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明珠#暗投的日常（完）

意識到明珠說了什麼之後,趙禹宸的頭皮猛地一炸！

要出來了？趙翊趙翡？如何就要出來了？

這才七個多月的功夫！

他又最後與她對視一眼，從她認真點頭的神情里確認了這是實實在在的真事，趙禹宸倒吸一口涼氣，徹底反應了過來,一面緊緊的扶住了蘇明珠，一面猛的開了口：

“來人啊，召太醫,產婆……不，先來玉輦來！快……抬娘娘回去！”

倒是蘇明珠，一陣微微的抽疼與濕潤過去之後,她反而笑了笑，安撫似的拍了拍趙禹宸的手心,還能平靜道：“沒事，才剛開始,倒真的生產還早呢，轎子也別叫了,咱們再慢慢走回去,說不得還快一些。”

饒是為了這一日，趙禹宸又是問太醫，又是查醫案的提前準備了多半年的功夫，但當真到了眼前之後,卻還是忍不住的心頭髮慌,他張張口,只覺着自己口中發澀,舌頭都不會轉彎了似的：“莫急，產婆與太醫就在側殿守着，很快就到……你，你覺得怎麼樣？”

說實話，剛剛開始時的疼痛，只是隱隱且悶悶的，倒是還完全在承受的範圍內，蘇明珠的額角滲出了一層汗珠，倒有大半是因着一瞬間的緊張。

雖然口上還能說的平靜，但是蘇明珠的手心也是忍不住緊緊的握住了趙禹宸的手臂，她努力的笑了笑，如之前一般盡量叫自己往樂觀里想，既是安慰着面前比她更緊張的趙禹宸，也是在告訴着自個：“沒事，提早一點也好，雙胞胎本來就是要早一些的，孩子小一點，我一會兒生起來也順暢一點。”

趙禹宸也是連連附和着點頭。

趙禹宸說的沒錯，早在幾個月前，坤寧宮內便已然備好了生產時所需要的一切，這會兒一聲令下，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就在偏殿住着的產婆便匆匆的行了過來，利落的問了蘇明珠幾句話，便一路簇擁着，慢慢的扶着她，行到了偏殿早已備好的產房裏去。

臨進屋前，蘇明珠鬆開了一路抓着他的手，終究還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絲小女兒的膽怯：“陛下，你派人叫我娘來啊。”

“啊，是！”趙禹宸一愣之後，立即點頭應了：“你別怕，國夫人很快就到！朕去換一身乾淨衣裳就也進去陪你！”

這麼一說，趙禹宸便也想了起來，不單單是蘇夫人，還有太后那邊，都需派個人知會一聲。

看着蘇明珠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殿內，他原地繞了一圈，便伴着一連串的吩咐，一路也行到了寢殿內，吩咐宮人給他更衣。

他還穿着上朝時的朝靴龍袍，又是在外頭轉過一圈的，且方才這麼幾句話的功夫，便已叫冷汗浸了個透。

換上了一身輕便的家常布衣，趙禹宸又匆匆行到了側殿來，蘇明珠這會兒已然去了外頭的衣裙，只一身格外寬敞的中衣，這會兒正靠着身後的軟枕，叫一旁的產婆問着“可有什麼想吃的？趁這會兒子多少墊補些，等到了生產了時候才有力氣。”

“當真是要生了？”趙禹宸幾步行了過來，面上滿是隱隱的焦急。

蘇明珠這會兒其實沒什麼胃口，但知道生產是一樁力氣活兒，還是在趙禹宸的安慰下，叫膳房裏上了補元氣又好克化的食物一口口用了。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聞詢之後的方太后也趕了過來，明珠見了之後，只說是還早，勸着先去正殿裏備茶歇着了。

之後再過兩個時辰，宮外的蘇夫人便也趕了過來，雖說趙禹宸是當真滿心關懷，但這個時候，有親娘在身邊，又是曾經也生過雙胎的，給幾句實實在在的撫慰與經驗之談，着實便讓蘇明珠也平靜了不少，只是一陣陣的疼痛也漸漸的厲害了起來，到了最後，不論趙禹宸還是蘇夫人，她便都沒再開口多說的心思，只是咬了牙關，在這似乎沒個止境似的陣痛里靜靜忍耐。

