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國絕裂
虛空幻境颳起一陣強風,腳下的碎星似乎搖搖欲墜,星河頃刻翻騰不歇,眾人的衣裳被颳得獵獵作響。漆黑的九重書樓似張牙舞爪的魔物,兩盞檐燈晦澀的光芒轉作殷紅——
季遙歌蹙了蹙眉,轉頭問玄寰:“你可融和完成?楚隱呢?”
玄寰飛身掠到她身前,單臂一展,只將她護於身後:“他沒事。別擔心,書樓為獸譜所鎮,樓妖無法出來,亦不能施展術法。”
那廂傳來高八斗一陣長笑,他已從屋檐上飛來,踏着碎星而來,直直看向季遙歌:“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等玄寰歸來,可你以為他真的順利歸來了?我是不能施展術法,但我有一萬種比法術更可怕的辦法對付你們。古往今來萬萬年,天下還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莫說是你這人卷,就算整個萬華,都屬於我。季遙歌,我給你個機會,你乖乖跟我走,日後你我仍舊為友,我給你這萬華之上受用不盡的好處,也放過玄寰,不取他性命,如何?”
季遙歌聞言眉心蹙得更緊,只問玄寰:“你回答我,融和完成了?”
玄寰卻道:“你別受他蠱惑,仙國真境外圍的九幽煉獄,就是由他一手所布,為的不止是阻止外人闖入,還是將無數元魂拘在此地煉成邪魂,以鎖靈骨,給日後的人卷作食,人卷將會化妖,為其所控。三星掛月閣今日召集萬華眾修齊聚仙國,為的也不是入仙國取寶,而是將這些新鮮元魂祭煉給你,好令你一朝成魔成妖,將《溯世書》徹底妖化。”他語畢緊緊盯着高八斗問道,“我可有猜錯?”
“猜對如何,猜錯又如何?難道今天你們還有別的選擇?”高八斗倏爾一笑,已走到他三人面前,向季遙歌伸出手。
“好個心思歹毒的妖樓,你就不怕外面的修士知道了真相,群起而攻?”白斐只覺今日所聞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由頭聽下來不免讓他心生寒意——人間縱橫,見慣風雨,他卻從不曾面對如此可怕的敵人。
“你以為外面有人會相信你們的話?”高八斗舔舔唇,不以為然開口。
世祖玉簡被毀,天書奇樓成妖之事又超乎常理,他們任何可以說服世人的證據。
“踏出我這虛空幻境,外面的修士就都是你們的敵人。小斐,勸勸你師父,我們相交九百年,她亦是我第一個摯友,縱我百般手段,又幾時害過她了?過來,我便仍是你們的高八斗,甚至玄寰我也可以放過,讓他重歸三星掛月閣,你們想在一起也可以,我親自為你們主持雙修結禮,如何?”高八斗舉着手,步步靠近他三人。
“摯友……”季遙歌垂下頭,臉上一片黑暗,神情不清,聽那口吻卻似在回憶這些年與高八斗的過去,待高八斗走到白斐面前,卻有一段蛟尾無聲無息橫掃而來,伴隨着一道熾烈的火息,將虛空割開細縫,亦將高八斗擋在細縫之外,宛如楚河漢界。
“你不配與我為友。”季遙歌冷顏抬頭,一張欺霜賽雪的臉龐佈滿沉怒,雙眸含威,再無先前半分溫柔。
金色光球在她掌中徐徐轉動,綻出暖融的光芒,赫然便是那顆未被她完全吸收的龍丹。
“出去,先回赤秀再說。”玄寰拉起她另一邊手道。
季遙歌亦贊同這個決定,點點頭,只道:“小斐,走。”
白斐應了一聲,雙手掐訣,騰身而起,飛到季遙歌身側,龐大仙力席捲而至,玄寰不知何時已祭出一柄黑紫長劍,劍寬兩指,刃薄如翼,隨他一劍落下,劍上有紫金劍芒裂空而過,剎那間磅礴仙力靈氣如海傾瀉。
返虛期的修士,一劍可退巨浪,可御山崩,無需花哨功法指訣,便叫人膽顫。
季遙歌第一次看到返虛期修士出手,也是第一次見識玄寰的能耐,只見那紫金劍芒撕空而過,碎星攪亂,虛空幻境竟被撕開一道巨大豁口,仙國景象隱約呈現。
“走!”他毫無猶豫地拉她朝豁口飛去。
蛟尾自虛空中一甩而過,劃下漂亮的弧線,季遙歌帶着白斐與玄寰飛向豁口。
高八斗也不追,只靜靜站在黑暗裏,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看着撕開的豁口再度合攏,這片無盡的黑暗剩他一人,與九重書樓矗立在永恆虛妄中。他漸漸蹲下,雙手抱膝,蜷在虛空中,只檐燈昏暗的紅光照在他身上,遠望而去,便似被人遺棄的孩童,獨自站在原地,等待永遠不會回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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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國真境內的修士仍舊站在各大山頭,時間似乎並未過去太久,誰也未曾離開。夏奚重與夏奚巒一言不發地站在地勢最佳的一處山頭上,憑身邊修士說話,只不回應,目光落在遠空,也不知在思忖何事。流華君與玄龜賀七正急切地交談,那雙迷人妖艷的狐狸眼時不時掃過四周圍的修士,發出警惕的目光,偶爾與謝冷月之流撞上,便翹了眼角嫵媚一笑,但眼底卻都是殺意。於她而言,玄寰雖是元兇,但三星掛月閣與謝冷月亦是兇手,故並無好臉色。
