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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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親爹賀晃一直說,他和李紅梅生的這仨兒子是封建主義下的畸形產物,是包辦婚姻里該被唾棄的遺留品,為此,早在五幾年的時候就跟他們劃清了界限,但是,賀譯民兄弟可從來沒把自己當畸形產物。

他們努力,認真,樂觀的生活,不但都娶上了兒媳婦,而且一個個生的都是圓乎乎的團胖崽子。

三兄弟更是親的就跟一個人兒似的。

鄧翠蓮是農村人,眼裏有活兒,一進門就幫着陳月牙給超生穿起了衣服來。

三叔賀親民挑了一隻頂大的蘋果遞給超生,看超生狠狠咬了一口,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龐說:“可看看吧,我這小侄女又瘦了,趕緊吃個蘋果補一補。”

三叔和大伯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現在還沒土改,家裏除了自留地就沒有別的田地能營收,大家都是靠工分過日子,其實窮着呢。

不過農村人就這樣,不論再窮,走親戚的時候都喜歡帶點和東西,不然不好意思上門。

這大蘋果,家裏其實總共也就收了兩筐子,叫賀德民全部裝進筐子裏,挑進城給弟弟了。

看着超生大口大口的咬着蘋果,嘴角汁液往下流着,賀親民自己這一夏天其實都沒捨得吃過一顆果子,不過,他的心裏比自己吃了一筐果子的還甜。

“超生,大口大口的吃,咬得動不,要不要三叔幫你削皮?”替小侄女兒擦着嘴角,賀親民憐惜的問。

他家生的是倆兒子,沒閨女,老大家也沒閨女,三家子一起,統共就疼了一個小超生。

鄧翠蓮正在給超生穿衣服,看着丈夫那笑眯眯的臉,就恨不能戳他一指頭。

賀譯民送他媽去醫院的路上丟了一筆錢,而那筆錢,其中有六千塊都是李紅梅攢的私房錢。

進門的時候,鄧翠蓮心裏想着一件事兒,就是那筆錢,六千塊,賀譯民醒來之後有沒有追回來。

但是畢竟老大賀德民在,怕賀德民要說自己,她不敢大聲的公開問,只能小聲的問丈夫。

“怨有頭債有主,咱媽是去世了,但那筆錢可不能就這麼無影無蹤了吧,賀親民,你問問二嫂唄,看那錢找回來了沒。”鄧翠蓮小聲說。

賀親民可是農村爺們,當然管得住家裏的娘們,而且,他的大嗓門就跟大炮一樣:“這事兒你要問就問我,少在這兒惹二嫂心煩,你是嫌二嫂日子過的還不夠艱難吧?小斌和小炮不還養在農村,咱兄弟之間,錢的事兒都不是事?”

他這聲音一大,老大賀德民一聽見,就重重的吭了一聲:“錢的事兒往後再說,翠蓮,看看有啥活兒,趕緊幫你嫂子干一點兒。”

畢竟賀譯民可是全家唯一一個在外頭工作的男人,賀德民倆兄弟對孩子們的指望都在他身上。

就好比天上那一輪太陽似的,這兄弟倆帶個大嫂,都是恨不能把個賀譯民給高高的捧到天上去。

得,賀親民說啥鄧翠蓮可以不聽,但賀德民不止是家長,還是賀家村的村長,在村裏有威嚴,他吭一聲,鄧翠蓮不敢不聽。

鄧翠蓮心裏其實有點不高興,從小到大,賀德民養大了賀譯民,按理來說他就該幫襯老家的倆兄弟。

當然,賀譯民不是沒幫襯過,原來一直在幫襯,可是婆婆那六千塊錢,按理來說他們倆口子也不該賴掉,不論怎麼查都得查出來,是不是?

再就是,賀譯民醒來之後,聽說鋼廠的工人都沒了。

鄧翠蓮的心裏也着急,身為農村人,要想洗乾淨了兩條腿進城,可不容易着呢。

她有倆兒子,原本全指望着賀譯民,想將來進鋼廠的,現在賀譯民不在鋼廠幹了,她的兒子們將來怎麼辦?

“咱二哥到底找的啥工作啊,要我說,不如去鋼廠求求咱爸呢,抱着他的腿求一求,他准能給二哥個工作。”鄧翠蓮小聲的,又跟丈夫說。

賀親民瞪了她一眼,聲音特別大:“把你的嘴巴閉上,我二哥啥人,怎麼可能找不着工作?我爹叫我們兄弟是啥,封建主義的畸形產物,你讓我哥去求他,那怎麼可能,我哥就能給自己找着工作,你愛信不信。”

鄧翠蓮只是私底下問話,賀親民這一吵吵,不就吵吵到大家都聽見了嗎?

