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抱抱
“韓非見過賢妃?”舜月腳步一頓,收斂神情。
龍衛便將昨日韓非想要借故把雲夕趕出皇宮的事情說了一遍。
舜月聽完,重重拍了拍龍衛的肩膀:“所以,你的手下就看着朕的愛妃被他刁難沒出手?”
龍衛聽完,嚇得就要跪下。
昨日的事,他有手下在暗處有看到,沒管也是真的。可那時候誰知道雲夕會成為陛下的愛妃呢。
龍衛還有包庇的私心,自己的手下看到雲夕容顏的瞬間失了心魂,沒反應過來。
“算了,原諒你們。肯定是朕的愛妃太過美貌,把你的手下都迷暈了。愛妃可真是禍國殃民。”
舜月無視龍衛痛苦的表情,加重了踩在他腳上的力度。
雲夕這日又補了一番好覺。待他醒來,又是傍晚。
伺候的公公見他醒來,立刻伺候他洗漱。
雲夕洗漱完,公公才開口稟報:“上官公子等幾位公子要見娘娘。”
雲夕整理衣襟的手指顫抖了下,他立刻又恢復常態,叮囑道:“下次早點告訴我。”
舜赤國皇帝舜月賞給雲夕的宮殿是雲夢閣。連名字都是她即興起的。與雲夕一同中選的其他四人,則沒有這個待遇。
“你們幾人就在愛妃周圍宮殿住下,也好陪陪愛妃。”舜月隨便安置了他們四人。
雲夕當場被封為賢妃,其他四人則什麼封號都沒有,只以自身公子身份住在了宮中。
今日,上官飛揚,巫津,青悠然和甘樂四人早早就來到雲夢閣看望雲夕。雲夕見到他們的時候,幾人神情凝重,在大廳中沉默不語。
雲夕一瞬間想起自己聽過的皇宮後院爭寵的戲碼,原本就冷清的玉容覆上了一層冰霜。
四人按照宮中規矩行完禮,巫津最先開口:“你知道韓非大人被陛下打入死牢了嗎?”
一語如石子落在雲夕波瀾不驚的心中,他腦海中首先想到的是舜月。隨即他在閉了下眼睛,假裝看不見心底的人兒。
“為什麼?”雲夕冷淡問道。
“韓非大人今日早朝之時上奏摺讓陛下放逐你出宮,陛下無視。韓大人一時失言說要處死你,陛下龍顏大怒,當場就要把他砍了。幸有百官求情,韓非大人才暫免一死,現在被關押在死牢。”
上官飛揚娓娓道來,他父親是朝中左大臣,比其他幾人更清楚事情緣由。
聽着上官飛揚的話,雲夕臉上的冰霜更冷了幾分,他不明白為什麼素無恩怨的韓非處處與自己為難。
“現在能求陛下放過他的只有你。”一直靜靜聆聽幾人談話的甘樂開口道。
雲夕看向他,甘樂依然一身淺藍衣衫,神情坦蕩,笑容溫和地看着他。
“韓非大人素來公正無私,在民間口碑甚好。若是陛下處死他,勢必寒了人心。”甘樂身邊的青悠然怯怯說道。
“我明白了。”雲夕冷冰冰說道。
他明白了這幾人今日是來求自己救人的。
“好了,沉重的話題說完了。下面我們該討論下正事了。”巫津突然大聲笑道。
“什麼正事”青悠然不解問道。
“我們可是陛下選入宮中的,我們的正事自然是陛下。”巫津目光若有若無瞥向雲夕。
青悠然聞言,臉紅了。
上官飛揚聞言,笑着低頭喝茶。
甘樂聞言,眼睛餘光望着雲夕。
雲夕聞言,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有點燙。
黎宵殿。
舜月十分難得正在專心處理朝政,小太監就來通報雲夕求見。
“美人是來投懷送抱的嗎?”
舜月見到他,放下手中的筆,笑着看着他。雲夕沒有穿準備好的宮服,依然穿着自己平時的衣服。
“陛下,我想見一見韓非大人。”雲夕直接把自己前來的目的說出口。
舜月饒有趣味地盯着他看了一會,沒有深究,笑容不變說道:“讓龍衛帶你去。”
雲夕隨龍衛離開之後,舜月嘆口氣,把桌上的奏摺推到一邊,眼睛望着虛空若有所思。
“今日上官公子帶領其他美人見了賢妃娘娘。”大殿暗處,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陛下不去看看嗎?”