謝冷月盤着腕間一串玉珠,與江塵站在後面,除了偶爾交談兩句,亦無話可說。四周的修士、宗門也都觀望等待着,青金異蛟與玄寰的突然出現委實驚人,又手握世祖重寶,現如今被如入書樓,也不知結果如何,眾人都猜測着局勢變化,氣氛顯得頗為冷凝。
忽然間,夏奚重姐弟臉色一變,喝了聲:“出來了,誅殺玄寰,活捉季遙歌。祭聚靈炮,起六星盤。”
一句話,他身後三星掛月閣的人臉色全變了,尤其是韓星岩。作為三星掛月閣的成員,韓星岩自也被邀入仙國,他並沒跟着季遙歌一起,眼下聽及這兩件法寶名稱,不免心驚。聚靈炮與六星盤是三星掛月閣的傳世鎮樓之寶,這次帶來原是為了仙國準備,可如今竟用在兩個修士身上,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亦透着說不上來的古怪。
可還沒等韓星岩想出個所以然來,遠空似有紫金隕星劃過,紫芒在晴朗的天空尤其醒目,只將天幕撕開一道巨大裂口。夏奚重已縱身躍起,一聲令下:“出來了。”便親自衝上前去,只留夏奚巒站在原地,眸中現出幾分不安。那廂流華君與賀七聞得聲響亦隨之而上,賀七更是身影數閃,搶到眾人身前。
幾道人影化作幻光飛出,迎面便是眾修的攻擊,虹光交錯,似在天宇炸開一簇煙火,那幾道人影穿過眾人攻擊,直掠到外界,夏奚重搶先一步,卻忽感不對,大喊了聲:“不好,中計了!”語音剛落,就見那幾道人影化作三個化身靈偶被打得粉碎。眾人這才察覺中計,齊齊折身再追,可為時晚矣,萬道紫金劍芒並熾烈龍息同時湧出,似山火噴薄而來,能將一切焚作灰燼,生生將眾修逼退,唯獨幾個上修還能撐在原處,賀七更是以袖微擋,忍不住嘆息:“修為未到,這龍丹實力施展不出,可惜了。”也不知是在可惜什麼。
眾修被這陣猛烈攻擊攔下,季遙歌三人已借這一虛一實的掩護徹底掠到外界。
“你也擅劍?”季遙歌見那紫金長劍在玄寰手中精妙絕倫的變化,忍不住誇道。她初時在萬仞山學的就是劍,對劍有種特殊的感情,玄寰用劍她還是頭一回見,委實精妙。
玄寰回身攔下遠處飛來的一道青光,口中笑道:“我還有許多好你不知曉,擅劍有何可奇的?”
“也對,畢竟是近萬年的老怪物。”季遙歌不甘示弱,蛟尾一甩,擊碎一塊巨石,石棱化作暗器飛向身後追兵。
“……”年齡差是硬傷,玄寰也無奈。
“師父,去戰峽,那裏有熾嬰大陣,我可撒豆為兵,抵擋他們一陣!”白斐看着追兵道。
“好!”季遙歌點頭。
三人不遺餘力地逃向仙國出口處,眼見要入陣開啟仙國之門,卻見仙國入口處,幾尊巨大的青色圓炮對準他三人,正是先前用以破解獸魂大陣的寶物,亦是夏奚重口中所言的聚靈炮。
“小心!”玄寰急急拉住二人,折身在身邊迅速布下小陣,又祭出法寶方天鼎,以作防禦。
“闖出去!”季遙歌卻雙手施力,聚集所有靈氣,化作五靈之氣,催發龍丹。
金色龍丹剎那光芒大作,似烈焰焚天,只是還不等她施展,已叫玄寰攥住手:“別硬來,龍丹的威力你吃不消。”白斐側面看去,只見季遙歌的雙掌已焦黑一片,被龍丹灼燒得不成樣子。
就這短短的一段時間,龍丹反噬已現。
正是驚急時刻,身後流華君又有聲音傳來:“季遙歌,你為了一個男人,是連赤秀也不準備要了嗎?”
季遙歌遙望而去,只見流華君祭出傳音法寶,在身後打開遠景,正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北聖齋。
北聖齋外,已是重重獸軍,領軍之人,正是天祿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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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回來了!!!
不曉得有沒人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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