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中)

反擊(中)

霍裘躺在床榻上,高大的身子舒展開來,面上泛着點點星星的紅,唐灼灼聽了他的話,抬頭瞥了他幾眼,而後默不作聲地給他揉了揉方才被自己咬過的地方,問:“疼不疼?”

霍裘好笑地望着她,揉了揉她綿軟的臉頰,道:“母后倒是有一點沒說錯,嬌嬌的確是伶牙俐齒。”

唐灼灼的目光隨着他移到那塊整整齊齊的牙印上,慢慢地紅了臉,昂着頭問他:“母后可醒過來了?”

霍裘面色不變,淺笑着頷首。

唐灼灼食指繞着他的長發,許久沒有說話。

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的那些小心思恨不能都擺在臉上了,自然更瞞不過霍裘,他捏着唐灼灼後頸上的軟肉,愛不釋手,同時緩聲道:“母後年紀大了,有些事做得的確不妥,嬌嬌莫放在心上。”

唐灼灼搖了搖頭,悶聲道:“臣妾從慈寧宮出來的時候,恍惚想起第一次被皇上帶着給母后請安的場景。”

她美目向四周一瞥,“那時候母后還住在這長春宮,見着臣妾的時候,親親熱熱地隨着皇上喚一聲嬌嬌。”

隔了這許久,她仍舊是記憶猶新,只是如今,關氏與從前判若兩人。

霍裘面色一點點沉了下來,最後沒有說什麼,握着她手的力度悄然大了許多。

一夜深燈燭火,一夜風雪寒霜。

第二日一早,男人天還未亮就輕手輕腳起了床,梳洗一番後上早朝去了。

被子裏熱氣散了一大半,唐灼灼翻了個身,倒也沒什麼睡意了,於是坐起身來,喚了人進來梳洗一番,用過早膳之後,唐灼灼卻吩咐備轎,去慈寧宮。

外頭天寒地凍的,唐灼灼才出了門,就打了個寒顫。

一路到了慈寧宮門前,唐灼灼才撐着傘進去,同時吩咐身後跟着的宮女與侍從,道:“都守在殿外,沒有本宮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進入擅闖。”

一句話,將安夏與紫環嚇得不輕。

自家主子這是個什麼意思?將慈寧宮守住?

唐灼灼轉頭瞧了一眼皚皚白雪中閃着細碎銀光的琉璃磚瓦,臉上蘊着的素淡笑意也變戲法一樣消失殆盡。

她獨自一人,慢慢地走進了內殿之中。

關氏昨日裝暈,被霍裘識破之後,有多尷尬自不用多說,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心灰意冷。

她在這世間,只剩下這麼一個親人,好容易坐到了今天這個位置,自然不會害他,可那孩子,像是被唐家的那個丫頭使了迷魂術一樣,平素里千般護着不說,就是涉及到皇嗣問題,竟也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這怎麼可以?

這樣她百年之後怎麼好意思跟姐姐交代?

說起這唐灼灼,她以前瞧着倒覺着是個不錯的,如今瞧瞧,卻像頭養不熟的白眼狼一般。

可不就是白眼狼嗎?

霍裘給了她皇后的尊榮,她卻想着獨佔君心,害得這後宮的妃嬪成了擺設不說,更可惡的卻是皇嗣凋敝,皇上至今沒個一兒半女。

唐灼灼進來的時候,關氏正在氣頭上,將昨日裏長春宮送過來的花瓶打了個粉碎,一地的紅梅散落,點點嫣紅似血。

“母后小心莫被這碎片傷了。”唐灼灼嘴角一掀,只朝地上看了一眼,再漠然不過地提醒。

關氏看着一地的狼藉,嘴角抽動幾下,竭力端莊又暗帶嘲諷地問:“皇后今日心絞痛好了?哀家還以為仍需躺在床榻上將養着起不了身呢。”

“勞母后挂念,兒臣是來瞧瞧母后的暈眩之症可有好轉的,想來是昨日那幾根老參起了作用,母后才能好得這樣快。”

唐灼灼嘴皮子上下一嗑,瞧着關氏保養得宜的面上表情龜裂,笑容漸深。

“好了,都下去吧。”唐灼灼穿着一身桃紅色的小襖,神情慵懶,自顧自尋了一張軟凳坐下,而後吩咐殿中的人道。

“這……”

伺候在慈寧宮的自然都是聽命於關氏的,一時之間都有些遲疑着拿不定主意,直到唐灼灼眼風一掃,皺起了眉頭,才一個一個都出了這內殿。

關氏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唐灼灼的身上,直到殿裏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她才冷笑着出聲:“皇后好大的威風。”

“比不上太後娘娘指手畫腳多管閑事。”唐灼灼眼皮子一掀,嘴裏吐出的話讓關氏明顯一愣。

繼而大怒,手指頭哆嗦起來,指着她指了半天,卻被唐灼灼風輕雲淡地用手指挪開,險些一口氣接不上來。

“母后,怒極傷身,若您今日再昏了過去,皇上豈不是更心疼?”

她說得飛快,帶着一股子涼薄與寒氣。

關氏恍惚,突然想起霍裘剛大婚那會,有人在她耳根子邊說起,太子妃將門虎女,生得再柔弱不過,性子卻是個剛強的,什麼也不放在眼裏。

當時不過是當個笑話聽聽。

這世上哪有真正不怕天家威嚴的人呢?