賀德民雖然沒說話,但是只看他那張老臉上的褶子就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弟弟信心大着呢。

而且,他也瞪着鄧翠蓮,意思是讓她少說兩句。

鄧翠蓮回頭看着超生,再看看自己那筐蘋果,什麼叫封建主義下的畸形產物,她覺得,賀德民和賀親民兄弟還真就是封建主義下的畸形產物。

這倆傢伙迷信賀譯民,迷信到沒邊子了。。

“又沒後門又沒關係的,你哥要真能自己找着工作,我吃屎去。”鄧翠蓮悄聲說。

賀親民的嘴巴就跟個炮筒似的:“這可是你說的,我哥要真能找上工作,我押着你進公廁。”

丈夫這麼不給自己面子,還想盡辦法拆她的台,鄧翠蓮是真想一頭撞死自己算了。

超生抱着一隻大蘋果,和賀帥倆一前一後出了院門,就在衚衕里慢悠悠的吃着。

兩大筐的蘋果,就這麼留着慢慢吃嗎?

那當然好,超生恨不能自己天天躺在果子堆里,醒來就吃果子,閉上眼睛也吃果子呢。

但是,她用自己的靈力感知了一下,就發現不妙啊,大伯和三叔來啦,媽媽想給他們做點好吃的飯飯出來,可是家裏除了那塊肉肉,連米都沒啦。

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媽媽現在好愁啊。

想着那兩筐果子,超生突然萌生了一個特別奇妙的想法……

別人吃東西看不出香來,但超生吃東西總能吃出一種獨有的香味兒來。

就比如現在,她也不往垃圾山,國營商店那些特別熱鬧的地兒去,專門就在每家每戶的門前吃。

腦袋圓乎乎的小丫頭,身上一件補了又補,衲了又衲的棉布線衣,抱着顆大蘋果,專撿衚衕里那些是雙職工的家庭,超生就停在人家門前吃果子啦。

“超生在吃果子呀,這果子哪買的?”正準備去上班的張大民只看了一眼,就給饞住了。

超生指指自個兒家,搖了搖頭,伸着舌頭就舔了一下蘋果上的糖汁兒。

“你的意思是這果子是你家的?”張大民又吞了口口水說。

超生使勁兒點着頭,屁顛屁顛的,就開始往家跑了。

張大民進了門,當然先問陳月牙:“月牙,你家有果子?”

陳月牙還沒說話,蹲在地上的賀德民先站起來了,搓着手說:“自家地里產的,不算啥好果子。”

“聞着就香,看超生吃的那甜樣兒,啥叫不是好果子?能不能給我秤上兩斤?”張大民說。

這果子可是賀德民倆兄弟挑進城的,按理是送給月牙的,他們倆兄弟當然得看月牙怎麼說。

“秤,怎麼不能秤,你去拿個口袋,我幫你數,市面上一斤蘋果二毛,我收你一毛五,三個蘋果咱算一斤,你覺得咋樣?”陳月牙笑着說。

也是奇了,尋常人在外頭做賣買,都難得來個主顧,超生出去跑一圈兒,就有人上門來買果子,你說稀奇不稀奇。

一斤一毛五,是比菜市場便宜多了,張大民立刻轉身,跑家裏找布袋子,準備秤蘋果了。

超生又跑了幾家子,到了別人家門上,啥話也不說,只是抱着顆蘋果笑眯眯的啃。

但是,就這麼笑眯眯的啃蘋果,她居然惹來了七八家子人,不一會兒,就把那兩大筐子蘋果賣剩下一點點了。

“大嫂,不是我說你,剩下的咱可不能再賣了,得給超生留着吃。”賀親民一看蘋果都快賣完了,連忙說。

他特別擅長種果子,種的水果向來比別人家的更大更甜,但這甜果子結的並不多,是準備給超生吃的,真賣,雖然見了錢他高興,但他也心疼超生沒果子吃啊。

陳月牙側首看閨女,小丫頭舔巴着小嘴巴,笑眯眯的正在搖頭呢,那意思是讓她全把蘋果賣掉?

