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162章
舅舅來了……
舅舅他來了啊!
其實,嚴格來說,這已經不是苗飛躍第一次上京市了。但上一次他過來時,還是為了會親家。
可這會親家啊,甭管是城裏還是鄉下,都沒小孩子的事兒,苗飛躍比毓秀小了六歲啊,再說有李桂芳這個存在感十足的奶奶在,還有苗解放這個雖然看起來憨頭憨腦,但必須是爹啊,直接導致沒人搭理苗飛躍。
對於郝新明來說,沒人搭理甚至事後都沒人記得苗飛躍此人,簡直是大好事兒。畢竟,李桂芳對外宣佈的是,他和毓秀的兒子長得像舅舅……
假如有人記得苗飛躍的長相,那麼這話就沒人會相信了。
然而,苗飛躍他又來了。
郝新明伸出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臉,一瞬間壓根就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好一會兒,他才問:“飛躍是吧?你們是來京市玩的?打算玩幾天?”
“不是,他是來投親的。”
這話當然不是苗飛躍說的,而是甄美替他說的。甄美還告訴郝新明,苗飛躍在老家過不下去了,就琢磨着乾脆來京市投奔奶奶和姐姐,所以他們就來了。
郝新明:……
深呼吸一口氣,郝新明很努力的讓自己保持鎮定狀態,可他只要一想到,有人看到了苗飛躍那張臉,那他們先前對外宣稱的,兒子長得像舅舅這個話就徹底完蛋了,他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沒錯,他是可以解釋,此舅舅非彼舅舅。那然後呢?告訴所有人,毓秀的身世嗎?
郝新明的情商其實不算特別高,但比起毓秀那是好上太多太多了。他已經感受到他媽對毓秀不是很滿意,尤其在李桂芳和甄美陸續上京投靠後,郝媽的態度變得挺多的。假如說,再讓郝媽知道,苗飛躍一家三口也來了,外加毓秀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身世之謎……
郝媽會瘋的!!
“奶,奶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郝新明這會兒都懶得去追究為什麼好端端的,苗飛躍在鄉下老家就過不下去了,他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解決關於像舅舅這個事兒。
把李桂芳喚到廚房裏,郝新明三言兩語的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然後就等着看李桂芳的反應。
依着郝新明對她的了解來看,但凡關係到毓秀的事情,李桂芳肯定是非常在意的,既如此,她應該會將苗飛躍勸回去吧?
然而,這一次郝新明卻是失算了。
李桂芳聽了他的話,只一臉的莫名其妙:“是像舅舅啊,像他的親舅舅啊!小明,你不是說認識甄卓凡那孩子嗎?你覺得他倆不像?”
“像!像!像得很,特別像!”一提起這事兒,郝新明就忍不住火氣上竄,偏這會兒還不是發火的時候,而是要先解決問題,“可是奶啊,外頭的人並不知道毓秀的身世,如果要解釋起來,那她會被其他人議論的。”
李桂芳不明白的,她沒覺得這裏頭有什麼問題,因為毓秀早就說明白了,這輩子都是苗家的閨女,是她李桂芳的孫女。既如此,那光明正大的告訴大家好了,怕什麼呢?
為此,她還反過來勸郝新明。
“小明啊,人家問你就說,這事兒沒啥好保密的。毓秀沒錯!在這個事兒上,她是一點兒錯都沒有。你知道不,甄家那頭條件好,毓秀的親爹以前是開長途汽車的,家裏又只有一個兒子一個閨女,條件可好了。就這樣,毓秀也不回去,這孩子呀,她可重情重義了。”
郝新明很崩潰,人嘴兩張皮,從哪個角度都能說的呀!
沒錯,在李桂芳看來,毓秀那是重情重義,沒因為親生父母家條件好而拋棄對自己有着養育之恩的養父母這邊。可換個角度來看呢?
她都知道自己是被故意調包的,都這樣了,還是選擇留下,而不是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在另外一部分人看來,這不叫重情重義,這叫沒良心!
自古以來,生恩大還是養恩大,一直都存在巨大的爭議。假如說,毓秀那個情況,僅僅是出於一個非人為因素的意外,那麼或許情況又不同了。
可問題就在於,她是被故意調包的啊!
只要外人知道這個,再想到毓秀寧可留在“犯罪分子”家裏,也不願意回到完全無辜的親生父母身邊,絕對會有人罵她的!
