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略
成靖寧想來也是如此,先前羅安寧能攪風弄雲,也是和趙承逸合作的緣故,只要趙承逸一垮,她也與死無異。況且自己和那邊結的仇還沒清算,她可一筆一筆都記着。心中有打算,不過仍然先問成芙寧的計劃:“姐姐有什麼法子?”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西疆原本靠近大夏的那一片地,被屠戮得十室九空,倖存下來的對夏人和挑起事端的幕後兇手恨之入骨,現在邊關安定,找夏人報仇已無可能,那麼只能找趙承逸了。按照他所犯下的罪,若無一幫幕僚相幫和陛下偏袒,他早被斬殺以告慰萬千將士和無辜死去的百姓的亡靈。我們若要成事,可去尋西疆那一帶倖存的百姓,據我所知,靠近大夏的百姓喜快意恩仇,其男丁最是血氣方勇。”成芙寧說道。
成靖寧聽后仔細琢磨一陣,想着也是這個道理,不說國讎,只說家恨,至親之人因趙承逸的野心而死,現在仇人已到身邊,如何能不為家人報仇?只要她們稍加運作,便能借刀殺人,既可讓那些失去家人的百姓大仇得報,她們也可不留痕迹的剷除後患。“具體要怎麼做,我們還得仔細商量,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盯着那邊的人送信回來說,原本一幫人還指望東山再起,到疏勒后發現復起比想的難,人先走了一半,還剩炙影門的人在堅持。這等江湖門派,只得動用江湖勢力打壓,必須讓它不再支持趙承逸。先剷除了炙影門,才能執行下一步計劃。”成芙寧說,她現在手底下有人,不過應付一個頗有根基的江湖勢力還有些難。
成靖寧接管了部分蕭家家業,對蕭家江湖上的勢力也有所了解,當即道:“我會懇求祖父幫忙。”
兩人商議一陣后,開始動用自己手上的人和勢力佈局,這回無論如何也不給趙承逸翻身的機會。她們要一步一步動搖趙承逸那幫幕僚手下和炙影門的軍心,再將西疆戰亂的真相傳過去,先撒網佈局,等過上三五月甚至一兩年再收尾,左右趙承逸和羅安寧現在成不了大事。
成靖寧思來想去,總算找到勸說蕭祖父的法子。“自從侯爺走後,孫媳總是做惡夢,夢到趙承逸在炙影門的扶持之下東山再起,登基為帝。他和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又仇,上位后便開始清算,雲旌,您和祖母,我還有父親母親等人,沒有一個逃過報復。趙承逸狼子野心,祖父您心裏也清楚。他人雖已去疏勒,但也不得不防。”
因她的直覺向來準確,因有過先例,說出來時蕭祖父不知不覺的信了幾分,況且這等翻身為王的例子,歷史上有好幾例,萬一趙承逸真成事,照他睚眥必報的性子,凡與之作對的,無人能逃過清算。“你想要除掉恆王永絕後患?”
“孫媳的確有這個打算,畢竟雲旌曾經得罪過他,而他過去到現在,都沒放棄殺我的打算,憶起過去和那個夢,現在想來都覺后怕。他雖被削爵貶謫,但到底是皇子,過去又深得陛下寵信,若直接派人殺了他,怕是會招來禍患。孫媳想,先慢慢剷除他剩下的羽翼,再借他人之手,將其殺之。”成靖寧說道,過去她沒力量與之抗衡,現在回過神來,必須剷除掉這最大的隱患。最近兩年過得太·安逸,倒讓她忘記居安思危這個道理。
蕭祖父想了想,也覺是這個道理,趙承逸若被刺殺在疏勒,必會讓今上追查到底,謀害皇子,可是殺頭之罪。“你是怎麼打算的?”
