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182章
隨着盼娣的那一聲大喊,何小花結結實實的被震住了。
更湊巧的是，以往總是賴在東屋裏或躺或坐，反正就是不出門的何小紅,這天卻是在灶屋門口不遠處，坐在小板凳上搓衣服。
也就是說,何小紅全程目睹了這驚人的一幕。
對於何珍珠,她已經徹底放棄了，哪怕最初是有那麼一絲不甘心,可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如今的她已經能平心靜氣的面對這個小白眼狼了。可盼娣呢？
盼娣你丫的是咋回事兒啊？！
都那麼大了，怎麼就還能認錯媽了呢？！
盛怒之下，何小紅甚至忘了她斷腿的事兒，這就要起身撲過來。結果當然是異常慘烈的，她成功的撲街了,還摔破了手掌。
“苗盼娣！你給我等着！”何小紅掙扎着起了身,抬手就要去夠她的拐杖。
盼娣嚇壞了，忙扒住何小花：“媽！媽媽！媽媽你快救救我啊，后媽要打我了！后媽要把我打死了！媽！！！”
何小花：……
這聲媽媽,她真的承受不起。
“你把這盆酸豆角拿進去。”何小花木着臉將手裏的東西塞給了盼娣,隨後牽起何珍珠的手，一臉悲傷的告別了盼娣。
主要是再不走，何小紅就要衝出來了,到時候何小花真的不能保證一定就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揍何小紅。
有時候,面對一個特討厭的人,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所以還是趕緊溜吧。
何家母女開溜了,只留下盼娣委委屈屈的端着一盆酸豆角站在老苗家門口,大概也就那麼一愣神的工夫，何小紅踉踉蹌蹌的走到了門邊。
“苗盼娣快跑啊！”
身後傳來一聲喊，盼娣猛的回過神來，顧不得放下手裏的酸豆角，端着就飛快的跑了起來。
提醒她的人是何小軍，他還特別講義氣的幫着攔了一下，這才得以讓盼娣順利逃脫。
何小紅氣瘋了：“我是你姐啊！你親姐！”
“嗯嗯。”何小軍胡亂的點了點頭，順勢抽走了她手裏的拐杖，然後撒丫子狂奔在村道上，一口氣跑出個百來米后，這才返身大聲，“等下我讓我大姐夫給你送來！”
不是……
你把拐杖拿走了，她要怎麼回去剛才的板凳上繼續洗衣服？單腳跳着過去嗎？
何小紅目瞪口呆的看着娘家弟弟跑遠了，整個人都要氣炸了，可氣了一會兒后，她又實在是沒了力氣，只能喪氣的坐在門檻上，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不多會兒，鐵頭娃就回來了，隔着好幾米開外認真的打量着何小紅，就在何小紅打算開口讓她幫忙扶着自己進屋時，鐵頭娃扭頭就跑，那速度就跟後頭有鬼在攆她似的。
“你……一個兩個的，這是想氣死我嗎？！”
偏生苗家還是位於村口的，屬於進村的必經之地。雖說不一定每個人都要出村回村的，可上學的娃兒總是要回來的。
不久之後，先是甄家那幾人回來了，包括秀兒在內，有說有笑的往家裏走，快進村時，走在最前頭的甄偉突然就停下了腳步，小心翼翼的繞了過去，還提醒身後的堂哥堂妹，要悠着點兒，別被咬了。
何小紅：……老娘又不是瘋狗！！！
就很氣，恨不得跟這幫小孩崽子拼了！
一直等到苗解放回來，何小紅才最終得救了。其實，自打上回她將鐵頭娃腦袋開了瓢之後，家裏的孩子包括外頭的人都有意識的在避開她。
這事兒跟當年何小花發瘋有的一拼，甚至更為嚴重。說白了，何小花打的是倆姐姐，而且全靠雙手抓撓，看着是特別嚴重，血刺糊拉的，但實際上都是一些皮外傷。最嚴重的那次，大概就是何小梅一屁股蹲坐下去，傷到了尾椎骨。可無論如何，都不能跟上回鐵頭娃的事情相比。
別的不說，何小花可沒把人打到昏迷不醒，更不曾嚴重到要送去醫院，乃至縣醫院醫治的地步。
可何小紅就是能，打的還是她親閨女。
你說嚇不嚇人？
也就只有李桂芳和苗解放不怕她，其他人包括她娘家那頭，在面對她時，都還是忍不住有一些懼意的。更多的則是那些沒啥關係的村裡人，不止一次的叮囑自家娃兒，一定要遠離何小紅，免得被打了。
被瘋子打了你找誰說理去？興許李桂芳會出醫藥費，可那頂啥用呢？萬一真被打死了，還能找瘋子償命嗎？就算瘋子願意償命，那也抵不上自家娃兒的命啊！