“不去。給韓非的後事準備好了嗎?”舜月神情嚴肅,聲音冷淡,與在雲夕面前判若兩人。
“屬下已打點好一切。”
“夜長夢多。事不宜遲,明天就送他上路。”
舜月說完,目光望向雲夕剛才離開的大殿門口。那冷清孤高的身影走得堅決,連一個回眸都沒捨得給她。
“和那夜簡直判若兩人。”舜月小聲喃語。
死牢。
即死之人所待的地方。
韓非身居死牢,卻還在奮筆疾書。
陰暗的牢房中,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韓非坐在桌前,飛快寫着什麼,桌上和地上已經擺滿一張張等待風乾的紙張。
雲夕走進牢房,站在他對面,頎長的身影在燭火的映照下投射下一大塊陰影。韓非抬起頭才發現是他。
他抬頭飛快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手不停筆:“你等會。我快寫完了。”
雲夕移開幾步,不遮擋原本就微弱的燭火的光亮。
許久,韓非寫完。他深深長吁一口氣,放下筆,把未乾的紙張擺在一旁等待風乾。
“不知賢妃娘娘屈尊死牢,有何指教?”韓非起身拱手恭敬行禮道。
“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問一問韓大人。”雲夕說道。他不習慣宮中這些繁文縟節,所以也不準備遵守這些。
韓非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坦誠說道:“賢妃娘娘若是要問微臣為何與娘娘為敵。微臣從不因自己喜好與人為敵。微臣的敵人至始至終只有一個,任何會危害舜赤國的人都是微臣的敵人。”
雲夕眼眸寒光一閃:“我從未……”
韓非打斷他的話:“有些事情,並不是娘娘你不願意發生就不會發生。陛下是性情中人,一旦沉迷一物,在厭倦之前陛下會至死不休。今日微臣斗膽斷言,娘娘您會是陛下的毒藥,是舜赤國的亡國禍水。”
“為此,你要我死?”雲夕冷冷道。
聽他話語中的意思,似乎皇帝陛下會對自己格外執着。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雲夕心中就莫名煩躁。
“微臣本不想無辜之人死。所以選秀之日,微臣想在您與陛下相遇之前將您送出皇宮。可惜,您與陛下還是相遇了。為了斷絕陛下未來的念想,微臣唯有此法。”
說著,韓非突然跪下,以頭搶地正色道:“微臣斗膽,懇請賢妃娘娘為了陛下,為了舜赤國的未來自裁。若是娘娘覺得冤屈,娘娘去后,微臣立刻前去賠罪。絕不會讓娘娘做一個孤魂野鬼。”
為了國家,死一人,韓非捨得。雖然捨得,那人也是因自己的預感而死。自己必須對方的死負責,自己有責任給他一個交代。
韓非已經豁出一切,甚至抱着近乎不可能的希望。
雲夕掩飾下心中的吃驚,他說不出追究的話,也無法答應韓非自裁。眼前這人的意志如此堅決,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撼動分毫。
“你在寫什麼?”雲夕的視線望向地上的紙張。
韓非平靜地回答:“微臣大概活不了幾日了。微臣只想趁着還有時間,寫下些為人臣子應為之事,為君之道該做之事。微臣不在之後,希望百官中有人繼續為陛下進言。”
雲夕從死牢出來,去黎宵殿見舜月,被侍衛告知陛下不在。他無奈回到雲夢閣,卻在雲夢閣中看到舜月。
寢殿裏,舜月半坐半卧在他的床上,手中百無聊賴翻着奏摺。
“美人,抱抱。”
舜月見他回來,飛快把奏摺扔到地上,張開雙手,笑容滿面邀約他。
雲夕耳畔突然想到了死牢中韓非的話,眼前這人的舉動完全是亡國昏君的行為。既然韓非說皇帝未來會對自己執着,那麼就讓自己試一試自己美色的力量吧。他直接無視舜月抱抱的邀約,彎腰撿起地上的奏摺,走上前遞給舜月。
“陛下,請做一名明君。”雲夕冷冷道。
舜月的目光從他臉上轉到奏摺上,又轉回他臉上,收斂了笑容,一臉難過神情。她無視眼前的奏摺,直接躺平,在床上滾來滾去,軟聲軟語撒嬌道:“不要。除非美人抱抱。”
雲夕望着眼前奇異的場面,常年冷如冰霜的臉色變了顏色。他倒吸一口涼氣,退後一步,在記憶中搜索關於這位女皇陛下的傳聞。
民間對皇宮之事充滿好奇,江湖中同樣如此。
但是,關於公主之時的舜月,天下人知曉的事情並不多。前代皇帝七年前突然宣佈下一任皇位由公主舜月殿下繼承,天下人才始知皇族之中竟有一位公主。至於她芳齡幾何,何年何月何日出生無人知曉。
舜赤國皇族歷代子孫稀少,歷史上偶爾會出現幾位女皇,所以國內對女皇陛下登基並不排斥。登基之後,她三個月不上早朝刷新眾人眼目,之後天下選秀又引人非議。
雲夕皺眉,眼前這人孩子氣的行為完全在向亡國之君的道路一去不復返。
雲夕望着床上少女單薄的身子,吹彈可破的皮膚,嫩白紅潤的臉頰。年齡比自己小,他在心中暗自揣測,所以她才不知道自己肩負一國的責任之重嗎?