郝新明急了,忙將此事的後果說了出來,還是往嚴重了說的。
李桂芳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好像當時事情的真相被曝光之後,村裡人也是多數站在了甄家那邊的。她當時氣得要緊,覺得錯的只有何小紅,再不然就是何家人的錯,跟她苗家有關係嗎?沒有!
不過時過境遷,聯想到當時的情況,李桂芳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遲疑了半刻后,李桂芳忽的有了個主意。
“那就別說啊!別提這個事兒不就好了?”
郝新明幾乎要崩潰了:“怎麼可能不提呢?要是完全不提,那回頭人家問我,你兒子長得像誰?不是說像舅舅嗎?咋不像呢?”
噢,對哦!
李桂芳一臉的恍然,不過很快她又有了主意:“那就說不是像這個舅舅不就完事了?”
“好多人都知道毓秀只有一個兄弟。”郝新明好絕望啊,其他人暫且不提,他媽肯定是知道的啊!
“那就堂兄弟、表兄弟……又沒說……哎喲,算了算了,就說毓秀抱錯了嘛,你別提她媽坐牢去了,不就好了?”
郝新明:……
郝新明:!!!
他驚呆了。
努力的回想了一番,郝新明真的不記得有沒有人跟他提過毓秀她媽坐牢這個事兒。隱隱約約好像記得有,是誰說過來着?甄美?問題是,當時甄美又不是專門提起這個事兒的,郝新明記得不是很真切,甚至他都不能肯定,甄美提沒提過毓秀她媽坐牢一事。
反正,假如不是今個兒李桂芳主動提起,郝新明是完全不清楚的。
“毓秀的母親……坐牢了?”
“她不是把孩子調包了嗎?然後就被抓起來了,她和她妹子,都被抓了,都被判刑了,現在還在監獄裏頭呢!”李桂芳吧唧了下嘴,似乎是想起了當年苗家親戚提過的事兒,忙描補道,“毓秀她爸已經跟她媽離婚了!倆人沒關係了!”
郝新明很想問問她,是誰跟你說的,倆人離婚了就徹底沒關係了?對,夫妻是能離婚的,但孩子呢?根據國家的法律規定,親生子女、養子女、繼子女等等,享受的權利是完全一樣的。
同理可知,要付出的義務也是完全一樣的。
“你……”郝新明覺得他的腦子都要裂開了,“算了,先這樣吧,能不提就不提。真要說的話,就說是不小心換錯的,千萬別提她媽坐牢了,對毓秀的名聲不好。”
李桂芳心說我跟誰去提啊,不過她倒還算是有眼力勁兒,看出了孫女婿這會兒情況不對,只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至於苗飛躍一家三口,暫時就跟甄美方才說的那樣,安排住在了樓下。
但這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郝新明在問清楚了苗飛躍是打算長長久久的住下后,頓時放棄了勸人家回去的打算,只回頭拜託他表哥,幫忙尋一處大一些的房子。
他表哥是公職人員,基本上涉及的工作內容跟房子沒有一星半點兒的關係。但有一點,卻是親戚們都知道的,他表嫂的親哥是國家第一批從事房地產業的大老闆。
當然,郝新明沒打算占親戚的便宜,更別提這種拐彎抹角的親戚了,他只是託人家幫着看一下哪裏有房子賣。只因在這年頭,普通的三室一廳這種商品房很容易找到,但若是要求再高一些,就難辦了。
郝新明的要求特別多。
首先,房子要離京大近,方便毓秀上下班。
其次,房子必須要大,房間要多,不然不夠住啊。
然後,房子還不能離鬧市區太遠了,僻靜是好事,但太僻靜了,買菜什麼的就不太方便了。
最後,房子得看起來高大上,郝新明不喜歡傳統的四合院,他的品位其實更傾向於住西式的小洋樓,對房子的外形、結構、裝修等等,都有着不低的要求。
在這個商品房才剛興起沒多少年的年代裏,哪怕在京市,也沒幾個專門的房產中介,多數人買房子還是要靠親朋好友介紹。而郝新明那個狗脾氣,是在親戚朋友裏面掛了號的,沒人願意接手,因為太煩太煩了。
唯一一點好的是,郝新明有錢。
有錢就不怕了。
他表哥很快就介紹自己的大舅哥給郝新明認識,並且明着說了,郝新明有錢,讓大舅哥儘管坑他,沒事兒的!