看,後來唐灼灼不也是再乖巧不過嗎?

直到這時候,關氏才知道,原來她真的是個無所忌憚的。

更別提現在還將皇帝的心抓得死死的,更加肆意妄為。

“皇后!你這樣與哀家說話,你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太后?”關氏反應過來后,大怒。

唐灼灼挪開腳下的一枝紅梅,垂下眼瞼,漫不經心地道:“臣妾不敢。”

“母后也別光顧着生氣,臣妾今日來,自然是有事與母后商量。”

關氏面色鐵青,過了許久才平復下心情,極為生硬地擠出了幾個字,“皇后直說便是。”

唐灼灼也不介意,一雙漂亮的眸子閃着細光,眼角旁的淚痣勾魂攝魄,她坐到關氏的身旁,嘴角的笑意從未消過,旁人瞧着,倒是再親熱不過的模樣。

“那日皇上也說了,母後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後宮之事,還是交給臣妾處理的好。”

“畢竟,臣妾才是後宮之主。”

唐灼灼不疾不徐地道來,而後正眼望着關氏,那是一種全然陌生的冰寒之色,間或夾雜着毫不掩飾的警告之意,“母後接到慈寧宮裏養着的那兩名女子,還是交給臣妾帶走吧。”

關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臉色漲成了青紫色,她連連冷笑幾聲,“無事不登三寶殿,皇后竟是為這事而來?”

“過幾日皇帝生辰,哀家尋了兩個美人,好生調教學習規矩,到時候獻給皇帝,權當我這母后的生辰之禮了。”

“怎麼?這也戳到皇后的痛腳了?”

關氏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初初的驚愕過後,便迅速鎮定下來,且頗為得意。

見唐灼灼不為所動,關氏開口又道:“這兩個女子長得出色,哀家也叫人瞧過了,關鍵是是好生育的。”

她在故意激怒唐灼灼,算着時間,嬤嬤應該已到了乾清宮,只要把皇帝叫來,叫他看看唐灼灼的真面目,自然也就厭棄了。

這世上男子,哪有不喜新厭舊的呢

不過是老四的新鮮感還在不罷了。

唐灼灼動了動手腕,只是面上的笑一寸寸淡了下去,她的目光停在關氏臉上,話語耐人尋味:“母后尚在長春宮時,閉門二十載,那時可有想過自己如今的樣子?”

關氏一愣。

“原本臣妾以為,母后態度變得如此之快,不過是覺着臣妾不能為皇上孕育子嗣,故而打心底介意。”

關氏抬眸看着坐在對面年輕得過分的女子,強自打起了幾分精神,道:“難道哀家就該繼續放任着不管不問?那如何對得起先皇與先皇后的在天之靈?”

唐灼灼眼皮子一掀,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她估摸着時間,輕輕嗤笑了一聲,問:“母后是覺着對不起先皇呢?還是想獨攬後宮大權,培植自個的力量?”

她說得漫不經心,卻字字誅心,關氏騰地就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望着唐灼灼,氣得胸口起伏不定,“皇后這是在質問哀家還是要往哀家身上潑髒水?”

她這樣一鬧,唐灼灼只覺得眉心都在泛疼,她皺着眉沖關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纖長的食指如玉,卻生生讓這位從來養尊處優的太后傻了眼。

身居高位太久,從未被這樣對待過。

“母后,將人送回去吧,不然皇上瞧着心裏不舒服,臣妾也不舒坦。”

關氏抿着唇,被氣得不輕,重重地冷哼一聲:“做夢!這事今日沒完,皇后也別急着走,等會叫皇上來評評理,看哀家怎麼得罪了他的皇后。”

唐灼灼輕嘆一聲,抿了抿清茶,從懷中取出兩個陳舊的破爛布娃娃,那布娃娃上還貼着碎了一角泛黃的紙,白紙黑字寫着一人的生辰八字,最可怕的是上頭還留着細細的針孔,直指布娃娃的胸口。

關氏一瞧,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樣,她嘴角蠕動許久,才驚恐萬分地道:“你怎麼……你怎麼找到這東西的?”

唐灼灼垂下眸子,動了動手指,將那兩個看起來十分陳舊的娃娃放在關氏的手邊,後者一個哆嗦,離那東西遠了些。

“母后當年為照看年幼的皇上毅然進宮,臣妾對母后更是尊崇有加,再如何任性也不敢對母後有半分忤逆的心思。”

“當年先皇後生皇上的時候,傷了身子,按理說好生調理着能緩過來,可就是這樣毫無預兆地去了。”

唐灼灼每說一個字,關氏的臉就更白一分,聽到這裏,她抬起頭來,死死地盯着唐灼灼,顫着聲音道:“一派胡言!當年諸多太醫均是束手無策,姐姐身子虧空得太厲害,又染上了風寒,這才……這才沒了。”

她說得艱難,唐灼灼卻不以為意,她對這些事都不上心,只是勾了勾唇反問:“太後娘娘,擅用巫蠱厭勝之術,罪該如何,不用臣妾跟您細說了吧”

一擊斃命,關氏這下再也坐不住了,臉白得和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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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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