就在何小紅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成了全村避之唯恐不及的禍害。
——還成功的取代了曾經獨屬於何小花的位置。
還好，何小紅什麼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盼娣跑了。
於是她讓苗解放把盼娣找回來。
苗解放問清楚了盼娣是跟着何珍珠跑了的，就很沒所謂，覺得去親戚家住一晚也沒啥的。但因為何小紅堅持，他不得不在吃過晚飯後，往何家跑了一趟。
老何家，何珍珠跟盼娣湊在一起寫作業，旁邊是何小軍。至於大兵小兵這對哥倆，簡直就是學渣中的學渣，至今都不曾上學。
何小花已經跟她哥嫂提過不止一次了，讓趕緊把這哥倆送學校去，最起碼也該讓何大兵去上學了，都超過入學年紀了，不去上學待在家裏幹什麼？
可何家哥嫂還是覺得上學沒啥用。
哪怕這會兒高考恢復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且都是被學校老師證實過的，可即便如此，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也是毫無價值的。
難不成還能認為自家這幾個小破孩子能考上大學？
別逗了。
實在是沒了法子，何小花也就不勸了。
等苗解放找過來了，何母先看到了，抬高聲音喊外孫女：“盼娣，盼娣你爸來了，趕緊回家去。”
“我不！我才不要回家，這裏就是我家！”盼娣堅定的抓着桌子邊沿，說啥都不肯走。
何母都無語了，倒是何大嫂樂了：“這裏咋就成你家了？你姓苗，該回老苗家去，這裏是老何家。”
“那我改個姓不就行了？”盼娣真不愧是老苗家的智商擔當，分分鐘就想出了對策來。
問題是，改名也就算了，誰會無緣無故的改姓玩兒呢？
“盼娣別胡鬧了，都那麼晚了，你還真打算在你外婆家睡覺了？”苗解放走上前來，輕輕鬆鬆的就將盼娣拎了起來，“想玩的話，明個兒再來，晚上總歸是要回家的。”
盼娣奮力的掙扎着：“不！我不要回家！那不是我家！我是老何家的，我要改名！”
何珍珠好奇的扭頭看她，問道：“改啥名兒？改成何盼娣？可老何家不缺男娃兒啊！”
“不！我不要叫盼娣了，我要改成……何盼珠！”
從胖弟改成胖珠？
何珍珠一臉的牙疼表情：“你咋不幹脆叫何肥豬呢？”
改成啥都沒用，苗解放單隻手拎起盼娣，又吩咐何珍珠幫忙把盼娣的作業本子都裝到書包里，很快就連人帶書包抗走了。
夜幕里，遠遠的傳來盼娣的哭聲，何珍珠站在老何家的院門口，滿臉的慶幸。
等何小花喊她洗臉洗腳時，她一溜兒的跑了回來，還用一種近乎敬仰的表情看向何小花：“媽媽！我愛你！”
何小花木了一下，隨後抬手拍了她的腦殼殼：“大半夜的嚇唬誰呢？趕緊洗乾淨了，早點兒睡覺，省得明個兒早上起不來床。”
“噢！”
決定不再作么的何珍珠，從善如流的倒騰乾淨自己，乖乖的上床睡覺。
接下來的學期里，倒是平安無事，儘管何珍珠好幾次都被老師點名批評，但這些都是小事兒，總得來說，生活還是很平靜的。
直到冬日來臨。
十一月底，臨近十二月的某一天，甄秀的舅舅又來了。
目的還是那一個，要錢。
只是這一次，對方一開口就是借五百塊錢。
且不說他口中的借錢，基本上都是有借無還的，就算他願意還好了，五百塊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哪怕甄家比公社裏絕大多數的人家都要有錢，一口氣拿出五百塊錢，還是不可能的。
更別提，先前那兩次，甄家前後就已經出了四五百塊錢了。
即便是親戚，即便甄家有錢，那也沒有每隔三五年就跑來討要幾百塊錢的。前兩次是兩三百，第三次直接蹦躂到了五百塊，那麼下一次是不是就要一千塊了？
甄興華一面慶幸自己調職回鄉了，一面又惱怒於周家的得寸進尺。
就是上回，周大舅鬧了一場，把原本就膽小體質弱的甄秀嚇得病倒了，雖說後來是養好了，可甄興華原就心疼這個小閨女，一想到這事兒就忍不住心頭冒火。
沒錢，不給，再鬧就直接報警！
事情又出現了偏差。
何小花挺好奇的，假如上輩子甄興華提前回了家，面對難纏的周大舅又會是個怎樣的情況呢？不過說真的，上輩子的老甄家有甄珠那個攪屎棍一般的存在，想說理都不成。