然而,因為郝新明的要求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饒是有錢,也愣是花了兩個月時間才找到了合適的房子。又因為他對內部的裝修很不滿意,人家又將原本的裝修敲掉,重新依着他的喜好裝修了一遍,還幫着買了傢具、家電等等。
最終,在這一年的除夕前,他們搬了新家。
這不是過年流行走親訪友嗎?郝新明又剛搬了新家,自然有人會上門拜訪,然後就愣住了。
毓秀的弟弟啊!
郝新明的小舅子啊!
那就是活在傳說中的人物。
其實,郝新明和毓秀都是容貌相當出眾的人,典型的俊男靚女天生一對,但他們的兒子長得卻跟他們並不相像,好看是好看,卻不是一個類型的好看。
以前郝家這邊一律對外宣稱,孩子長得像他舅舅。
這不是老話都說了,生兒子像舅,生女兒像姑。沒毛病啊,反正大家都是這麼說的,久而久之,哪怕心存疑竇的,都慢慢的被說服了。
直到……
舅舅來了啊!
“小明媳婦,你有幾個兄弟?……噢,就一個啊!就是這個啊!……那、那我咋瞅着,他跟你、跟你長得不是那麼像呢?”
親戚也不能說,為啥你兒子長得跟你弟完全不像呢?所以只能委婉的提到了毓秀本人。
換個人就該聽懂親戚真正想說的是啥了,可偏生攤上的是毓秀。她聽人說話,一貫都只聽表面意思,因此只笑眯眯的答道:“是不像,一點兒也不像。”
她跟苗飛躍當然不像啊,為啥要像呢?
“也是哦,兄弟姐妹長得像的有,長得不像的也蠻常見的。”那親戚還想找借口,看了一眼從廚房端了果盤出來的甄美,“你妹妹長得也跟你不太像哦,對了,這是你親妹妹嗎?親戚家的吧?表妹?堂妹?還是就那種一個村的?”
換個人就該含含糊糊的將這事兒糊弄過去了,可毓秀是那種會糊弄人的人嗎?
不,她當然不是。
因此,她只認真的回答道:“小美是我的妹妹,跟我是一家子的姐妹。”
那親戚沉默了一下,心說那你們家生孩子還挺隨便的,生的好看難看、聰明還是蠢笨,都是隨機的啊!
畢竟在乎親戚間情分的人還是佔了多數的,況且來郝新明這邊拜年的人,其實是不如郝家的。因此,那人當面沒多說什麼,就算是將這事兒掀過去了,回頭卻在其他親戚跟前忍不住叨逼了幾句,提到了這個事兒。
“就小明娶的那個鄉下媳婦,她娘家也是不像話,奶奶讓小明養也就算了,弟弟妹妹全來了。對了,不是都說小明的兒子像舅舅嗎?我瞅了,我認真的瞅了,不像,一點兒也不像!”
“對對,我還問過了,問小明媳婦,你有幾個兄弟啊,她說就一個。還有那個在小明家裏做保姆的,人家是親妹子,小明媳婦親口承認的,是一家子的姐妹!”
“那可不?哎喲我的天老爺呢,小明要養他媳婦,要養他兒子,要養他媳婦的奶奶,要養他媳婦的妹妹,還要養他媳婦的弟弟一家三口!”
“我的媽呀!”
養老婆孩子倒是正常的,哪怕九十年代雙職工家庭已經很多很多了,但在多數人看來,養家餬口仍然是男人的責任。
可這並不包括媳婦的娘家奶奶、妹妹、弟弟、弟媳、侄女……
這也太嚇人了吧?
光聽着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這不就是城裏人最害怕的,娶了一個鄉下婆娘,就來一大波窮親戚嗎?
有時候,不是說城裏人有多勢利,只是因為誰家都沒有金礦銀礦。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個意難平的問題嗎?
本來,婆婆跟媳婦不對付的就佔了多數,原因就在於很多婆婆認為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畢竟辛辛苦苦付出了那麼多年的人是婆婆啊!
可如果說,婆媳矛盾還屬於常態,那麼媳婦娘家人……
娘呀!拖家帶口的進城打秋風,看這情況,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誰能受得了?
