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選美

雲夕不曾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顏長玉讓他等了一盞茶功夫，再次出現之時爽快答應帶他進宮。

老師的故人深居皇宮。既然是讓自己幫忙阻止殺手暗算，自己應該會以侍衛之類的身份進宮陪伴左右。

雲夕心中天真地如此想當然。

兩人一同進宮的路上，顏長玉探究的眼睛一直仔細打量雲夕的臉，似乎想看清他面紗之下的真實容貌。

果然，男子臉戴面紗會引人注目。雲夕沒有多想還有其他原因。

到了宮門口，兩人下了車。

宮門口各地獻上的美人正在等待宮中管事公公前來引領他們進宮。

顏長玉心中暗喜，來得正是時候。

“雲公子，宮中規矩森嚴。下官作為臣官，除了每日早朝，其他時候沒有得到陛下的傳召，不能隨意進宮。這之後的路還請雲公子一人前往。”

說著，顏長玉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庚帖，目光閃爍道：“這是我為你安排的身份，庚……咳，名帖。你隨這些各地的美人一同進宮。到時候，自會有人見您。”

雲夕接過庚帖，問道：“我還不知要護衛的人是誰？”

顏長玉的視線飄忽到那一叢叢美人身上，含糊不清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雲夕頓時明白老師的故人身份特殊，便沒有再追問，安靜地站在美人隊伍的最後。

不一會，他便隨各地的美人一同邁入宮門。

顏長玉望着眼前花枝招展的選美隊伍漸漸走遠，消失在深似海的宮門內。他在心中默默拜佛祈禱。

若是陛下選中雲公子，真希望他不會記恨自己今天把他給賣了。

良久，顏長玉轉身離開。他一隻腳剛踏上馬車，突然驚慌一聲，跌落下馬車。他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着急向宮門內望去。

“糟了，忘了告訴他宮中規矩不能戴面紗。“

顏長玉爬起來，拍了拍灰，望着巍峨的宮門，自我安慰。

“罷了，只要他運氣不差，沒有遇到固執刻板的人，應該沒事。或許陛下看到他臉戴面紗起了好奇心，反而會寵愛他。”

很不幸，雲夕今天的運氣有點差。

他不僅遇到了一位固執刻板的人，這個人還是舜赤國鼎鼎有名，在固執刻板排名榜上獨佔鰲頭，讓第二名望塵莫及。

此人正是，舜赤國御史長韓非。

新帝三個月沒早朝，韓非就接連上書了一百零八張奏摺向新帝問罪。今日他又上書了一道奏摺，指責陛下才登基就選美勞民傷財。

舜月聽他說完，只懶洋洋回了一句：“愛卿說完了？說完了就散朝。朕要去看美人。”

韓非被氣得夠嗆。他一路憂心忡忡出宮，在半路遇到了各地獻上選美的美人，眉頭立刻緊鎖成一個糰子大的疙瘩。

管事公公看到來人是韓非大人，生怕他抓到自己的錯處給自己上奏摺，討好地對他問好：“韓大人，您看這些美人如何？”

韓非面色陰沉掃了眾多美人一圈，心中憂心更重。

左邊那位可是左大臣家的二公子上官飛揚。今年他若是參加科舉肯定能高中狀元，成為國家棟樑。若是他進了後宮，後宮不能參政，實在是浪費人才。

右邊那人身上服飾花花綠綠，雖然不能成為國家棟樑沒什麼好遺憾的。可是他是巫家有名的花花公子，巫津。他十分討女人歡心，若是他入了宮讓陛下沉湎溫柔鄉，更加不理朝政如何是好。

中間一人是右大臣家的小兒子，青悠然。韓非雖然沒聽說他有什麼經緯之才，但是身為官家公子，日後做個地方官，為民造福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還有青悠然身邊的那位公子，身處皇宮依然神情淡定，面帶微笑，氣質非凡，必是江南來的世家的公子。江南的世家公子大都出類拔萃，超群絕倫。