小屁孩子都敢跟個高壯的成年人對轟，確實是能耐啊！
這輩子的老甄家沒了個搞事的甄珠，卻多了易受驚的甄秀，甄興華第一時間將一雙兒女送到了祖屋那邊，隨後態度堅決的表示，沒錢。
何小花並不知道周大舅一次次的要錢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今年這個情況是特殊的。
她依稀記得，就是高考恢復的這一年，周大舅先是要錢不成，而後就動了手。
周萍好像就是在這最後一次流產了。
再之後，村裡人就沒有再見過周大舅了，大概是幾年之後的嚴打，聽說這人進去了，周萍她媽還跑來說是警察冤枉了好人。
好人？？？
就那歹樣兒，還能跟好人扯上關係？
因為上輩子的事情，何小花多多少少還是對甄家有些愧疚的，哪怕這些事情嚴格來說，跟她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但這話要怎麼說呢？在她走投無路求助無門的情況下，是甄珠拉了她一把。
何小花扭頭看向何珍珠，如果是上輩子的甄珠，應該是希望她幫老甄家一把的吧？
其實她也沒做啥，報警這種事情，除了嚇唬人之外，也就只有甄珠那憨憨會做得出來。
想起上輩子周萍最後流了產，何小花只提前去湊了熱鬧，把周萍喊了出來，說這事兒該交給男人來處理，再不濟也有老甄家的其他人，她沒必要夾在中間吃力不討好。
周萍哭得傷心極了，偏她是個軟性子，何小花拽着她，她也不好用力掙脫，只沒命的哭着，邊哭邊說自己這是什麼命。
“這有啥？你看看我，老姑娘一個，嫁都嫁不出去。再看看你，你有男人還有一雙兒女，你男人和兒女都好得很，公婆也都是明事理的人，不就是娘家人不咋地嗎？索性斷了關係唄。”
“哪兒有那麼簡單……”周萍無力的垂下了手，任憑眼淚在臉上流淌下來。
“男人的事情就該讓他們自個兒去處理，你說個屁？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何小花煩了，她從以前就很討厭這種菟絲花一般的存在，就像男人在老娘和媳婦中間和稀泥一般。
周萍的行為其實差不多的，沒她在的話，周大舅不會那麼橫，甄興華也不至於畏手畏腳的。
這檔口，村裡人也越聚越多了，聽到何小花的話，自有大娘大嬸幫着附和。
“可不是這個理？你都嫁到老甄家了，咋還老幫着你娘家人？他要錢你就給？那錢是你自個兒掙的？還不是你男人累死累活才掙來的？給你花沒啥，給孩子花也行，憑啥給你娘家大哥花？他咋有這個臉呢？”
“就是！還說什麼急等着救命錢！沒錢就自個兒掙，掙不到錢就索性別活了！”
“白瞎了那麼大的塊頭，盡知道上妹子家管妹夫要錢！咋地，娶了你家的閨女，還得養你們全家啊？那早說啊，老甄家在咱們這兒是殷實人家，娶哪個不成啊？”
“要我說，周萍你就該硬氣一點，要麼跟娘家斷了關係，要麼就跟夫家斷了關係，索性跟你男人離了得了！也省得你男人你兒子閨女都跟着沒了命！”
……
很多事情，本來就是因為沒人當這個出頭鳥，一旦有人開了個頭，接下來絕對是沒完沒了的。
何小花這會兒已經功成身退，將舞台讓給了這群大娘大嬸們，看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將周萍往死里逼。
人呀，就該身處絕境之中，才能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周萍從來沒想過離婚，她離不開她男人和一雙兒女，以前是沒人讓她做出選擇，她自然是希望兩邊都好。橫豎她男人能掙錢，而她大哥只要拿到錢就不會鬧，所以給錢多好呢，對兩邊都好。
可眼下，無數人逼着她做出選擇。
要麼跟娘家斷絕關係，好好的跟甄興華過日子。
要麼跟甄興華離婚，跟她哥回娘家去，省得拖累一雙兒女。
這還用得着做出選擇？
兩邊原就是不平等的。
換個人，這會兒怕是要操起大棒子衝著自己親哥打過去了，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立場。
可周萍……
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但不可否認的是，周萍確實因為那些大娘大嬸的話，內心產生了動搖。