“現在他身邊有幕僚和炙影門相幫,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產業,孫媳想,先讓他和他手下那幫人離心離德。我們先瓦解他的勢力,再斷了他的財路,絕了他復起的希望,最後再借與他有仇之人之手,一舉將其殺之。”成靖寧說道,這是她想到的最安全有效的法子,不疾不徐,小火慢燉,“無論是除掉炙影門還是拔除他剩下的產業,都需要祖父手下的江湖勢力幫忙。為了我們將來的所有人,孫媳懇請祖父幫忙。”
蕭祖父讓成靖寧起來說話:“這件事干係太大,事關許多人的命和將來,祖父會慎重處置。你胎位還未穩固,不用太勞心勞力,祖父會無聲無息的剪除他的左膀右臂,讓他永無翻身之日。幾個月後,祖父會告訴你結果。”炙影門是江湖上最近三十年崛起的幫派,其門主野心甚大,得罪過不少人,只要他稍加運作,將其除掉不是難事。
“靖寧替雲旌,替父親母親他們謝過祖父。”成靖寧跪拜叩謝道。離開密室后鬆了口氣,準備下回請成芙寧國府一敘時,把第一步計劃完成的事告訴她。現在男人們在另一方戰場打拚,那麼遠在西疆可能咬潰堤壩的蟻穴,就由她們來剷除!
成靖寧惦記着千里之外的趙承逸的同時,京城裏也有好幾撥人在算計着她。自被成靖寧擺了一道后,舒太妃母子一直在尋報復的機會,怎奈她在鎮北侯府內做起縮頭烏龜,侯府上下又被蕭家那老不死的兩口子看得跟鐵桶似的,無處下手,只覺渾身手段無處使。
郡王府正堂的寢房中,舒太妃拿着二十四木頭小人,拿着刻刀一個一個的刻上成靖寧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她出身木匠之家,雖為女子,但一手雕刻的功夫遠超其父,二十四個木頭人,個個雕刻得栩栩如生,再塗上漆,看上去格外的詭異。
舒太妃並不知曉成靖寧具體的出身時辰,便做了二十四個木偶小人,每一個刻上不同的時刻,總有一個能中。“以為不出門,我就治不了你了嗎?”她拿着小鐵鎚,往木偶人的七竅和小腹釘釘子,釘好后埋在向西朝鎮北侯府的位置。想生孩子,做夢!
承平侯府中,成宜珍的貼身丫鬟將成宜珠引到內室。“到外面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成宜珍吩咐道。
“打聽清楚了嗎?”關上房門后,內室只有姐妹兩個,成宜珍急着問道。
成宜珠走了一段路,坐在花梨木圓桌前悠閑的喝了口茶,並不着急。用絹子拭了嘴邊的茶水才慢聲道:“打聽到了,現在為那死丫頭養胎的是京城裏最有名的安大夫,要往他的藥箱裏動一動手腳很容易。福全說過了,安老頭最近在給她配什麼安胎藥,他認識幾個身手敏捷的梁上君子,偷偷在葯里加點東西不會有人知道。”
“一定要下最毒的葯!最好大小都去死!”成宜珍現在恨成靖寧得很,尤其她間接把成芸寧那攪家精弄到侯府來,弄得上下雞犬不鳴,連曾和興都不認她這個娘了。上元節后得知成靖寧懷孕的消息后,更是恨得牙痒痒,憑什麼她可以富貴錦繡,她就要在曾家受委屈?
“姐姐別著急,一下子就要她的命太便宜她了,得慢慢折磨。”成宜珠被景川侯折磨了十多年,最是明白那種慢火細熬的痛苦。
白媽媽從跟隨安大夫來的童子手裏接過葯,到廚房檢查一番確認無誤后才交給雁容幾個去熬。“得把火爐看好了,片刻不許離開。”
“奴婢明白。”王老夫人治家有方,御下甚嚴,賞罰分明,是以侯府上下的下人個個都認真做事,不敢怠慢,尤其現在的重要時期,哪敢疏忽,嘉祉院上下都等着侯夫人平安生產好領賞錢,哪會被豬油蒙了心去害人?