反正郝媽是受不了的。
關鍵是,就如同男人在外面有了人,通常老婆是最後一個發現的那樣。郝媽是一直到親戚朋友們都知道了這個事兒,她才隱隱約約覺得親戚們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
最終,還是她二姑姐告訴了她。
“小明先前托我小兒媳婦的娘家哥哥幫着找房子這事兒,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錢還是問我拿的,不然你以為他有那麼多錢?”
“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要搬家了?”
“不是說地方太小了,孩子又大了,買個帶院子的小洋樓,方便孩子跑動嗎?”郝媽又不傻,聽到這裏,她就意識到不太對了,“難不成小明是從我這裏坑錢的?那也不能啊,他為什麼要這麼干?”
“沒坑你錢。”她二姑姐說了個數字,跟郝媽立馬就對上了,既然錢沒問題,那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很快,她二姑姐就揭開了謎底。
毓秀的弟弟一家三口來了京市,都來了好幾個月了。
郝媽捂着心口,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冷不丁的,她想起了先前兒子剛結婚那陣子,鬧着要從家裏搬出去時說的話。因為當時,郝媽已經知道了毓秀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很是擔心倆人搬出去住以後怎麼辦。可郝新明是怎麼說的?
“家裏的活兒不能請保姆做嗎?”
“為什麼就一定要毓秀來做呢?”
“辦法肯定比困難多的,有困難就要想辦法解決,而不是逃避問題!”
郝媽都能想像得出來,要是再問郝新明,為什麼要讓毓秀的弟弟一家三口住下時,郝新明會怎麼回答。
還能怎麼回答?
“人多了住不下,為什麼不能換個大房子呢?”
“解決的辦法有那麼多,怎麼就非要把人趕出去呢?”
郝媽再度捂住心口,她覺得她要不好了。
不過說實話,郝新明還真沒想過這些事兒,事實上若是有別的選擇的話,他還是很願意讓苗飛躍一家三口離開的。但因為事後了解了一下情況,他覺得不太可能了,那就索性留下吧。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苗飛躍不鬧騰的。
整個老苗家,最能折騰的人其實不是甄美,而是盼娣。
盼娣才是全家裏面最像苗光榮的叛逆孩子,她是真的耐不住,各種搞事各種作天作地。當然,她只是小時候折騰家裏人,長大了就跑出去外面折騰了,外面天大地大,她的夢想就是像爺爺那樣,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新的天地!
其次是甄美,但甄美她跟盼娣最大的區別就是,她不是本□□折騰,她每次折騰往往都是有目的的。
小時候是為了一口吃的,長大了就是為了錢,或者就是她兒子的事情。眼見郝新明給她兒子找了好學校,又給他們母子倆提供了衣食住行,還按月給她發工資,她還鬧啥?她怕死了,就怕哪天郝新明翻臉把她趕出去,就她那點兒本事,養自己還湊合,拿什麼來養兒子?
而苗飛躍,又跟這倆姐姐完全不同,真要說的話,他有點兒像大姐招娣,但又不是完全相像。他比招娣還要笨得多,又木訥,除了會種地之外,沒有別的謀生技能。
因此,他老老實實的待在郝新明家裏,這不正好家裏搬了家,有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庭院。他很會種地的,哪怕如今不需要他種地了,那就改成種花唄,也不難的,他稍微琢磨一下,再下點兒苦功夫,勤快一些除草澆水,反正總歸比城裏人強多了。
除了伺候花草外,苗飛躍還要在甄美去菜市場大採購時,負責搬東西。家裏要換煤氣罐了,也是他去換。
但凡是苦活累活,不需要動腦子的那種,交給他絕對沒問題的!
他媳婦也不是一個愛折騰的人,除了在家裏帶孩子外,也會主動幫甄美洗菜、擇菜,再就是像爬高爬低的擦窗戶、抹桌子、拖地等等,有技術難度的事情別找她,但打掃衛生她還是很在行的。
郝新明一開始肯定是持排斥態度的,但架不住苗家這些人確實勤快得很,他後來想着,只當是請了人幹活得了,反正因為包吃包住的緣故,他給的工資很低。
差不多就是,每個月給甄美、苗飛躍倆口子,包括給李桂芳的零花錢加在一起,也就是相當於毓秀的工資。
郝新明就特別會自我安慰,他想的是,大不了就當毓秀在家裏當全職太太,這種事情在他們這個圈子裏很常見的。況且,真要當全職太太還不一定有苗家那三人做的好呢。再一個,毓秀要是當了全職太太,還不得把手給弄粗糙了?長久的在廚房裏煙熏火燎的,還不得變成黃臉婆了?