能兩全其美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不能呢？
或許是因為內心掙扎得太厲害了，又或者是天太冷心太急，反正周萍一個沒繃住，整個人就往下軟倒。
幸好，這會兒她身邊全都是人，沒叫她直接摔到地上，還有人高聲喊了甄興華，說他媳婦暈過去了。
甄興華被唬了一大跳，趕緊停止了跟大舅子的爭執，推出自行車，把周萍扶到後座上，急匆匆的將她送到衛生所去了。
關鍵人物跑了，這戲還咋唱下去？
周萍她哥眼珠子一轉，就要往甄家闖，旁邊甄家親戚趕忙上千阻攔：“幹啥啊？想偷錢還是想打劫？我看你是想被批.斗吧？”
鄉下地頭其實還好，但對於城裏人來說，尤其十年前周萍她哥年歲就已經不小了，那些事情是在他心中留下極深的陰影的。一個遲疑，他沒能進去屋裏。
本想着大不了等妹子回來再說，沒想到的是，之後只有他妹夫回來了，妹子卻不見了蹤影。
“我小妹呢？”
甄興華臉上的神色格外得複雜，看起來既像是高興，又像是惱火，還有帶有一絲的慶幸。
周萍懷孕了，差不多有一個半月了。
又因為她的小日子一貫不是那麼的準確，加上她自打生下了秀兒后，就一直不曾懷孕，壓根就沒往那方面去想。
……只差那麼一點點啊！
甄興華一想到醫生的話，就止不住的慶幸，因為醫生告訴他，周萍這胎並不穩當，若是好生靜養，那興許問題不大。可一旦情緒波動太大，或者磕了碰了，那就不太好說了。
再想起方才他們就一直在爭吵鬧騰……
何止后怕啊，甄興華背後都開始滲冷汗了。
面對大舅子的追問，他收斂了情緒，冷着臉警告道：“我沒錢，以後也不會再給你錢，如果你再上門討要，就別怪我不講情面。”
“憑什麼？你娶了我妹子……”
“那就離婚，讓你把你妹子再回家怎麼樣？”
有些話，當著周萍的面是沒辦法說的，但眼下周萍不在，而且甄興華先前就跟醫生說了，讓周萍待在衛生所里，住個十天半個月的，情況穩定了再帶回家去。
醫生當然是無所謂的，衛生所里平常就沒人的，完全不怕佔了床位。至於周萍，甄興華離開那會兒她人還沒醒，醒了也不怕，就周萍的性子，是不會反抗的。
一句離婚，鎮住了周萍她哥。
講道理，假如是十年前，哪怕周萍已經生下來一兒一女，因為還算年輕，帶回家去也不怕嫁不出去。可眼下，周萍已經不年輕了，雖然勉強也是可以嫁出去的，但想要換上大幾百的彩禮錢……
做夢吧！！
“讓他還錢啊！都打算離婚了，又不是你家親戚了，讓他把先前借的幾百塊都還了！”
至始至終都不曾離開的何小花，躲在人群後頭瞎逼逼着。
還是那句話，只要開了個好頭就不怕沒人附和。
幾乎就在何小花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起，村裡人尤其是那些甄家親戚們，立馬就炸開鍋了，紛紛嚷嚷着要周萍她哥趕緊還錢。
本來嘛，作為親戚借點兒錢周轉一下沒啥的，可都打算離婚了，你還想賴賬？做你媽的春秋大夢！
眼見情況不對，要不到錢還有可能會倒貼錢出去，周萍她哥立馬腳底抹油快速開溜了。
這就行了，其實明眼人都知道甄興華是不可能跟周萍離婚的，都有倆孩子了，咋可能呢？
真要是離婚了，甄興華才三十幾呢，難保之後不結婚的。可要是再婚了，后媽咋可能有親媽好？前頭那倆孩子就太可憐了。
退一步說，周萍就算娘家人坑了點兒，可她本人還是很不錯的，無論是操持家裏，還是照顧男人孩子，包括對待公婆妯娌等等，都是沒話說的。
性子和品行，本來就是完全沒關係的兩種東西。
甭管咋樣，周萍肚子裏的孩子是保住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何小花覺得自己這趟重生還真是沒白瞎了名額，高高興興的領着胖閨女去了公社那頭的供銷社裏，買了好些個小零嘴，可把胖閨女高興壞了。
這娃是典型的有的吃啥都不惦記了，完全忘了自己先前還想問一問同桌甄秀咋了。
不過也沒啥的，周萍她哥都走了，人在甄家老屋的秀兒能咋樣呢？
呃，最多也就是被甄老太婆使喚着生火做飯吧。
何小花的重生，就如同蝴蝶翅膀一般，小小的風激起了巨大的變化。
其實此時的秀兒已經不是何小花記憶里的毓秀了。
在沒了李桂芳無條件的庇護和溺愛之後，哪怕有爸媽哥哥的關心疼愛，那這是完全不同的愛。