成靖寧有孕后,嚕嚕就被王老夫人抱去宣德堂養着,不過胖貓喜歡成靖寧,每日總要到嘉祉院來呆上片刻。養了數年,只會吃喝的傻貓終於開竅,知道主人不能像以前那樣陪它玩兒,就端着小腳坐她身邊,睜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她,偶爾撒嬌露肚皮求撫摸。每回葯端上來后,它總要湊上去瞧上一瞧,每每如此,總會被甄媽媽教訓。
過了年後,成靖寧每日依舊會騰出半個時辰來抄佛經,每逢初一或十五,就交給王老夫人送到大覺寺,供到佛前。
“先放着吧,我把這一卷抄完。”明天是二月十五,又到去大覺寺的日子,成靖寧還有幾頁沒抄完。
“老奴先放桌上了,夫人抄寫完後記得喝了。”甄媽媽叮囑着道。
無事時成靖寧喜歡一個人待着,甄媽媽將葯送到后就退到外間守着。嚕嚕起先還在成靖寧的桌案上,此刻又例行公事般的跳到圓桌上檢查湯藥。因成靖寧還未過來,葯還放食盒裏捂着。嚕嚕坐旁邊扒着扒着,就把整個食盒推地上,黑乎乎的葯汁撒了一地。
屋內安安靜靜的,成靖寧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筆尖上的墨團滴落在白色宣紙上,只好重寫了。還未過去訓貓,甄媽媽等人已聞聲進來,急着問出了什麼事。
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食盒和摔碎的碗,甄媽媽很是惱火,這隻貓真是太淘氣了,叫來沁雪和沁青兩個把地上的碎瓷和葯汁收拾了。“媽媽不必怪它,再去熬一碗就是了。”成靖寧放下毛筆,重新擺好宣紙用鎮紙壓好了上前說道,“你們兩個再辛苦一陣。媽媽,今天這葯聞着味道不對。”懷孕之後,她耳聰目明了許多,連鼻子也比以前敏銳。
“怎地不對勁?”甄媽媽問道,拿起半片碎碗,聞了聞裏面的葯汁,左右她沒聞出來。
“就是覺得不太對。”成靖寧不懂醫理,也說不上什麼地方不對勁,接過甄媽媽手裏的殘汁,沾了一滴嘗試,“好苦!”比昨天喝的苦,當即就吐到痰盂里。
“前幾日的葯夫人喝完了,這些是今天送來的,安大夫許是新開的吧?”甄媽媽解釋道。
安大夫今日來診脈送葯,成靖寧一直認真聽着他說的話,“可安大夫沒說換藥的事,但若是相同的藥材,用一樣的熬法,不可能會苦這麼多。”聞禮走後,府上沒有精通醫術之人,白媽媽倒是懂一些,但終究不是大夫。
“雁容沁雪,藥渣還在嗎?在的話送到另一位大夫那裏去看看。”安大夫在京城是有名的婦科聖手,比起宮裏的太醫來還穩妥許多,因此京中許多高門孕婦多是他在調理,他不可能范這等錯誤。
“奴婢這就去。”沁雪說道,拿了藥渣並一包未熬的要去另一家醫館。
白媽媽聞訊趕來,聽過成靖寧的一番話,想着剛才她檢查過,並無異常,但也覺着奇怪。能瞞過她的眼睛,並且避開試毒的銀針,必是有備而來,想到層出不窮的害人手法,便親自跟沁雪走了一趟。
今日份的進補藥先停了,成靖寧在侯府內耐心的等着消息。到下午,白媽媽臉色慘白着和沁雪回來。另一家醫館的大夫檢查過,開好的補藥上被塗抹了些許砒·霜和金剛石粉,因量少,便是銀針也試不出來。接連服用二十日,便會中毒身亡。
“安大夫和夫人無冤無仇,如何會害夫人?”甄媽媽氣憤着說道。
“不一定是安大夫,興許是被躲暗處的人動了手腳。”安大夫在京城有口皆碑,行醫多年不曾出過岔子。葯是他親自抓親自包的,只有可能是過後被人動了手腳或被人掉了包。京城裏想要她命的無非就那些,循着背後那條線索查下去總會查到兇手。“等會你到安大夫那裏走一趟,說最近府上老鼠多,他開的葯被咬壞了幾包,請他重新配一些。”
嘉祉院的大事如何瞞得過王老夫人和蕭祖父,事關蕭家血脈,蕭祖父當即就命令下邊的人查,不讓成靖寧插手,叮囑她安心養胎。這回嚕嚕是大功臣,王老夫人狠狠的獎勵了它一番,想着貓養久了,果然是有靈性的。
蕭祖父動作迅速,不到兩日就順藤摸瓜,拿住了晚上偷偷溜進歲安堂的賊子。經過一番拷問,那人說是受人之託才來放砒·霜和金剛石粉的,最後查到京城一個人際頗廣的混混李福全頭上,此人正是成宜珠的相好。
蕭祖父年輕時做事也是個心狠的雷厲風行之人,當即綁了李福全到京兆府尹去,下毒謀害軍侯夫人,不死也得關上十年八年。安大夫這時才驚覺險些害了成靖寧,慌忙到侯府請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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