這麼一想,就感覺挺好的。
可郝媽沒辦法這樣自我安慰啊!
尤其是,先前她是完全沒意識到兒子家裏又出狀況了,等她意識到后,再看到二姑姐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她能不起疑心嗎?還沒等她將事情查清楚,她那已經嫁出去的大閨女,就風風火火的跑回了娘家。
張嘴就來:“媽!他們都說小明那兒子不是他親生的!”
郝媽:………………
就差點兒告別了這美麗的世界。
這兩個事情的性質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拿錢養媳婦的娘家人,那也不過是當冤大頭。可替別人養兒子,還拿兒子當個寶,那就不是區區一句冤大頭可以形容的了,那是頭上啊,長了一片青青草原。
郝家這邊直接瘋了。
不止郝媽炸了,連帶郝爸都差點兒沒被這個消息給嚇傻了。要知道,以郝家如今的經濟條件,多養幾個人不在乎的,但是,假如連孫子都不是自家的了……
那還說什麼?什麼都別說了!!
郝爸一出手,郝新明就算再怎麼不情不願,也得把事情交代了。
不過他還是儘可能的藏了一些真相的,反正能不說的就盡量不說,半真半假的說一些,應該是不會被人揭穿的。甚至於,郝新明那已經不叫做半真半假了,他只是隱瞞了部分真相,告訴他爸媽的只有他願意說的那一部分。
譬如,兒子肯定是親生的,這個是必須給家裏一個交代的,如果連這事兒都不能保證的話,那麼倆人必須離婚,沒的商量。
真不是郝爸郝媽太封建了,哪怕換個心胸寬廣的人來,也不太可能接受這個事兒。
好在,郝新明詛咒發誓,兒子就是他親生的,絕對是。
“那為什麼說像舅舅?我告訴你郝新明,別再跟我們打馬虎眼,既然都把你叫回家來說話了,就代表着我跟你媽都已經將事情查清楚了。你媳婦只有一個弟弟,咱們也特地去看過去了,像舅舅?開什麼玩笑!”
郝新明深吸一口氣,知道這部分事情是沒辦法隱瞞的。
行吧,那就實說好了。
“孩子的確像他舅舅,不過不是苗飛躍,是孩子的親舅舅,也就是毓秀的親哥哥。”
“啥意思?”
“苗飛躍不是毓秀的親弟弟,毓秀她其實不是苗家的親閨女。”
“啥玩意兒?!”
郝爸郝媽頓時來了新一輪的原地爆炸。關鍵不是毓秀的身世問題,關鍵是兒子兒媳都結婚那麼久了,孫子都上小學了,現在才告訴他們,兒媳婦是被收養的?
不對。
“郝新明你少糊弄我們!鄉下農村啊!還有毓秀多大了?她小時候,那不是七十年代初?那年頭,家家戶戶都吃不飽穿不暖,誰家會去□□?還是女孩兒……不對啊,毓秀她是家裏的三閨女嗎?”
“是的,她前面有兩個姐姐,後頭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郝新明滿嘴的苦澀,但凡有法子,他都想隱瞞這些事情,但顯然現在條件不允許了,他爸媽都擺出這個架勢來了,那就是必然要知道真相的。
郝媽一臉氣瘋了的表情:“我問你,在已經生了倆閨女的情況之下,哪個腦子有毛病的人還會去收養一個閨女?你媳婦到底是什麼情況?算了,讓她自己過來跟我說!”
“我全知道的,媽!媽你別這樣,你想知道什麼問我好了,我告訴你。”
“毓秀到底是不是苗家的孩子?”
“不是苗家親生的。”
“收養的?”