還有後面那名男子身高八尺，肩膀寬闊，孔武有力，送上戰場肯定會成為一員猛將。

韓非從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不住搖頭嘆氣。

突然韓非的目光停留在雲夕身上。這人雖然戴着面紗，看不到容貌，但是他的氣質之中隱隱有一股俠義之氣，應是俠肝義膽之人，怎麼也愛慕虛榮來參加陛下的後宮選美。

管事公公看到韓非的目光放在雲夕身上久久不動，以為韓非找到了自己管教不嚴的錯處，立刻大聲喊道：“那位美人，宮中不能戴面紗遮擋容顏，快把面紗摘了。”

眾多美人聞言，目光紛紛看向雲夕。

雲夕眼中寒冷一凝，動手摘下面紗。

面紗摘下的瞬間，倒吸涼氣的聲音源源不斷響起。

本想看熱鬧的眾人表情不一，有人絕望，有人不甘，有人嫉妒。

雲夕早就見慣了這些反應，並不在意。他冷冷望着不遠處的韓非。

“這人是顏長玉安排的嗎？”

韓非在看到雲夕容貌的瞬間同樣倒吸一口涼氣。但是他立刻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不能留。

世上若真有傾國傾城的美人，定是專指眼前這人。若是讓陛下見到他，恐怕不久的未來，舜赤國會有亡國的可能。

韓非生平第一次昧着良心準備對無辜的人下手。

“管事公公，這位公子毫無規矩，日後在後宮衝撞了陛下誰擔當得起。立刻把他趕出宮去。”

韓非大手一揮，厲聲道。

管事公公一聽，立刻嚇得跪下來。

這位美人，連他這已經不是男人的人看了都移不開視線，喜歡美人的陛下肯定會寵愛有加。自己的榮華富貴都系在他身上，怎麼能趕出去呢。

其他美人聽到韓非的話都長吁一口氣。有人眼中譏笑，有人幸災樂禍，有人還在一旁附和表示同意。絕大多數人都表示要齊心協力打敗這最強大的勁敵。

雲夕心中不悅，他想過自己的美貌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沒想到竟然會是讓自己提前出局。

江湖之人，素來喜歡快意恩仇，不會這些繞彎彎。

替他解圍的是上官飛揚。

上官飛揚上前看着韓非，玩世不恭地笑道：“韓大人能夠打發獻給陛下的美人出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人您的權威在陛下之上呢。”

上官飛揚笑着說出的話無比誅心，韓非臉色煞白。不是都說上官飛揚有棟樑之才嗎，他怎麼就看不出未來這人會給舜赤國帶來巨大動蕩。

被搶白的韓非，心情沉痛地望着眾多美人離去的背影。

百花宮。

一千兩百名美人鱗次櫛比站立，恭候皇帝的大駕。

因為雲夕過於美貌，其他人都不願與他站在一處成為陪襯他的綠葉。

“我叫巫津。你叫什麼名字？”

站在雲夕右邊的貴公子，穿着艷麗，正是巫家有名的花花公子。

“在下雲夕。”