李桂芳對毓秀是一種近乎包辦式的照顧和教養，甚至為了彰顯自己的疼愛，不惜貶低斥責其他孫女來給毓秀當陪襯。
這是一種畸形的疼愛。
甄家是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哪怕甄興華和周萍都很疼愛毓秀，那也不存在說，讓甄卓凡替妹妹做事，給妹妹當跑腿小廝這種事情的。
兩個孩子，當父母的都疼愛。非要說的話，甄家倆口子對甄卓凡的要求會更高一些，對體質較弱的秀兒則偏疼一些，偶爾會出現一些類似於當哥哥的要讓讓妹妹之類的話，但同樣的，也會教育秀兒要尊敬哥哥。
兄弟姐妹之間，需要的是互相幫襯互相扶持，而非其中一方對另一方無條件的付出。
說白了，那是兄弟姐妹，而不是千金小姐和她的丫鬟小廝。
秀兒的性子還是那樣，不太愛跟人親近，但該有的禮貌，周萍都是教給她了。她會對同學友好，但凡其他人主動跟她搭話，都會開口回答，哪怕周遭還是透着一股子疏離，但的確不惹人討厭。
年歲尚小的秀兒，還沒有那股子高嶺之花的氣質，倒更像是普通容易害羞、性子內向的小姑娘。
……
隨着周萍她哥的離開，甄家那頭很快就恢復了往日平靜的生活。
又半個月後，周萍就被甄興華接回了家裏。
不久之後，周萍再度懷孕的消息，就在甄家內部傳開了。
而何小花知道這個消息，卻是從何珍珠那頭聽說的。何珍珠某天放學后，高高興興的告訴何小花：“秀兒跟我說，她就快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她很高興？”
“對呀，特別高興，我從來沒見她笑得那麼開心過，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何珍珠很努力的去形容秀兒當時的表情。
何小花回想了一下，上輩子的毓秀對來弟或者飛躍有那麼期待嗎？好像並沒有。
不過，情況早就不一樣了呢。
“挺好的。”何小花隨口應了一句，反正能做的事情她都已經做了，接下來會如何，就跟她沒什麼關係了。
哪知，何珍珠卻不肯罷休，跟在何小花身邊繞圈圈。
“你幹啥呢？趕緊寫你的作業去，別拖到晚上又要點油燈了，費油還容易壞眼睛。”
何珍珠拽着何小花的手，嚶嚶嚶的撒着嬌。
如果是普通的母女倆，當媽的面對衝著自己撒嬌的小閨女，肯定是母愛爆棚的。但問題是，何小花她擁有着上輩子的記憶。
無論是那個彪悍異常親手將親媽和親二姨送進監獄的胖子甄珠，還是後來事業有成的女強人賈總，都給何小花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反正她就是沒辦法直視，眼前這個沖她撒嬌的嚶嚶怪。
“珍珠啊，對你媽我好一點兒，別嚇唬我了，我膽小。”
噢，那就不撒嬌了。
真不愧是大佬，反正何珍珠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一本正經的跟何小花商量了起來。
主題是，她也想像秀兒那樣，要個兄弟姐妹。
何小花：……
這要怎麼解釋呢？直接說你媽我沒那個功能？
哪知，這話偏巧讓正好路過的何母聽到了。何母頓時大喜過望，一手拉過何小花，一手拉過何珍珠：“有個事兒，我要跟你倆說說。”
這話一開口，何小花心中立馬警鈴大作。
何母是有前科的。
上輩子的何小花，甭管是在嫁人之前，還是後來離婚之後，相親了無數次。可以說，何小花最熟悉的就是各種相親了，經驗格外得豐富。
而這又是分情況的。
在她嫁人之前，她是自願相親的，要是有段時間沒人上門說親，她還會着急，逼着她媽想法子，反正就是特別的主動熱情。
後來，她才知道那時候的她是多麼的天真。
翻譯過來就是傻。
等後來，在經歷了婚姻生活后，她才終於明白了，嫁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娘的還不如繼續單着呢！
也因此，在離婚後帶著兒子回到了娘家，她就拒絕繼續相親了。
差點兒愁禿了何母。
不過，那時候的老何家，情況相當得複雜。不止何小花離婚帶兒子回了娘家，何小紅和何小梅也都離婚了，還被關到了監獄裏，判了重刑，那個事兒還在附近鬧了個沸沸揚揚。
當時，何小軍也到了婚配年紀，可完全沒人願意嫁過來，給錢都不行。很快，何大軍的倆兒子也到了歲數，還是不行，誰也不願意將自家閨女往名為何家的火坑裏推。
