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女

善男信女

王萱循聲望去,大門被拍得震天響,一絲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可這院子裏毫無遮蔽,她逃無可逃。

昨夜三更,她正在睡覺,忽然裴稹把她搖醒,她正要開口問他何事,卻被他捂住了嘴。

裴稹悄聲說:“我一直不願你擔心,所以不肯告訴你當下情狀,但既然你我共同流落此地,也算是相依為命,隱瞞你反而會害了你。我早已讓度厄出去送信,佯作答應納水青青為妾,只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你千萬不要誤會。”

王萱被他捂住嘴,兩人又靠得極近,呼吸相聞,裴稹的鼻尖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臉頰,耳朵開始發燒,身子儘力往旁邊躲,一雙眼睛撲閃撲閃地望着他。

她乖巧地點了點頭,以眼示意,讓裴稹放開自己。

裴稹沒有動,又道:“明日宋天星他們就會上山剿匪,你待在家中,千萬不要出去,不論是誰來,都不要開門,乖乖等着我,嗯?”

她又點點頭,忽然覺得裴稹緊張兮兮的樣子格外可愛。

“我納水青青,絕對不是真心的,而且也不會成功,你千萬不要誤會——”他又強調了一遍,“我會幫你把玉佩拿回來,等着我。”

“好。”王萱喉頭微動,他卻已鬆開了手,嘆了口氣,眼底有些糾結和不舍,抬腳打算離開,忽而再次回頭,問道:“如果你是我,會如何應對?”

假若王萱沒有眼疾,他們又沒有遇上黃珧一家人,就算遇到山匪刁難,他也有信心帶着她突出重圍,但既要保住黃珧一家,又不能讓她受丁點傷害,裴稹只能如此。

“先生,我也會與你一樣。”王萱微笑着,輕聲道。

她雖不是修道之人,但王朗與王蒓都是居士,日常耳濡目染,頗有些老莊飄然出塵、無欲無為的脾性,她並不會拘泥於外物,更不會在乎他人的眼光和看法,裴稹是為了救她,如果王萱因此而看不起他,那是忘恩負義。

裴稹只覺如沐春風,心中的枷鎖一朝打開,神思如上九霄,輕鬆了許多。

王萱眼見他偷偷溜了出去,自己躺了下來,用被子捂住了臉,想了一會兒,只覺臉上火辣辣的,許久都不能平復下來。

想到裴稹的吩咐,王萱連忙用東西將大門抵住,但外面的人不依不饒,已經開始踢門,王萱耳尖,似乎聽到了女人低聲唾罵的聲音。

“賊婦人,竟然如此精明!瞎眼婆子,讓我抓到你,要你不得好死!”

王萱聽着這聲音,似乎很像前兩日來送請柬給柳師宜的寨主夫人,茅塞頓開,明白了她的來意。既然只有一人,王萱便不那麼害怕了,環顧四周,忽然計上心頭。

她跑到廚房,取出柳師宜儲藏的豬油,抹在正屋前的台階上,又在柴門後放了兩瓢水,只要有人推開門,就會打破水瓢,濺得滿腳都是。

寨主夫人畢竟是山匪出身,平日農活也沒少做,自然比王萱力氣更大,很快就推開了柴門,只是她沒想到,門后竟然有兩個水瓢,弄得她濕了半幅衣裙和整雙鞋子。

她氣急敗壞,恨不得立刻將王萱找出來,剝皮抽筋,將她那張美人皮撕了去。

想當年,她懷着水青青的時候,水雄從山下搶了個美貌婦人上來,那婦人還懷着孩子,水雄就要強迫她,孩子不慎流了,婦人卻毫不在意,直道自己與丈夫兩廂怨懟,彼此不合,如今那男人死了,她又失身於水雄,孩子流掉,那是皆大歡喜的事。水雄被婦人迷得暈頭轉向,竟然不說納妾,要娶婦人為二夫人,與她平起平坐。

她自然不肯答應,鬧了許久,動了胎氣,生下來天生不足的水青青,三天兩頭地病,她更是揪心,恨透了那個女人!天底下所有的美貌婦人,都是毒蠍心腸,都是薄情寡義之人!

沒想到,一朝洞房,那婦人竟然趁水雄喝醉了酒,拿出金釵要刺他,到底是女人,手上沒有力氣,水雄高大有力,很快將她制住,打得她半死不活。後來,婦人竟臨死暴起,又掏出來另一根金釵,刺向了水雄的命根子,弄得他從此再不能生育。

寨主夫人心中很是暢快,他這是因果報應,罪有應得。更何況,既然他不能生,那青青就是他唯一的孩子,自然會備受寵愛。水青青就是她的命,只要為了青青,她什麼事都肯做!

