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趙禹宸說的不錯,兩人在欄邊木案上坐下之後,一旁侍人們所呈上來的,的確一道道都是蘇明珠素日裏愛吃的口味,鮮甜咸辣為主。
相較之下,倒是趙禹宸平常愛吃的清淡養生一類的菜式,卻是一道未見。
魏安親自端了一方蓮花白瓷的小食盅上來,親手將蓋子掀了,與蘇明珠恭敬道:“主子嘗嘗這一道蟹黃豆腐。”
趙禹宸聽着這個稱呼,原以為魏安是叫自個的,發現他竟是在和蘇明珠說話時,倒是一頓,但是回過神后,卻也是丁點兒不惱,只覺着夫妻一體,他既是魏安的主子,明珠自然也是!
這麼一想,趙禹宸甚至還頗有幾分滿意他的這份識趣,當下便笑了笑,又開口道:“與你主子好好說說這道菜,說的好了,朕有賞!”
如今不能從心裏聽着,倒也應該叫魏安徑直開口說出來,要不然,還當真是可惜了他的這份本事!
魏安聞言之後,規規矩矩的應了一聲,便低着頭與蘇明珠介紹道:“主子您瞧,往常宮裏的廚子,都忌諱用這些個海鮮河鮮,一來怕有腥氣,二來又容易傷了腸胃,這蟹黃豆腐里的蟹黃,也都是用鹹鴨蛋黃替的,可陛下知道您愛着一口,特地吩咐了從宮裏帶來的海蟹,上等的黃油蟹黃,那鴨蛋黃,便是調的再像,到底也是和真的不一樣。”
“海蟹的蟹黃,沒有腥氣的,再配上這豆腐的甜白軟糯,白是白,黃是黃,不光瞧着好看!您舀一口嘗嘗,鮮!香!入口即化,先是咸香,回味又泛着甘甜,那滋味,保管您三天也忘不了!”
蘇明珠果然叫他這麼一番話說的食指大動,只是面上卻還有幾分猶豫:“我已是出家人,不該……”
趙禹宸聞言便是一笑,口氣親近:“得了,你這出家人,騙騙旁人還行,與我還裝個什麼?”
蘇明珠聽着,想了想,看着趙禹宸已親自拿了小瓷勺為她舀到了面前的彩瓷碗裏,便也索性當真開口吃了。
剛一入口,果然如魏安所說一般,鮮甜滿口,豆腐與蟹黃都是上好的,配在一處,便愈發的相得益彰,只叫人眼前一亮,回味無窮。
除此之外,還有旁的蜜汁火腿,蓮花豬腳,佛跳牆一類的葷食,雖說口味也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但許是沒了魏安那一番活靈活現的介紹,便總覺着都不如方才的一道蟹黃豆腐來的可口,一碟子都叫她吃了個乾乾淨淨。
相較之下,一旁的趙禹宸便只是嘗了一口便罷了,這倒不是因着他有意謙讓,而是皇家的規矩,便是再喜歡的東西,也不可一次吃的太過,一道菜,至多不能超過三口。
雖說在這船上並沒有人勸說阻攔,但趙禹宸這性子本來也不需要旁人去盯着的,這些規矩都是叫他刻進了骨子去。
好在他雖然自個嚴守規矩,但這一次卻也並沒有像之前一樣也想叫這規矩套上她,甚至於瞧着她愛吃,還親自為她布讓了幾次,這一頓午膳,稱得上是相談甚歡。
蘇明珠雖下山時走了一路,但到底之前是用過幾口膳的,吃完一碟子的蟹黃豆腐之後,這一桌子的美食,也都只是淺淺幾口,便也放了筷子。
看着蘇明珠停了,趙禹宸便也停了下來,一旁的魏安見狀,立即叫人重新送了清水與漱口的清茶,又將案上的碗碟都一一收了下去,最後奉上膳后的消食茶,才示意周遭的宮人與他一併退了下去。
收拾妥當之後,蘇明珠便沒有再多耽擱,重新將今日過來的正事重新提了起來,將她帶來的兩張薄紙雙手交到了趙禹宸的手上。
那薄薄的幾頁紙上,蘇明珠細細的寫上了在此刻能實現的,所有她能記起的防疫之法,包括飲水的水源決計不可直接生喝,必須燒開,即便是實在做不到的,在疫情未停之前,叫災民用明礬放入水中吸附消毒,災民聚集之處,所產生的垃圾糞不可隨意排放,凡是已經患了疫病的,必須劃出隔離區,出入消毒……
除了這些常見的措施之外,還有些諸如凡是病死的屍首,無論人還是牲畜,全都聚在一處,一把火燒個乾淨……這般有些不合風俗情理的,凡是她能想起的,便都一一寫的十分詳細。
看着趙禹宸低頭細細的看着,蘇明珠莫名的有些緊張,等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的解釋道:“有些法子瑣碎了些,一時間,我也說不出叫人信服的緣故,但是,這些法子若是當真都能做到,不敢說立時可治,總不會與之前的幾場瘟疫一般,擴散出去,動輒傷亡數千上萬……”
聽着這話,趙禹宸抬了頭,便也認真點了頭:“不必解釋,是你的法子,我都信。”
聽着這般的斷然之語,蘇明珠倒是反而一愣,趙禹宸仔細瞧過了一遍之後,便又開口道:“你放心,這些防疫之法,我會挑了朝中忠心實幹之臣,帶足了賑災的前錢糧人手,一一施行,必不會辜負你這番任心。”
這倒並非一句虛言,從春到夏,這段日子裏足夠擁有讀心術的趙禹宸將朝中重臣都一一聽個清清楚楚,且因着他正好趕上了吏部五年一次的大比,不單京官,便是各地五品以上的一方父母,他也一一都有了大致的印象。
在這種情形下,叫他挑幾個忠心能幹之臣子出來,還當真不是什麼難事。
蘇明珠雖然不知道其中緣故,但看着趙禹宸滿面認真,卻也當真相信了,剛要點頭,便聽着趙禹宸又道:“待到這份防疫之法當真有效,我會將你獻策之功昭告天下,論功行賞。”
當然,若是其中出了什麼差池,他自然便會將此事掩下,不會暴露明珠分毫。
究其緣故,除了對明珠的親近信任之外,更是因為他親眼所見,明珠上一世所用的這防疫之法是當真有效的,若是在大燾無效果,那也合該是往下施行的中間出了問題。
而若是因此,那便是他治國不清的緣故,與明珠並無丁點兒干係,自然,也不能叫她擔上了這般惡名。
聽着這話,蘇明珠倒是當真有些詫異了。
她雖然答應了儘力給出防疫之法,但實際上,卻是當真沒有想過對方會將她的存在坦白與天下,畢竟,在大燾,實在並沒有這樣的先例,當然,這幾百年來,或許也有過有諸多才能的女子,但她們,通常也能掩蓋與丈夫與家族之下,做一個人人稱道的“賢內助”罷了。
她愣了愣:“要如何解釋,我一介從未見識過民生疾苦的內宅女子,會懂得這般的防疫之法呢?”