“確切的說,那是抱錯的。”郝新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是站在毓秀這一邊的,因此所有講述的內容都是從毓秀這邊出發。
他告訴他爸媽,毓秀是個可憐的孩子,原本應該是生活在一個衣食無憂的人家,七十年代的長途貨車司機還是很吃香的,跟郝家這種人家當然是沒辦法比的,但總比苗家來得強。
可陰差陽錯的,毓秀跟另外一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子換錯了,從此命運就被改變了。
郝媽從原本的氣瘋了的表情,到如今聽了郝新明這些話后,愣是變成了我聽你繼續瞎編的表情。
總結下來就是,完全不信。
“小明啊,你還是太天真了。你根本不知道六七十年代農村是個什麼情況,還抱錯孩子呢!我告訴你,我當初生你大姐的時候,還是在家裏生的呢!要不是因為生你的時候,有些不太穩當,我都沒想過要去醫生生孩子!鄉下農村抱錯孩子?咋抱錯的?擱家裏生的孩子,你告訴我,要怎麼抱錯?”
“衛生所生的。”
這一點,郝新明早就問清楚了,當然他知道的版本是,身為護士的何小梅從中搞了鬼。要不然,就算是還在衛生所里,也不太可能抱錯孩子的。因為在當時,很少會發生好幾個孕婦同時生產的情況,再說了,生完孩子就放到產婦身邊了,怎麼抱錯?
當然,若是人為的,那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郝媽不信啊,她一點兒也不相信兒子說的那些話,倒不是懷疑兒子,而是覺得兒子已經被那家人洗腦了。
“港城那邊,據說有一種技術,可以查明白孩子是不是自家親生的。”郝媽冷着臉看向郝新明,“你媳婦的身世我不在乎,但孫子必須是我郝家的種,不然你們立刻離婚!”
她還是覺得,孫子的長相有問題。
“媽!你覺得我會不在乎兒子是不是我生的嗎?說實話吧,我見過孩子的親舅舅,是我大學的同學。”
“這話可編得越來越有趣了。”
郝新明索性不說了,抬腿就往樓上走。雖說他已經結婚好幾年了,但家裏原本屬於他的房間還是在的,東西也都是老樣子的,畢竟他偶爾還是要回家探望父母的。
很快,他就從房間裏翻出了一張已經落了灰的照片,匆忙跑下樓遞給了他媽。
“你的大學畢業照?你給我這個幹嘛?”
郝新明指了指畢業照里的其中一個人,因為畢業照是那種最典型的集體照,每個人都只有一小點,非要湊近了看才能看清楚。好在,甄卓凡因為人緣不太好的緣故,一直是站在最旁邊的,特別容易找不說,而且他外貌出眾,饒是在這種集體照里,也格外得顯眼。
郝媽定睛一看,隨後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將照片遞給了郝爸,倆人分別看了許久,郝爸甚至戴上了老花鏡細細看,最終倆人對視了一眼,又將目光落在了郝新明臉上。
“我同學,甄卓凡,也是我當時的舍友。”
“其實我喜歡毓秀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確切的說是在大一的時候,毓秀還沒來京市,我就從甄卓凡的照片里看到了她。不過,那時候她不是甄卓凡的妹妹,而是甄卓凡的妹妹的同班同學兼好友。”
“後來,念大三的時候,毓秀上了京市,那時候她的身世已經曝光了,但她不願意離開養父母回到親生父母那邊,因此甄卓凡很不高興,就跟她漸漸疏遠了。我就趁機……”
“爸媽,我也很在意兒子的,真的是這個情況。至於你說的,也對,一般農村人是不會去衛生所生孩子,但事有特例啊!我也問過了,甄卓凡的媽媽當初是因為他爸在外地跑長途,家裏就他一人,索性就把他放到了親戚家,自己去了衛生所待產。苗家這邊,是因為半夜裏摔了一跤,不得不送到衛生所里。”
郝新明很努力的解釋了,可郝爸郝媽還是一臉聽天書的表情,也不能說是完全不相信,就是覺得這事兒有點兒太扯了。
孩子啊,孩子怎麼會抱錯呢?又不是歷史上狸貓換太子。
最終,還是郝爸先開了口:“行吧,就算是這樣好了,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呢?咱們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會接受你媳婦吧?反正都是鄉下農村人,爹媽是種地的,還是開長途貨車的,有差別嗎?你為什麼不說呢?”
因為他不知道啊!