雲夕冷冷走近床榻,在舜月翻滾過來的時候,一雙骨節好看的手立刻按住了她躁動的身子。
舜月立刻安靜下來,她眼眸帶笑,雙手從背後環住雲夕,她感覺他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舜月眼中笑意更深了,還帶着明顯惡作劇的含義。
她在雲夕耳畔輕輕吹了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美人是哪一種?”
雲夕聞言觸電般抽身離開,他偏過身子道:“請陛下赦免韓非大人。”
舜月眼睛盯着他發紅的耳尖,滿不在乎道:“好。”
雲夕聞言回頭望着她。他有些不相信,難道自己的美色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他試探性又把奏摺遞到舜月眼前:“請陛下好好處理朝政。”
舜月慵懶地躺在床上,打着哈欠道:“美人就不看看這奏摺里的內容是什麼?”
奏摺是百官給皇帝的進言,外人無權閱覽。但是雲夕不在乎,他好奇打開奏摺。
舜月身子雖然懶散,目光卻發亮地觀察着雲夕臉上的神情。她看到他清冷的模樣漸漸裂開,感到十分有趣。
“有人上奏韓非藐視皇威,干預後宮,該行車裂之刑。”舜月嘴角擒着笑容道。
“陛下。”雲夕僵硬地望着舜月。
“我既然答應美人了,美人不必擔心。”舜月用腳把絲綢軟被勾過來蓋上,“美人今夜也不困嗎?我困了,我先睡了。”
不一會床上就響起她有規律的呼吸聲。雲夕無奈,看來今夜自己又是無眠之夜。
他準備在一旁坐到天明,目光卻看到舜月身旁空出一大片空間,似乎是她專門留給他的。雲夕的視線立刻躲閃着望向遠處,他深深呼吸,平復心悸的跳動。
第二日,雲夕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邊早已沒有舜月的身影。
他扶額回想昨晚發生了什麼,卻什麼都想不起。第一次可以說自己是睏乏不堪,第二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終於察覺異常。
習武之人警戒心本就比常人高,哪怕是睡夢中也會因為輕微的風吹草動驚醒。何況雲夕因為過於妖孽的美貌,常年被人各種狂追,警戒心早就超越江湖中人,甚至有些神經過敏。
皇宮中有武功遠在自己之上的人?雲夕驚覺到真相。
皇宮中侍衛身後不凡,這是天下公認的事實。但是,這幾日雲夕並沒有發現有誰的武功遠遠高於自己。哪怕是舜月身邊寸步不離的龍衛,雲夕也自覺自己可以贏他。
舜月?
雲夕腦海中浮現她昨夜在床上滾來滾去撒嬌的樣子,搖搖頭。
難道自己進了宮,武功有所退步,神經過敏。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水土不服吧。
雲夕的思考走入了錯誤的道路。
當雲夕在錯誤的思考之路上一去不復返之時,韓非收到了陛下的聖旨。
貶斥北疆,即日啟程,非召不可返朝。
韓非聽着傳旨太監的念着聖旨上的話,眼中噙滿淚水。
“謝主隆恩!”韓非話語哆嗦,重重磕頭,再抬起頭時額頭鮮血直流。
“韓大人,您可要保重身體。陛下還等着您呢。”傳旨太監用陰陽怪氣的音調說道。
“陛下?”韓非不解望着他。難道陛下還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他眼中閃現一抹希望。
一名侍衛雙手捧着一個雕琢精緻的玉箱上前。
傳旨太監笑道:“賢妃娘娘聽說北疆特有的北界之花十分美麗,陛下希望韓非大人在北疆用心培育花卉,每年花開之時用這特製的玉箱獻上。”
韓非眼中的希望之光熄滅了。北界之花之所以獨特是因為它只能存活在北疆,一旦離開北疆,北界之花存活不到一日。
黎宵殿。
龍衛目光望向暗處,他傾耳聽了會,跪下稟報道:“韓非大人已經出城。護衛的暗衛也順利混入其中。”
舜月點了點頭。
“陛下,韓非大人能發現那玉箱的精妙之處嗎?”龍衛有些擔憂。韓非是有名的固執之人,頭腦不會轉彎,他若是發現不了那玉箱的秘密,陛下的苦心就白費了。
“等他賣那玉箱換錢的時候一定會發現。”舜月打着哈欠道,昨夜她沒睡好。
“賣?”龍衛吃了一驚,私自販賣皇家之物可是死罪。
“北疆苦寒,韓非心軟定不會忍心百姓和兵士受苦。”舜月說著走進內殿,今日她要好好補個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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