明珠不光早產，且還產的算是着急，從早膳后的時候開始疼，等到了天色剛剛沉下來，便被產婆們扶到了床上去，催促着下頭備湯燒水。

白日裏陣痛的時候，趙禹宸都還能一直陪着，到了這當真要生的時候，趙禹宸便要出去了。

也不單單是為了規矩，之前兩人提起過這事時，趙禹宸倒是提過他並不講究什麼“規矩避諱，”可以一直在旁陪着她，但是蘇明珠想了想后卻還是拒絕了，只說一個人生她還能專心些，若不然，她疼的厲害了，再遇上他勸說安慰上幾句，只怕反而要委屈埋怨，哭訴起來，沒什麼用處不說，還平白分了心去。

趙禹宸見她這麼說，便也應了，這個時候，在周遭人的勸說之下，也只得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去，隔着紗窗，聽着明珠陸陸續續的呼喊，與產婆們細細碎碎的囑咐聲，滿心焦灼的轉圈等待。

這一等，便是一夜。

“陛下，陛下？”伴着剛剛破曉的天光，側殿門外，眼底下也泛了一圈兒烏青的魏安弓着身子，都數不清他是第幾次的勸道：“時辰不早了，您便是睡不下，也去殿裏歇上一歇？”

魏安也是在暗暗叫苦，一整夜啊，整整一整夜！陛下就生生的在這門口守着，驢拉磨似的轉圈子，坐都沒怎麼坐！陛下不累，他這個陪着的，都快要受不住了！

見他這一次的話陛下也壓根沒聽見似的置若罔聞，魏安心內暗暗嘆了口氣，只得默默的將一旁早已涼透的濃茶撤了，上了一碗參湯：“陛下喝一口參湯，夜裏涼，好賴補補元氣。”

聽了這話，趙禹宸終於有了反應，卻是忽的問道：“皇后那可送了參湯去？已生了一夜，可還有力氣？”

“陛下放心，都是早已備下的了。”魏安連忙開了口，想了想又勸了一句：“太醫不是說了，這第一遭生產，便是生個好幾日都是有的，若不然，陛下還是先用些膳，這吃了東西才，才又力氣等着不是……”

只一夜的功夫，便眼見着憔悴了許多的趙禹宸皺着眉頭擺了擺手，才正要說什麼，屋內便忽的傳來了一陣驚呼與嘈雜。

趙禹宸猛地起身，還未來得及開口去問，緊跟着，便又傳來了一道格外清脆響亮的嬰兒哭聲！

“哎呀！這是生了！”魏安一拍大腿，忍不住的驚叫一聲。

聽着這一聲響亮的哭聲，趙禹宸一時間卻是僵在當地，心下又是喜又是澀，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恭喜陛下，娘娘生了一位小公主！”

屋內行出了一個報喜的宮人，與他屈膝行禮，高聲稟報道。

趙禹宸終於找回了自個的聲音：“皇后呢？皇后如何？”

一旁的魏安也忍不住的插了一句：“還有一個呢？另一個是公主還是皇子？”

趙禹宸也是一頓，許是這一晚上的熬暈了，加上實在擔憂的明珠，若不是魏安問起，他這一瞬間，竟是都忘了還有一個。

“生了生了，第二個也生了！”正說話間，窗內便又是一陣喧嘩——

“男孩兒！”

“是個皇子！”

伴着這一聲聲的驚喜呼聲，慢了一步的，也響起了一道比剛才微弱了許多，若不細聽，都差點沒注意到的嬰兒哭聲。

這一次，報喜的人便多了起來：“恭喜陛下，娘娘又生了一位小皇子！”

“一公主一皇子，兒女俱全！”

“娘娘身子還好，只是累的很了，已睡了過去！”

————————

等得蘇明珠重新睜開眼睛時，最先入耳的，卻是窗外一聲聲的鳥叫，隔着眼前的青紗床帳，外頭也隱隱的傳來了幾句說話聲，聲音熟悉，隱隱像是太后與娘親——

“瞧瞧，外頭的喜鵲叫了一日了，這會兒還沒停。”