萬幸的是,郝新明並不是毓秀,他沒那麼缺心眼。這種話一旦說出了口,迎來的絕對是狂風驟雨。
因此,郝新明只低頭認錯:“爸、媽,是我的錯,我是覺得毓秀是誰家的孩子不重要,我又不是那種貪圖丈人家裏錢財的人,我喜歡的就是毓秀這個人,她是誰的女兒,一點兒也不重要。”
郝爸沒了言語。
可郝媽卻還是不依不饒:“那為什麼她不換回去?都知道親生父母是誰了,為什麼不換?”
“因為她覺得養育之恩大於天。”郝新明一本正經的講述着苗家的溫馨幸福生活,致力於讓父母明白,就是因為在苗家過得很幸福,毓秀才放棄了回到親生父母那邊。
然而,郝媽作為一個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人,她完全不能理解這種事情。
“親媽辛辛苦苦懷孕,拚死生下了她,抱錯是個意外,她為什麼不換回去?就算不換回去,像當初你倆結婚這種大事兒,為什麼不請親爸親媽過來喝酒?又不是親爹媽把她給丟了,那不認回來還是有點兒道理的,是抱錯啊!她憑啥不認呢?”
“媽!”郝新明也沒辦法了,只能一再的重複說,是兩家抱錯,是兩家都對自己養的孩子有了感情,不換回去也是兩家商量的結果。
“你們想想,苗家培養出了一個大學生,還是在鄉下農村培養出來的,多不容易啊!就這樣換回去,誰捨得?再說了,那邊也對自己養的女兒有感情了,甄卓凡可疼他那個妹妹了。”
郝媽像看傻子一樣的看着她兒子:“培養大學生不容易?就苗家那一個兩個不是傻子就是蠢貨笨蛋的,還培養大學生?搞不好就是人家爹媽聰明!生出來的孩子也聰明!你不是說,毓秀的親哥哥是你同學?那就說明是孩子的問題!不是爹媽養的問題!”
“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媽,我總不能為了這個跟毓秀離婚吧?再說了,我是覺得,她對養育之恩那麼看重,就說明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那你怎麼不說她對親爹媽這麼無情,是個天生冷情冷心的人呢?”
正如同郝新明先前所猜測的那樣,關於養恩重要還是生恩重要,這根本就是個無解的難題。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很顯然郝媽是站在生恩那一邊的。
郝新明實在是沒法子了,反正能勸的他都勸了,同時他也堅定的表示,他愛毓秀,他打算跟毓秀過一輩子。
撂下最後那句話后,他義無反顧的離開了郝家。
“老郝!你看看你兒子!你看看你兒子他……”郝媽真的是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一翻,直接撅了過去。
等她再度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裏了。
病床旁邊,她大閨女、她老公,還有二姑姐都過來了,見她沒事,大家才長出了一口氣。
她二姑姐顯然是已經在她昏迷期間聽說了全部的事情,忙開口安慰她:“兒孫自有兒孫福,不就是收養的孩子嗎?這有啥呢!你是兒媳婦被人收養了,可她再怎麼樣,還能是你生的不成?想開點兒,你可千萬別倒下了。”
“我氣得是這個嗎?我氣得是小明那孩子!”
“不氣了不氣了,真的沒啥的。”她二姑姐明顯遲疑了一下,末了才道,“我跟你說過沒,我小兒媳婦也是被人收養的,這有啥呢?既然養了,就是親生的。”
“姐喲,你家那情況跟我家能一樣嗎?你家小兒媳婦她爸是人民英雄!沒孩子才從親哥哥家裏過繼了一個!我家呢?我都不知道苗家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還有那個……”
郝爸在旁邊提醒了她:“好像是姓甄的。”
“對對,就是那個小明媳婦的親生爸媽家裏,是姓甄的一戶人家。我是不知道那家人是什麼情況,可再怎麼樣,都要比苗家這邊好吧?苗家人啊,那就是一群無賴!”
郝媽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氣,旁邊的人趕緊安慰她千萬不要着急,醫生都說了她不能着急的,萬一氣急攻心中風了怎麼辦?
“想開點兒想開點兒,反正大不了不來往啊!身子骨重要,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啊!”
然而,郝媽就是想不開。
她想不開啊!
本來,她可以有一個還算不錯的親家的,現在則是被迫攤上了一群無賴!不光是無賴的一家子,還全都是吸血鬼,依附着她兒子拚命的吸血!
一個沒崩住,她又暈過去了。
她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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