“剩下的留着給超生和賀帥吃。大哥,親民,你們把果子拿進城,是我賣的,但我不能一個人拿這份錢,這份錢,咱們三家子平分,怎麼樣?”陳月牙抬起頭,又說。

要說三兄弟一直能和睦相處,和他們的團結,謙讓是分不開的。

所以,賀德民首先要拒絕:“算了,既然是給娃們帶的果子,分啥錢,錢都留着,你們也早點把小斌和小炮接回來住。”

賀親民當然也不肯要錢:“都送二嫂了,我們還拿的啥錢?”

鄧翠蓮心說這倆兄弟怕不是傻,眼睜睜的看着二嫂賣了那麼多錢出來,他們居然能一分不要?

他們不饞錢,她饞啊,她恨不能跳起來說,讓二嫂把錢給她。

但是她又不敢,她怕回到村子裏,小心眼的大伯賀德民又要派她去乾重活兒,賀德民看起來臉黑黑的漢子,但是,心眼兒細的就跟針一樣。

唉,她簡直就是賀家這個封建主義下,最大的畸形產物啊!

陳月牙麻溜兒的數了一下,兩筐子蘋果,總共賺了15塊錢,她把15塊一式分成三分,自己留了五塊,剩下的就全給鄧翠蓮了:“你拿五塊,剩下的五塊拿回去給大嫂,這錢既然大哥和親民不要,咱們三妯娌平均分。”

“二嫂這人就是敞亮,我一定把錢拿回去給大嫂!”鄧翠蓮在賀德民倆兄弟恨不能瞪的眼神里接過錢,笑眯眯的說。

估計這趟回家的路上,她少不了要挨罵。

但是拿到了五塊錢,一想到回去的路上至少能給倆兒子秤二斤餅乾,鄧翠蓮一下就又樂了,罵就罵吧,誰還沒挨過罵。

再看看超生,鄧翠蓮悄悄的,就捶了把自己的肚子。

她咋就那麼不爭氣,沒生出個閨女來呢?

小超生簡直就跟個人精兒似的,兩筐子蘋果,一轉眼的功夫,可全是她賣完的啊。

人情/事故不就這樣,人三兄弟相親相愛不分裡外,妯娌間的賬可得算清楚,陳月牙深知這一點。

她把自己的五塊錢揣進了兜里,看鄧翠蓮笑的眼睛都要褶一塊兒,就得出去買米,回來下炊啦。

超生今天連着已經吃了三顆果子啦,因為家裏來了客人的原因,媽媽還在做肉,這樣的日子,簡直堪稱人生巔峰啊。

這不,媽媽帶着超生出門準備去買米,一路上就跟超生計劃了起來。

“五塊錢,咱不止能買到米,到時候還能扯一匹布,超生想穿啥衣服,媽給你做?”陳月牙在閨女的面頰上香了一口說。

作為一顆小人蔘寶寶,超生的心裏現在滿滿的,依然在操心爸爸,對於穿衣服,花裙裙還沒什麼大的愛好,所以,她扭着脖子,滿心滿意的,就在望着衚衕口的大街。

也不知道爸爸面視的怎麼樣,這次能不能面試到工作。

就在她伸着脖子遠遠兒看的時候,就見爸爸遠遠的從街上走回來啦。

超生立刻遠遠兒的給爸爸揮手。

陳月牙也看見丈夫了,遙遙就問:“工作面視上了嗎?”

賀譯民伸出自己一隻手說:“這隻手今天有點不得勁兒!”

“怎麼不得勁兒了?”陳月牙果然嚇壞了,她怕萬一是比槍的時候,丈夫的手不得勁兒輸了,那工作得找不上。

賀譯民搖着手腕說:“我和咱們縣局的耿局拼裝槍,本來我勝了耿局三秒鐘,工作是肯定會有的,但是,也不知道怎麼的,這隻手就有點不聽話,它一衝動,把槍指到耿局的腦門上了。”

“那工作可不就沒了?”那槍指局長,還找什麼工作。

賀譯民搖了搖頭,接過閨女說:“耿局說,自打他上任以來,我是第一個敢拿槍指着他來面試的複員軍人,所以,原本公安系統審批一個人得兩個月,但我只需要等一周就可以上班了。”

“還有這種事情,那你萬一開槍了呢?”陳月牙再問。

賀譯民看了妻子一眼:“那估計,才從床上起來,我就該去把牢底坐穿了。”

超生騎坐在爸爸的肩頭,當然知道,爸爸的手不聽使喚是自己那根小鬚鬚惹得禍。

但是,這到底是件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呢?

超生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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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翠蓮:港真,啥時候才能講女權,為啥賀譯民找到工作,我要進公廁?

超生:用力過猛啦,嘻嘻。

作者:留言,撒花花鴨,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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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蔘她三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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