“這麼大的喜事，可不是得多叫叫？”

“哎，娘娘說的是，當真是天大的喜事，您瞧瞧，這眉眼……多像陛下……”

“明珠？你醒了？”蘇明珠才剛剛動了動身子，床外便又傳來了一道欣喜溫潤的男聲，她抬起頭，迎面看見的，便是趙禹宸那眉清目秀的熟悉面龐。

看見他，蘇明珠卻是愣了愣，聲音有些嘶啞笑了起來：“我這是睡了多久？陛下怎的像是老了好幾歲似的。”

“明珠……”趙禹宸卻是不理她這一句調笑，低了頭，將她的手心緊緊的攥了，放在自己的面上，活像是捧着什麼失而復得的寶物一般，深深長長，嘆息似的緩緩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蘇明珠愣了愣，目光也忍不住的軟了下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趙禹宸抬起頭來，眸中隱隱帶了幾分濕意，抬頭看着她，認真道：“明珠，就這一次了可好？有翊兒翡兒，一男一女，此生足矣，咱們以後再不生了，朕昨晚在殿外，只覺……”

剛說到這兒，蘇明珠也想到了什麼一般，立即開口打斷了他：“啊！孩子呢？是一男一女嗎？我還沒見過，快抱來給我瞧瞧！”

趙禹宸：……

說來也巧，聽聞她醒了之後，隔間外的方太后與蘇夫人便也帶了襁褓中的姐弟兩個行了進來。

蘇明珠有些迫不及待，伸着脖子看去——

兩個一模一樣，渾身紅腫，甚至還帶着些亂七八糟污穢的小娃娃，都緊緊的閉着眼睛，小小的的一隻，什麼初生的小動物似的。

蘇明珠看着，有些複雜道：“怎的……這麼丑？”

這話一出，蘇夫人與太后便都是忍不住的一樂，蘇夫人嗔怪道：“哪裏丑了？瞧瞧這鼻子眼睛，比你還漂亮些，這紅通通的，日後長開了才白嫩呢！”

“真的嘛？”蘇明珠眨了眨眼，順着娘親的話頭仔細的看去，果然，姐弟兩個，一個塞一個的紅。

也是……她和趙禹宸兩個，哪個都長得不差，按理說，她們兩個的孩子，不可能太丑的！

這麼一想，她便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這個大一點的是男孩嗎？”

“不是，這是姐姐。咱們的小公主厲害些，長得比弟弟結實，這力氣也大，一點兒都不像是七個月出來的！”方太后笑眯眯道。

趙禹宸順手往蘇明珠的手裏塞了一碗參湯叫她喝了，也在一旁補充道：“是，翊兒生的結實，倒是翡兒，生的弱了些，比姐姐輕了半斤，太醫說要仔細照看着，無事，也無大礙。”

“公主厲害好呀，女孩子，就是要厲害些才成的。”蘇明珠也笑着應了一句，喝着湯，又仔細的瞧了瞧兩個孩子。

知道他們兩個有體己話要說，蘇夫人與方太后將孩子在一旁放下之後，便都笑着避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自家的孩子，就怎麼就順眼的緣故，方才還覺着丑猴子似的小娃娃，這會兒看多了，就又覺雖說丑，那也是丑萌丑萌的，連小傢伙咂摸嘴的動作，都可愛的叫人心裏軟成了一片。

看着看着，她便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抬起頭，便正撞上了趙禹宸也看過來的目光，深深沉沉，也滿是水一般的溫柔深情。

“真好啊。”她微微彎了眉眼，聲音輕輕的。

趙禹宸的面色一軟，傾身過來，伸手將她攔在了自己懷中，分明胸中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但最終說出口的，卻竟也只是與蘇明珠一般無二的簡單話語：“是……真好……”

明珠抬頭看去，正是春日，窗外鶯飛草長，鳥鳴陣陣，暖日融融，只叫人的心下也忍不住的沉浸在了這一片的生機與寧靜之中——

姐姐趙翊，弟弟趙翡，生在人間的四月天。

都是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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