趙禹宸抬起頭,似乎早有準備的模樣的笑道:“你忘了?我早已說過,天象有變,帝星暗淡,你是唯一可平息這天象的國之貴人。”
唔,藉助於神鬼玄學之說,這倒的確是個辦法。
無論成與不成,趙禹宸有這份心,蘇明珠便覺着已然殊為不易,因着這緣故,她便又開口問道:“陛下這般信任我,當真是因為在摘星台上,相信了我什麼上輩子之說?”
趙禹宸想了想,知道自己不給個解釋,明珠終究不會放心,想了想之後,因着他如今早已沒了讀心術,他便也索性不在再提起,只開口道:“是,電閃雷鳴之時,朕眼前看到了一些從未見過的異世之景。”
說著,他挑着自己印象深刻的畫面與明珠說了幾個。
蘇明珠一句句聽着,便也當真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這些,可就是你上一世所在之地?”說罷之後,趙禹宸抬眸與她確認道。
蘇明珠仍舊忍不住的滿面震驚,愣了半晌,她方才好不容易的愣愣開了口:“你見着那些,就這般信了……難道,你不懷疑撞見了邪祟,亦或者我是妖邪一類?”
聽着這話,趙禹宸倒當真有些詫異了起來,莫名道:“你我自小相識,旁人且罷了,可你是明珠啊,我為何會疑心你?自然是會相信的。”
蘇明珠聞言咬了咬唇,心下一時間竟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滋味。
他這話說的沒錯,不論是好是壞,趙禹宸的確待她從未蓄意隱瞞欺騙過,相較之下,倒是她心中總是顧慮重重,失了原本的坦誠。
“怎麼了?在想什麼?”看着明珠出神,趙禹宸便又忍不住問道。
“無事。”蘇明珠忽的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便又索性開口道:“我又想起一件事!”
“什麼?”
蘇明珠說的清楚利落:“天花出痘,這病其實有根治之法,得過一次天花的人便不會得第二次,只是叫人出痘太過危險,並不可信,但是牛的身上也會出痘,將牛痘傳給人身上,只要身體健壯的,很快就會痊癒,從此之後就再也不會得天花。自然,我只知道這些,也並不能直接做準的,事關重大,更多的,還是需找大夫來試驗清楚之後再說。”
趙禹宸張了嘴,半晌,方才緩緩打倒吸了一口涼氣:“明珠,此事若能成,世間只怕再不會供奉痘神娘娘,只會供奉祭拜你了!”
蘇明珠搖搖頭,便放了手裏的清茶站起了身:“時候不早,我也該回了。”
趙禹宸聞言一愣:“這個時辰,日頭正大着,你用過了膳,也該歇息了,舫中還算乾淨,若不然,你且先睡一覺,等日頭過去了再回?”
說著,趙禹宸又扭頭不易察覺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棋盤,他原本打算的好好的,兩人一起用過午膳,他等着明珠午睡醒來,再手談幾局,順帶還能再與她閑談說笑,與他們兩小無猜的幼時一般。
但蘇明珠卻只是搖了搖頭,低頭道:“不妨事,我回去抱月峰上再歇息也來的及。”
“那朕過兩日再來接你!”趙禹宸一着急,一句話便脫口而出,連自稱也忘記了,說罷之後,看着蘇明珠面帶詫異,想了想后,便連忙又補充一句:“防疫之事,還有你說的種痘之法,我回去尋了人先辦着,只是說不得有什麼不懂的,還是需來再問問你才是!”
聽了這個理由,蘇明珠猶豫一瞬,便也點了點頭。
見狀,趙禹宸這才鬆了一口氣,起身送她下了樓,立在船邊,看着她上了小船之後,低了頭,沉沉的道:“你一路當心些。”
許是這一中午的相處都很是隨意的緣故,這樣的趙禹宸,一時之間竟叫蘇明珠忘記了他的皇帝身份,這麼瞧去,還與曾經與她玩過一日,最後不得不戀戀不捨的回宮的小趙禹宸一樣,顯得格外落寞似的。
回過神后,蘇明珠搖了搖頭,將這錯覺甩出了腦袋,只雙手合十低了低頭,便轉身躲進了船艙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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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暗投這兩章都很順利哎,感覺是時候給他找一點事了【托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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