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捉蟲)
次日,天蒙蒙亮,王沅彷彿聽到了隔壁的動靜,她閉着眼睛坐起來,喊了一聲:“采青,大家都起來了嗎?”
采青端着一盆熱水走進來,放下水盆,道:“我剛才去端了熱水,看見衛姑娘與公孫姑娘起來了,小姐,你也起來洗漱吧。”
王沅下床洗漱,采青一邊給她梳頭髮,一邊問:“小姐,您還記得皇後娘娘的樣子嗎?”
王沅仔細地回想了下,對於余蘊秀她印象不太深刻了,反倒是對她的兩個妹妹比較熟,兩家雖然是鄰居,但是余蘊秀比她大六歲,她跟余家的衛兒、少兒一起玩過,記憶中余蘊秀一直是溫柔安靜的,要麼幫着她母親操持家務,要麼是在織布紡紗。等她從江都外租家回來,余蘊秀就已經成親了,更加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采青有些失望,“哎,我還指望您跟皇后攀個交情,以後的日子也好過些。”
王沅道:“傻丫頭,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攀交情的,我情願皇后早已經忘記我這個人,這樣我的日子怕是還好過些。”
小太監送上早膳,王沅與采青用過早膳后,出門去就看見公孫柔嘉正在門外站着,兩人同時道:“王姐姐。”“公孫姐姐。”
王沅笑道:“難得跟姐姐有緣,不如我們直接喚名字可好,我家裏人都叫我沅兒。”
公孫柔嘉點頭道:“甚好,我也覺得姐姐妹妹叫得太繁瑣,你叫我柔嘉即可。”
兩人說笑幾句,就看見胡端娘與林寶瑟執手從屋裏出來,林寶瑟嘰嘰喳喳地說:“本來要去面見皇後娘娘,我還很緊張,幸虧端娘跟我說皇後娘娘人特別好,對人和聲和氣的,我這心裏才好些。”
王沅看了胡端娘一眼,心裏暗道,論起熟悉的程度,估計胡端娘更加熟悉帝后吧,畢竟她是皇帝乳娘之女。
眾人又等了一會兒,衛婉才出來,然後由着小太監帶着去椒房殿給皇后請安。
樊太后喜好清凈,皇后每三次給太后請安,皇后不好越過太后,因此規矩後宮諸妃,也是每三次一請安,當然是指有品級的嬪妃,像王沅這樣的家人子未經宣召是沒有資格向皇后請安的。
余蘊秀坐在椒房殿大廳的上座上,王沅等人按照宮規向了行了一個大禮,余蘊秀道:“平身吧。”
眾人起身,道:“諾。”
余蘊秀看着大殿中站起的五名女子,俱是亭亭少女,鮮妍的模樣,她心裏微微有些發酸,很快就剋制住情緒的蔓延,告誡自己,不可貪心,不可貪心。
余蘊秀像個慈祥的長輩一樣,問她們在宮裏住的習慣嗎,吃的習慣嗎,語氣十分柔和,還讓人端來杏仁茶分給大家喝。
王沅與余蘊秀老實地回道:“回皇後娘娘,挺習慣的。”這是廢話,不習慣也要說習慣。
衛婉照舊是很少說話,倒是胡端娘與林寶瑟說了不少話。余蘊秀對待五人態度不偏不頗,絲毫不因為胡端娘與王沅是舊相識,就對她們另眼相看。
杏仁茶味道偏苦,王沅向來不喜歡,慢慢地抿着,趁着皇后與其他人說話的機會,偷偷地打量她,果然是居移氣,養移體,三年的皇後生涯,讓她的氣質高貴端莊。
突然小太監過來稟告,“皇後娘娘,梅寶林過來請安了。”
余蘊秀道:“請她進來吧,正好大家見一見。”
梅寶林給皇後行禮之後,迫不及待地說:“娘娘,求您讓我見見大公主吧。”
余蘊秀眉頭微蹙,滿珠立刻開口說道:“梅寶林,您這說的是什麼話,不是皇后不讓您見大公主,是因為你患有風寒,以免傳染給了大公主。”
梅寶林面色蠟黃,無精打采地說:“妾只遠遠地看一眼,不會傳染給大公主的。”
余蘊秀道:“大公主不滿一歲,身嬌體弱,很容易被感染,梅寶林,還是等你的病完全好了再見大公主吧,這樣對大公主也好。”
她的話斬釘截鐵,梅寶林不敢再多說什麼,愁眉苦臉地坐着,不再吭聲了。
回到長信殿後,采青出去逛了一圈,回來對王沅說:“小姐,梅寶林的事情在宮裏都不是稀奇事了。她原是皇後身邊的侍女,有一次陛下喝醉酒後,皇後派梅寶林去服侍陛下洗漱,就這麼著,陛下寵幸了梅寶林,梅寶林運氣好,居然懷孕了,生了公主。但是陛下不喜歡她,把公主交給了皇后撫養,若不是皇后替她求情,梅寶林估計現在還混不上寶林的位置。聽人說,她是趁着陛下酒醉爬床,所以才被陛下厭棄,所以她只能巴着公主,天天去椒房殿見公主,就連生病了也要去,皇后擔心她傳染給公主,所以不讓她見公主呢。”
王沅本來還以為是一個皇后仗勢搶奪她人子女的故事,沒想到原來是一個爬床丫頭失敗的故事。不過從這件事能看出余蘊秀心腸確實不壞,這對王沅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有個好相處的皇后,底下的嬪妃日子總能過得順心些。然後事情卻並不像她想得這樣容易。
家人子入宮,宮規禮儀都已經學好,下面就該是侍寢了,只是不知道五人之中有誰能拔得頭籌。然而一直等到晚上,才得知皇帝去了昭陽殿。
……
昭陽殿,蘭草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走過來,對正在看書的馮清芬說:“娘娘,該喝葯了。”
馮清芬立刻用扇子捂住鼻子,“快拿走,我不喝!”