而那會兒，何父何母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身體也開始不好了，何大軍倆口子也鬧着要分家單過，還是那種自願凈身出戶的。
仔細想想，他倆估計是覺得，只要離開了老何家，自家就還有救？殊不知，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但凡跟老何家有關係的，都被打上了恥辱柱。
一切啊，都是敗何小紅、何小梅這對姐妹所賜。
何小花其實不恨她大哥大嫂，因為後來找到機會後，她也帶著兒子離開了老何家，離開了這個生養過她的家鄉，直接去了南方，遠走高飛。
哪裏都好，只要能找到一個完全不認識她的地方，她就能帶著兒子重新開始。
雖然後來事實證明，她依舊沒能逃過悲劇，但起碼在當時，她懷揣着希望離開的。
只是她這麼一走，就再也沒能見到她的父母，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老何家至此四分五裂，天各一方。
重生歸來后，何小花雖然做的事情不算多，但起碼她將最大的罪惡給扼殺在了搖籃里。
這輩子的老何家，應該不會像上輩子那般悲劇了吧？
何家的結局尚未定下，何小花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都重生了啊，咋就還沒逃過相親的命運呢？
“媽，媽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得了瘋病啊！沒人願意娶我的，你放棄吧。”
然而，當媽的都有一顆嫁閨女的心，那就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消掉的。
何母笑眯眯的看着何小花，看得後者毛骨悚然。
“小花啊，這要是沒人來提親，媽當然不會說起這事兒。可這不是……”
“還能有人來跟我提親？！”何小花一臉的震驚，心說這是何方神聖啊！
“是啊，有人來問了一下，我就尋思着，興許可以相看一下？”何母試探的開了口，“那人也是咱們公社的，但不是咱們第三生產隊的……”
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何小花就覺得莫名的有些熟悉。
不過這也不奇怪，她上輩子的相親經驗實在是太豐富了，感覺熟悉很有可能是因為何母說的相親對象正好是她上輩子相看過的。
也因此，何小花沒有第一時間打斷這話。
很快，她就後悔了。
“……對了，他堂嫂還是你認識的人呢，就是那個李什麼香來着。你姐夫的表妹，李桂芳她娘家侄女，以前跟你一個班的。”
何小花：……………………
無數個草泥馬從她心坎上奔馳而過，並留下帶着濃郁味道的便便。
大概只有這樣，才能形容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何母說的那人她實在是太熟悉了，她高中同學李蘭香嘛，正好是苗解放的表妹，嫁的是電廠職工陳愛華。不過陳愛華的爺爺和叔伯都還在鄉下，他其中一個堂弟名叫陳家安，是整個紅太陽公社赫赫有名的二流子小混混。
——也就是何小花那操蛋的前夫。
換個背景，這大概就是緣分了。
可在何小花看來，這他娘的就是猿糞啊！！
曾經的她，是紅太陽公社當之無愧的流量小花，名震全公社，乃至十里八鄉的那種。
曾經的陳家安，更是慘遭無數人家的嫌棄，哪怕陳家上下都挺好的，可他本人還是娶不到媳婦。
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都重生了，還能跟這禍害扯到一塊兒去。
面對何母那殷切的目光，何小花微微一笑：“媽，我這輩子都不打算嫁人了，我就守着珍珠過日子。”
“這哪兒成呢？”何母急了。
她原先答應是因為沒人願意娶她閨女，又怕她閨女又犯了瘋病，這才由着閨女收養了苗家的娃兒，想着甭管咋樣，到老了總歸是個依靠。
可眼下不同了啊，有人願意娶何小花了，這哪兒能放過呢？
面對一臉急切恨不得她立馬嫁出去的何母，何小花真的很想開口說實話。
這要是再來一次，她真的無法保證跟陳家安和平共處，搞不好見面當場她就會忍不住將那禍害碎屍萬段了。
