘密作為報酬。”
“當時的我已近煙消雲散，即使上古九技，我也沒有絲毫的興趣，而不久之後便聽說姚家掌握了上古九技之一的乾字技。”
山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雖然他不敢確定，但姚家以及乾字技是目前最明顯的線索。
“姚家，九技。”江寧口中默念。
他的心中充滿悲傷，但卻未曾流淚，年少之時那個夜晚他便已經遠離流淚，他要的是抗爭。
江寧默默記在心中，望着自己的雙手，雙手緊握，青筋凸起，將痛苦埋於心底。
“我獲悉你父母去世的消息，但當時的我無力去探求真相。”山高的話語中帶着歉意。
江寧點點頭，“我想變強！”
只有變強才能去追求真相，才能報仇，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一切。
“這完全看你自己。”山高語氣輕緩，主動緩解這悲傷的氣氛。
“你已經走出了一條新路，在這條路上，你可能會孤獨，可能會挫敗，但還是請你繼續走下去。”山高的語氣中帶着懇求。
山高的為人，江寧已經很清楚了，作為一個許久之前便已成名的大能，不畏強權，不怕生死，將拯救天地萬物作為自己的一生追求。
即使在重傷之後也不願利用這天地間微薄的靈氣去治癒己身。
這樣一個心繫天下黎民萬物的人，看到了破局之路，心中必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破局之人便是江寧。
只有江寧將自己這條路走通走順，那麼便可這世間的修士換上一條不依靠靈氣的體系，此消彼長，讓這天地重新煥發生機也並不是一件只能遙望的事。
“我還沒做好準備。”江寧回答道。
“你父母的逝去只是這世上一切悲傷的一處角落，本質的問題若不解決，這樣的事情在這世間只會不斷的上演。”
山高說了一句江寧聽不懂的話。
江寧也確實沒有聽懂。
雖然山高的事迹感染了他，但他自己是否也是這樣的人呢？
是否心存正義，並敢於為天地萬物的存亡去奉獻一切呢？
江寧很誠實的回答，他並沒有做好這個準備。
“換做任何一個人，唐突地聽到我的話都會不知所措。”山高微微點頭，臉色緩和，深感贊同。
“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短短七十載我便突破至渡劫境，站在了這片天地的最頂端，環顧四周，渡劫境的修仙之人，要麼是垂垂老矣的朽木，要麼是自封到這個年代，沉睡無數年的老古董，不必說同齡之人，比我大上二三百年的渡劫境都可以說是天賦絕代。”
山高雖然在說著自己的光輝歷史，但臉上卻沒有一絲的驕傲。
“之後我遇到了一個老者，老者境界不高。”說到這，山高的眼裏帶着懷念，“他至死都沒達到渡劫境。”
“見到我的第一眼，他和我說，我就是那個天選之人，當時的我對這種阿諛奉承之言已聽的太多，不屑一顧，但他接下來的一番話讓我覺得，肆意炫耀自身的強大是很低級的趣味，最後心懷天下的人才是高尚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大寫的人。”
“你放眼這個世界，你不覺得冰冷么？”
“修士在普通人眼中就是神仙，可他們怎麼做的？”
“凡人憑什麼生下來就是修士的附庸，一輩子都活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你眼中的世界，修鍊者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我眼中的世界，凡人被修士視為土狗，是剝削的對象，是供驅使的奴僕。”
“可是這天地中的萬物均是天地的主宰，都有權利自由的活在這片天地中。”
“我理想中的世界，沒有一切的對立階級，沒有壓迫，沒有剝削。”
山高記得，上任監察使說完，眼中儘是對未來的憧憬，神情激動，動作亢奮。
山高終於結束了自己長時間的回憶和獨白，他一直說著，江寧便一直聽着，但山高不似為江寧而說，而是為自己而說。
“雖然你現在可能不懂，這世上有不同於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的愛，有不同於自身強大，呼風喚雨的追求。”
山高眼睛明亮，在這一刻真的如同一個少年，神采奕奕，伸出手來，發出了邀請。
“所以，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