她如此想着,迫不及待地奔向正屋,兩眼發直,顯然已經被傷痛往事激得癲狂了,完全失去了理智。

為了水青青的婚事,她穿了一雙新鞋,鞋底本就光滑無比,又被弄濕了,踩在門前的豬油上,“砰”地一聲就滑倒了,頭部磕在高高的門檻上,鮮血淋漓,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便歪了頭昏倒過去。

王萱怕她醒過來,連忙拿了繩子,將她五花大綁,又怕人突然來找黃大夫看病,就把她藏在了床底下。

恐怕寨主夫人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瞎子”竟然如此狡猾,裴稹也不會想到,王萱竟然有這樣的勇氣和智計,更想不到的,應該是盧嬤嬤她們吧。整個京都的人都以為她斯文大方,謙和有禮,善良得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誰能想得到,她能如此不拘身份地位,用這等不入流的小伎倆“欺負”一個山野婦人。

所謂的“月宮嫦娥”,只是他人看到她的皮相,自己腦海中想像出來的,她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什麼善男信女。她若是善良可欺,五公主就不會屢屢被她懟得話都說不出來,還連吃暗虧,不敢再來欺負她和元稚。

論這一點,她倒是和裴稹十分相像,外表看着單純無害,裏頭卻是黑心餡的。

裴稹踹了水青青一腳后,她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蜷縮在床邊連聲求饒。

“東西放在哪?”

“在……在,梳妝枱的第三格首飾盒裏。”

裴稹低頭去翻找,一時不察,身後的水青青露出猙獰的表情,翻手從枕頭底下拔出匕首,大叫着“去死吧”,向裴稹撲來。

電光火石間,裴稹抓起一支雙頭步搖,甩了出去,水青青還沒碰到他的衣袖,眉心便多了一支步搖,“咚”地一聲倒了下來。

血液飛濺,落在裴稹眼眉之上,他眼中儘是無法控制的戾氣,手中加快翻找,很快便尋到了王萱的定名玉佩。裴稹摸着溫潤的玉佩,那上面似乎還有王萱皮膚的細膩和身上的淡淡香氣,他的心瞬間定下,血紅色的眼睛也慢慢褪去了戾氣。

一個黑衣人從窗檯飛身而入,跪倒在裴稹面前,他拉下面上的黑巾,原來正是千金樓總管趙元。趙元拱手謝罪:“屬下來遲,請樓主恕罪。”

“無妨,”裴稹捏着帕子,神色淡淡的,若無其事地擦着臉上的血跡,“刺殺一事,查得如何了?”

“屬下已經查到,刺客乃崔鄴所派,董丞也有份,目的是為了阻止樓主奉旨清收清河崔氏田地。”

“簡直毫無新意,崔鄴也就這點本事了。繼續去查,另外,提前出動天權、玉衡二部,按‘夜梟’計劃行事,不得有失。”

趙元心中咯噔一跳。兩年前,裴稹擬定了一份“夜梟”計劃,給了天權、玉衡二部的線人一張名單,讓他們按照名單上的人名和備註,仔細查探這些人的犯罪記錄。名單上的人,起首便是京兆戍衛營龍驤將軍崔鄴,底下全是崔氏派系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後面的備註更讓人毛骨悚然,或是工程貪腐,或是侵佔田地,或是子女無德殺人放火,幾乎都是連風聲都沒有冒出來過的隱秘之事。

天樞宮的人見了這份名單,更是後背發寒,他們手中有許多這樣的信息,可名單上有些事,就連他們也是不知道的,待按了線索去查,果然牽出無數罪案,如果公佈出去,半個朝堂都要被清洗下來。

可憐他們天樞宮,原本與朝廷的人井水不犯河水,過得很是輕鬆懶散。自從裴稹來了,事事與朝廷作對,還弄了這麼個“夜梟”計劃,天權和玉衡兩部的人叫苦連天,卻憚於他手中的天樞宮令信,不得不從。

這件事,讓所有人對裴稹更加忌憚,就算是不服他的統制,也不敢表露在面上,有人說,他是地獄惡鬼,清楚世間之人所有罪惡,只要他動動手指,就會將你做過的虧心事全都抖落出來。

“夜梟”計劃是專為清河崔氏所制定,崔鄴首當其衝,原計劃會在一年之後全面啟動,不知何故,裴稹竟然將其提前了,難不成就為了這次的刺殺賭氣?

裴稹剛要把帕子收進袖袋,忽然看見身上礙眼的紅衣,想起來這是一件晦氣的衣服,連忙脫下扔在了地上。過了一會兒,又覺得這件衣服簡直是罪孽,只要看一眼就會噁心得要死,便取了火摺子,將衣服燒了。

趙元偷眼去看裴稹,火光中他面無表情,便默默起來了,腳下踢到水青青的屍體,隨口問了一句:“這具屍體如何處置?”

“哦?”裴稹挑高了聲調,好像對趙元多了幾分賞識,“拖出去化了。”

趙元冷汗涔涔,沒想到一時多嘴,攬了一個又臟又累的差事,苦着臉把水青青的屍體拖了出去。不一會兒,外頭便傳來了濃重的臭味,就算是隔得極遠,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也揮之不去,只要聞過一次,保管叫你三天食不下咽。

死無全屍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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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不是無腦甜心,我覺得正當防衛沒什麼問題,比較討厭什麼男主來遲一步讓女主受傷,我不會讓女主再受苦,自力更生多好。前面第一次被綁架,大家應該看得出來,男女主都是白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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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天子(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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