“反正我都答應下來了，甭管咋樣，你先見一見唄，成不成回頭再說。”
何小花無語的看着她媽。
這話啊，太熟悉了。
上輩子離婚之後，每次她媽哄她去相親，說的都是類似的話。一開始，她本着消停過日子的想法，咬牙去了，想着也是見一面然後就能繼續安心過日子了。
結果並不是啊！
你媽讓你去跟相親對象見一面，哪怕嘴上說的再好聽，見一見成不成另說。但事實上，她可能已經將婚期定在哪一天，孩子取名叫啥，坐月子是婆婆來伺候還是娘家媽過來……都想好了。
就很可怕。
“媽，你覺得我病好了，我覺得沒有。這要是你把人叫到家裏來了，我受到刺激就犯病了，到時候咱們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再說了，現在日子過得好端端的，折騰這些幹啥？”
都已經是一九七七年年底了，馬上就要到一九七八年了。
換句話說，改革開放就要來臨了，好日子也快到了。
她這些年的苦日子都熬過來了，咋能在臨近黎明的前夕，被個渣男給毀了呢？
“你這孩子、你這孩子……”何母忍不住淚流滿面，“你還真想一輩子就這麼過了？身邊也沒個人，現在你還年輕，以後老了咋辦啊？”
何小花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說多少人啊，獨孤到老無依無靠，興許到老了是會後悔的，可就不怕嫁了人以後，連老的機會都沒有嗎？
年紀輕輕就死了，跟老來無依無靠孤獨死去……
她選後者→_→
眼見何母還要再勸，何小花真的無奈了：“媽，你就放過我吧，陳家安是什麼品性，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與其結婚後再離婚，還不如一開始就別折騰那麼多呢。再說了，我還有珍珠呢。”
“珍珠以後也是要嫁人的！”
“啊？”何珍珠沒想到話題還能扯到她頭上去，很快她轉了轉眼珠子，大聲宣佈，“那我不嫁人了，我陪我媽一輩子！”
得了，一個難題沒解決，這又給她送了一個過來。
何母差點兒就心梗了。
不過，何珍珠才多大呢，這個問題完全可以放一放，眼下首要的問題還是何小花。
“小花啊，你現在還年輕你不懂！你再想想，等你老了以後，爹媽都沒了，你哥嫂弟弟侄兒他們也都有自己的生活，還有珍珠，她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你想想，你認真想想！”
何小花她想了啊，可那也比跟個混蛋結婚被他糟蹋來得強。
眼見說不通，何母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小花你不能這樣啊！原先沒人願意娶你，你這樣了媽也沒法子。可眼下，好不容易有人想試試看，你就見一面啊，見一面到時候再說啊！你要是真不願意，媽還能把你打暈嫁過去不成？你就試試看啊！”
換個人，何小花或許還真會試試看，但陳家安真的不行。
她生怕她一見到那禍害，就忍不住跟他同歸於盡了。
那禍害死了無所謂，她死了都沒啥，橫豎這條命就是白撿的。可這麼一來，老何家怎麼辦？何珍珠怎麼辦？
不行，絕對不能鬆口，一定要咬牙堅持住。
何母勸了求了，只差沒跪下來了，可何小花就是堅決不答應，說啥都沒用。
饒是如此，何母還是堅強的進行着垂死掙扎，做最後的努力，試圖將步入歧途的小閨女拉回正軌。
“小花，你再想想。等你老了，你一個人死在屋子裏，都沒人知道……”
“那要是有人知道，我還能活過來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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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寫這章的時候，蠢作者滿腦子都是杭州女子失蹤案。
單身有很大概率孤獨終老，結婚就可能……活不到老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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