蘭草道:“這是夫人吩咐的,讓您每天都不能斷了。”
馮清芬站起來,接過葯碗,把一碗葯都倒進了花盆裏,然後把空碗擱到桌子上,懶洋洋地說:“好了,我喝完了。”
蘭草還要再說什麼,被茜草攔住了,茜草把她拖到屋外,小聲地警告她:“你最好搞清楚,現在的主子是昭儀娘娘,而不是夫人。”
“可是,這是益子湯,喝了她娘娘才能生小皇子。”
茜草道:“夫人太心急了,娘娘如今才十七歲,嫁給陛下都沒滿一年,用得着這麼早就喝湯藥嗎?更何況陛下寵愛我們娘娘,娘娘懷孕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吳公公剛才來報了,陛下今晚過來昭陽殿,我們還是先給娘娘沐浴更衣吧。”
然而,李湛這一晚上也沒能夠在昭陽殿留宿。夜半時分,椒房殿的人過來扣昭陽殿的宮門,守門的人不敢阻攔,立刻帶着人去見李湛,來人道:“皇後娘娘身子不爽利,下身見紅了,已經去請了太醫,特來稟告陛下。”
李湛一聽說是椒房殿有事情,立刻穿衣下床,對馮清芬說了一句:“你好好安歇,我明日再來看你。”然後就去了椒房殿。
余蘊秀靠在靠枕上,滿臉喜色。李湛匆匆走進來,余蘊秀捂着肚子,道:“陛下,我們又有孩兒了。”
李湛本來陰沉沉的臉上頓時狂喜起來,握着她的手,道:“這真是太好了!”爾後有憂慮起來,“剛才聽人說你見紅了,有沒有事,太醫呢?”
余蘊秀道:“沒事,太醫已經過來看過了,說是最近操勞過度,只要好好歇息就沒事了。”
滿珠端着安胎藥過來,李湛接過來,一勺一勺喂余蘊秀喝葯,兩人之間溫情脈脈。喝完葯余蘊秀有些犯困,道:“陛下,妾真的沒事兒,您快回昭陽殿吧,別讓馮妹妹等着。”
李湛摸摸她的額頭,笑道:“我今日哪裏都不去,就留在椒房殿陪你和我們的兒子。”
余蘊秀本來還想再勸他幾句,但是藥效發作,腦袋昏昏沉沉的,很快就陷入睡眠中。
皇后懷孕后,隆寵更勝往日。現今每個月,李湛至少有半個月在皇后宮裏,然後約十天的時間在昭陽殿,偶爾一兩天去去蕙草殿張婕妤那裏,新來的家人子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
五人之中,衛婉為人孤傲,整日待在屋子裏誰也不理,其他四人算是難姐難妹,簡直就是一進宮就失寵的典範。好在皇后治下嚴格,在衣食上沒人敢虧待她們。
幸好有四人,足夠湊成一桌葉子牌,每天聊着八卦,吃着瓜子,打着小牌,感情迅速升溫,互相陪伴着,日子倒也能夠湊合過。
胡端娘是最先沉不住氣的,這日,牌友聚會,她運氣不好,一直輸牌,最後心煩意亂,把手裏的牌往桌子上一扔,委屈勁兒上來,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王沅洗着牌,淡淡地說:“皇后懷着身孕,闔宮上下,不,應該是整個天下都盼着她為陛下生下龍子,這是好事,你委屈啥呀!”
公孫柔嘉看了王沅一眼,接過話頭,道:“是啊,皇後有孕,是個金貴人兒,馮昭儀是大將軍之女,身份貴重,咱們只好安分守己,哪能訴說委屈呢。”
“呸!”胡端娘啐了一口,“什麼賢后,都是騙人的,自己把陛下把持的緊緊的,我們進宮都快三個月,連陛下的影子都見不着,當初選家人子是皇后發的旨意,如今把我們選進來就是當擺設!”一席話說完,她忍不住哭起來,女孩子的青春有限,再這麼耽擱下去,很快後宮會湧出其他的新人,自己再無立身之地了。
林寶瑟勸不住胡端娘,兩人相擁着哭起來。王沅實在受不了她們的哭哭啼啼,與公孫柔嘉攜手出了門。
看着庭前飛鳥,公孫柔嘉感嘆:“原本進宮就是想為自己博一個出身,可能就是運氣不太好吧。”
王沅道:“事情既然已經成了定局,再後悔也沒有用了,或許只是我們的時間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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