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兩個器靈?
一幅畫中怎麼會有兩個器靈?
這種情況,靳木桐只見過一次,那便是祁修所在的這幅畫,那也只是因為別的器靈可以進去的緣故。
也不知道《女史箴圖》裏的這兩個器靈究竟是誰?
祁修帶着靳木桐走出了工作室。
“走吧,我也喚不出他們,明天帶上他們幾個來試試。”
靳木桐點頭。
兩人回到家裏,便來到畫中。
幾個器靈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女史箴圖》的情況,又是好奇又是心疼。
小娃娃一聽說這麼重要的一幅畫被裁成三截,反應非常大。
“這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他們要這麼自以為是,肆意傷害我們!”
他一說完,想起自己之前的悲慘遭遇,眼睛都紅了,嗓音也帶了點哭腔。
如今他也明白,自己有多幸運,可是正是因為自己經歷了那麼多,又足夠幸運,才對別的文物的遭遇感同身受。
圓滾滾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也看向靳木桐:“木桐,那《女史箴圖》能修復好嗎?畫裏的兩個器靈真的還好嗎?”
一幅畫都被分成三截了,而且據說破損的很嚴重,裏面的器靈情況如何,他真的不願細想。
靳木桐說道:“修復《女史箴圖》雖然有難度,不過有我們在,師父也在,相信最後一定會儘可能修復完成的,只是這兩個器靈我們喚不出,這得靠你們了。”
穆弦答應道:“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我們一定去試試。只是能不能喚出他們,就得試了以後才能知道。”
幾個器靈到深夜都沒有睡,都在為第二天如何喚醒畫中的兩個器靈進行討論。
看到他們這麼用心,靳木桐不禁感慨,大概只有古董才能真正彼此理解。
只可惜,他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第二天靳木桐將他們帶到工作室,幾個器靈都從畫中出來,圍着站在《女史箴圖》邊,無論他們使出渾身解數,都沒有辦法將畫中的器靈喚出來。
他們甚至嘗試通宵待在這幅畫面前,都依舊一無所獲。
最終,圓滾滾只能下結論:“木桐,很抱歉,我們幫不上忙,也許是這幅畫的器靈不願意出來。也有可能是因為這幅畫損傷實在太嚴重了,他們就算想出來也出不來。”
靳木桐對此結果已經有一定心理準備了。
“那隻能等這幅畫修復到一定程度以後再嘗試一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靳木桐和祁修依舊每天來到法國國家圖書館,繼續對《女史箴圖》進行修復。
和修復別的古畫一樣,修復《女史箴圖》需要極大的耐心,一點點清洗畫心,再用羊肚毛巾吸去髒水,這一步如果沒做好,相當於基礎工作沒完成,後面每一步都會受影響。
接下來便是難點,揭去命紙。這一步的成敗關係了整個修復工作的成敗。《女史箴圖》的卷福很長,揭命紙的工作量很大,但是又不能着急,只能一點點的揭。
之後便是對畫心的修復工作,這一步也是需要極大的耐心,甚至一些細微的漏洞也不能放過。
工作時間一長,紀松柏不免腰酸背疼,靳木桐將他扶到一旁:“師父,這工作就交給我們吧,你在旁邊看着,有什麼不對你再過來糾正。”
紀松柏點點頭,嘆了口氣:“哎,年紀大了,我是該好好休息的,只是《女史箴圖》的修復事關重大,我實在是閑不下來。”
靳木桐笑道:“師父,如今都是些瑣碎活,到時候接筆全色還得你來才行,你先休息着吧。”
紀松柏不再說什麼了,有靳木桐和祁修在,加上團隊中的年輕人也大多靠譜,他便樂得將工作交給他們。
在托好命紙那天,下班后卻靳木桐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
因為有一些收尾工作,靳木桐和祁修留到了最後。
他們檢查好后,剛要轉身離開,卻聽見身後傳來雄渾的男聲。
“二位請留步。”
靳木桐趕緊回頭,只見一位身穿鎧甲,頭戴頭盔的男人站在《女史箴圖》的旁邊,他身上竟有器靈的淡淡光輝。
這是從《女史箴圖》中走出的器靈?
“你是……這幅畫中的器靈?”靳木桐忍不住問道。
那個男人面色嚴肅,站的筆直,低頭看了看《女史箴圖》,開口說道:“我不是。”
靳木桐就更疑惑了,這工作室也沒別的文物,他很明顯就是從《女史箴圖》中出來的,為什麼說不是這幅畫的器靈呢?
祁修看着他,啟唇:“你是後來進去的?”