雲夕回答完，目光看向左邊的上官飛揚，剛才是他幫自己解圍。

“在下上官飛揚。”上官飛揚沖他笑笑。

三人身後，一位素白服飾的少年，青悠然聽到三人的談話，輕啟唇舌也想搭話。但他生平性格懦弱，最終還是握了握垂在腰側的手指表示放棄。

他身邊站着一位淡藍色衣衫的男子。男子神情淡定，面帶微笑，溫柔地望着這一切，將四人的言行全部收入眼底。

“陛下駕到！”尖利而響亮的聲音在廣場上響起。

眾人立刻跪下恭迎聖駕。雲夕在心中掙扎了一下才跪下，比眾人反應慢了一拍。

又是尖利而響亮的聲音讓眾人起身。

所有人都垂眉順目，不敢抬頭看那御座之上的人。

管事公公拿着名冊上前，一一念着名字。念到名字的人都上前經過陛下過目一番。

舜月聽着花名冊喝了三杯茶，實在喝不下去。她擺手讓管事公公停下。管事公公停下，退到一旁。

舜月目光懶散地望向剩下的一千美人。

她第一次覺得韓非御史長說的話挺對的，後宮選美實在是勞民傷財。

她有心安慰安慰韓非，便想賞賜幾個美人給他。她起身向台下走去，可觸目所及之下皆是男兒。舜月這才想到，獻給自己的美人都是男子，便罷了賞賜的念頭。

既然全部是獻給自己的美人，那自己就卻之不恭了。舜月笑容滿面漫步在這千名美人之林。

在美人林中，她時不時摸一下這個人的臉蛋，扯一下那一個人的秀髮，偶爾觀賞下另一個身上珍奇的飾物。

雲夕感到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凝重，連上官飛揚和巫津神情都嚴肅起來，閉口不言語。

雲夕聽到腳步聲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噠，噠，噠。

腳步聲停止，一雙繪着金黃飛龍的繡鞋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突然一雙纖細的手溫柔地蒙上他的眼睛，讓他的心臟連續跳了幾下。他忍住向後逃離的衝動，一動不動。

雲夕的耳畔一股溫熱氣息吹過，一個如夢似幻在他耳際低喃細語道：“美人真好看。”

雲夢閣。

沐浴良久，焚香三巡。

雲夕還沒有平復下漣漪不斷的心湖。

再見到那夜的少女，他心中沒緣由的歡喜。可是，當對方說出那句誇讚他容貌的話時，他心中的那抹歡喜頓時變得苦澀。

在他意料之中，舜月選了不止他一人。

舜月選了五人，雲夕，站在雲夕左右的上官飛揚和巫津，站在三人身後的青悠然和甘樂。

一夜之間，宮中內外人人皆知。陛下得一美人，美人獲得恩寵。連美人身邊、身後站的人都得到了恩寵留在宮中。

實在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真實案例。

雲夕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傾國傾城的美貌之上覆蓋了一層冰霜。

他本是來救老師的故人，沒想到不僅連故人沒見到，現在自身被困皇宮後院。

“連美人都被自己的美貌傾倒了嗎？”

舜月走進寢殿，笑容滿面望着雲夕。

雲夕立刻後退一步，不知道為什麼，見到她，他莫名有些心慌。

“洞房花燭之夜，美人害什麼羞。”舜月大大方方上前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寢殿的門此時也適時輕輕緊緊關上。

雲夕又後退一步。

舜月瞥了一眼雲夕的身後，快步又上前了兩步：“美人這是在邀請我嗎？”

雲夕再退，身後正是床，他跌坐在床上。

舜月上前，笑着伸手把他圈在床上：“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你自重一些。”

雲夕手指微握，本能就要動手推開她，可是他不知為何只是在口中說出這些。

舜月聞言一愣，眼角的餘光看到雲夕把手指緊緊按在床上努力剋制自己。

她不禁笑出聲，雲夕的耳尖紅了，他推開舜月，整理下衣衫，站在一旁。

舜月盯着他通紅的耳尖，順勢爬上一片大紅被褥的床榻，拍了拍身邊的空白位置：“美人，不睡嗎？”

“我不困。”雲夕身體一僵，移開視線。

“好吧。”舜月打着哈欠，一個人佔據了整張床。

洞房花燭之夜。

雲夕望着安然入眠的舜月，心情複雜，神情黯然，一夜無眠。

第二日，雲夕在床上醒來的時候，舜月已經走了。

他怎麼都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自己最後的記憶是天邊已經發白，即將天亮。

舜月這夜睡得似乎很好。

她走出雲夢閣，伸了伸腰。

一旁等待的龍衛立刻上前稟告道：“陛下。韓非大人又有新摺子了。”

“上摺子叱責朕不是他的日課嗎。”舜月不以為然。

“韓非大人這次的摺子是讓陛下將賢妃娘娘放逐宮外。”龍衛的目光望了一眼身後的雲夢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