那男子抬頭,目光落在祁修的臉上,似乎多了幾分審視。
過了一會,他點點頭:“我是最近才進去的。我本來是一件青銅鼎,一百多年前從中國流落到了英國,那時候我就認識了他……”
他的眼眸中有幾分傷感:“他是我見過最博學最睿智的老人,我剛到大英博物館的時候,和大多數器靈一樣,傷心絕望,幾乎萬念俱灰,是文伯,耐心的開導我,跟我講了許多故事,這才讓我重新振作起來。只可惜好景不長,他們原本不知道《女史箴圖》的價值,卻不知為何突然發現了。他們將這畫帶去,再送回來的時候……”
身材魁梧的男子說到這裏,聲音都有些發顫,甚至回憶到這一段的時候,有些不忍再繼續下去。
靳木桐和祁修都耐心的等着他繼續往下,又過了一會,那男子才終於平復了內心的心情說道:“再送回來的時候,《女史箴圖》被裁成三段,還被裁掉了題跋,文伯的狀態大受影響,他雖然從沒提過,可是我知道,他大概撐不了多久了……每到晚上,我都能聽到他壓抑的咳嗽聲,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甚至每次展覽,都會讓他的情況更惡化一分。我十分着急,卻又一點辦法都沒有。就這麼堅持了幾十年,當時二戰爆發,博物館被迫關閉,每天都能聽見轟炸聲,博物館中的器靈們都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灰飛煙滅了。可文伯不同,他明明身體狀況很差了,還每天帶我們去打聽最新戰況,他很關心同樣身處戰爭中的故鄉。”
男子伸手撫摸《女史箴圖》,嗓音帶着眷念:“很快,文伯的身體差到走不動路了,可是他還囑咐我每天去外面替他打聽消息,我怕他擔心,總是會儘可能的打聽一些好消息。哪怕只是一丁點好消息,他都會開心的像個孩子。其實……他原本有一次機會回國的。”
“什麼?”靳木桐十分驚訝,《女史箴圖》原本有機會回國?
男子嘆口氣:“就差一點,文伯就能隨《女史箴圖》回家了,就差那麼一點……”
“到底怎麼回事?”靳木桐忍不住追問。
“那時,中國幫英國解決了緬甸的日軍,英國其實打算歸還《女史箴圖》作為謝禮的,可是他們提出讓中國選,是想要這幅《女史箴圖》呢,還是想要一架潛水艇。當時的政府面臨兩難,他們最終還是選了潛水艇……”
男子的情緒終於崩潰,眼淚滴落到了盔甲上。
靳木桐和祁修對視一眼,是了,那時候正值二戰時期,中國急需要先進武器,和《女史箴圖》相比,一架潛水艇能解燃眉之急。可是就這樣,《女史箴圖》和祖國失之交臂。
的確,太可惜了。
“那文伯呢?他後來怎麼樣了?”祁修問道。
男子擦掉眼淚,繼續說道:“他就這麼又堅持了幾年,終於陷入沉睡當中,後來再也沒醒過。我一直守在《女史箴圖》身邊,想要守着文伯,因為當初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是文伯陪着我度過的。最近《女史箴圖》要被送往法國,我實在是不放心,這才想盡各種辦法,也藏在畫裏跟着一起來了法國。之前你們喚我,不是我不想出來,而是我並不是屬於《女史箴圖》的器靈,無論進入和出來都很艱難,直到今天,你們給它換命紙,我才終於有機會出來。”
原來事情是這樣,靳木桐聽完文伯的故事,心中有些悵然:“那文伯呢?那依舊在畫中沉睡?我們修復《女史箴圖》他也沒醒?”
男子搖搖頭。
祁修拍了拍靳木桐的背:“器靈一旦受損,想要恢復周期很長,當初是我幸運才遇到你,否則我的結局不會比文伯更好。”
靳木桐聽得心裏一緊:“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能幫到文伯了嗎?”
男子和祁修都搖頭。
祁修見她難過,安慰道:“如今我們將《女史箴圖》修復好,對於文伯的恢復應該有一定幫助,將來如果……我是說如果,能夠將這幅畫送回中國,或許文伯會因為夙願得償醒過來。”
將《女史箴圖》送回中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靳木桐感慨的說道:“當初如果政府選了讓這幅畫回國,那該多好啊……”
穿盔甲的男子卻堅決搖頭:“不對。如果是那樣的話,文伯不會開心的!他在沉睡之前說過,他最驕傲的事情便是為戰爭中的中國換了一艘潛水艇,祖國的強大遠比回歸故土重要!”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靳木桐彷彿看見了一個年邁的老人,在自己生命的最後還在牽挂故土,這是華夏民族一脈相承的驕傲和責任感,她突然為自己也是一名中國人感到自豪,因為這種驕傲和責任感,也流淌在她的血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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