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噗!”長/劍直接插/入到被褥上。
黑衣人氣急敗壞,一把拔出長/劍再次往葉思君刺來。
“嘭——”這時,大紅喜帳突然落下,同時,幾片閃亮的物體朝着黑衣人兜頭兜臉的撲來。
黑衣人抬手一擋,“噼里啪啦”閃亮的物體落地,竟然就是剛才摔碎的青花瓷片!
“嘶……”傷到了。
他剛要提劍再衝進喜床里去。
“砰砰砰——”房門被外推開,金甲之聲不斷,“有刺客!抓刺客!”
黑衣人一猶豫,“砰!”的一聲,反身越出了窗戶!
“追!追!”
“不能讓刺客跑了!”
家將、侍衛奮起直追。
原本守在房門外的丫鬟、嬤嬤們終於奔了進來。見到這滿室狼藉,床榻上似乎還有血跡,俱都不敢上前。只留那大紅喜帳,在夜風中晃晃蕩盪。誰也不知道,掀開帳子,會不會看到一雙屍體……
疼!疼!疼!
這小身板果然嬌貴,疼痛感還極為敏感。喜帳內,流血不流淚的鐵血真漢子——葉思君一臉懵逼。
她根本就不想哭,但是架不住身嬌肉嫩的小殼子,淚水早已經控制不住瓢潑而下。那豆大的淚珠在塗得雪白的面上順勢而下,留下一道一道深淺不一的痕迹。而墨黑的發更是早已汗濕,一縷一縷,狼狽的貼在臉頰上。
她現在肯定丑爆了,葉思君心裏直翻白眼。
這時,忽而有一隻冰寒似玉的手撫去了她臉頰上的淚珠。“別哭了……”若有似無的嘆息聲。
葉思君一愣。
淚眼朦朧之中,她只見被她護在身下賀小侯爺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
眼線狹長,眼尾微微上翹,映襯着墨黑濃密的睫毛,竟似勾出了一池春水。而這些都不算什麼,那最令人心馳蕩漾的便是那雙眼睛的眸色。
——琥珀色。
他的眼眸竟然是琥珀色的。
最是純凈淺淡的琥珀色,只一眼,就似千萬星辰一同躍入了他的眼中,璀璨明亮,絢爛奪目。
而此時,這雙星眸微怔,其中只倒影着一個影子。滿滿的,沒有留一絲餘地。
——是她,葉思君。
呵呵,果然丑爆了。腦海中只滑過這個念頭,葉思君眼前一黑,終於還是撐不過疼痛,昏了過去。
肩頭上的傷口不停地沁出鮮血,緩緩地浸透了喜服,蔓延到了她脖子上帶着的那塊白玉上……
***
原本以為末世就已經夠危險了,沒想到,古代更比末世危險千百倍。她才來了第一天,就要嗝屁了。
不甘心!她還沒活夠呢!
葉思君疼地好不安生,不停掙命的過程中,隱隱約約好似還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在夢中,四周一片漆黑,有一團白白、小小的光蜷縮在那片黑暗裏,顯得特別的可憐。葉思君心念一動,走了上去。剛觸及那團白光,白光便繞着她轉了一圈,消散了。
“我把身體給你,你一定要替我報仇啊……”聲音飄飄渺渺,若有似無,葉思君卻是聽得明白——是葉二的聲音。
“好。”葉思君道,“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謝謝……”
下一刻,葉思君的身體一輕,耳邊便又突然傳來了啼哭之聲,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入眼就是燭火通明、雕樑畫棟,身下更是高床軟枕。丫鬟、侍女、嬤嬤齊齊的跪了一地……
“哎呀!醒了,醒了,醒了!”伴隨着這激動的聲音,一張美貌多情的瓜子臉一閃而過,“薛神醫真是名不虛傳啊,這一針下去,新娘子可就醒了!”
新娘子?是在叫她?
葉思君只覺得全身沒力氣,被葉二那嬌弱的殼子支配的感覺,還真是令人頭疼。
“三夫人過獎了。”
一道不卑不亢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是清朗悅耳的男中音,“醫者父母心,救治夫人,不過是薛某的舉手之勞。而且,夫人的求生欲極強,意志堅定,才會使這次施針如此順利。”
大紅灑金的帳子飄飄蕩蕩,葉思君微眯着眼睛,依稀可以看到帳子外、龍鳳呈祥的屏風裏透射出一道頎長挺拔的人影。
玉冠高聳、寬袍大袖、飄飄欲仙,光看那影子就知道對方定有着一副好皮囊。
“呵呵……”瓜子臉的三夫人捂着唇輕笑了一聲,她還想再說,卻被人打斷了。
“多謝薛兄。”
又一道略顯低沉冷靜、卻有氣無力的聲音在外響起,這聲音倒是讓葉思君覺得莫名耳熟,扭頭看去……
“骨碌碌……”伴隨着沉重的輪椅聲,先前葉思君已經見過的賀小侯爺身着那一身漣漪紅衣,被人從屏風后推了出來。燭火下,他的臉上帶了半幅墨黑怪異的面具,配着他那蒼白如雪的面色,更顯得詭異猙獰。
“哎呦,小侯爺怎麼過來了?!”三夫人忙從葉思君的床邊蹦了起來,“新娘子這裏有我跟二嫂照顧就好,哪裏還需要小侯爺親自過來。”
“多謝三嬸。”小侯爺在輪椅上微微欠身,面無表情道,“思君乃是本侯的妻子,妻子受傷,本侯理當照看。”
這短短一句話,小侯爺說的極慢,那粗重的喘息讓葉思君深怕他立時便要斷氣了。葉思君瞬間就緊張了起來,恨不得現在立時把這病怏怏的小侯爺送回到床上去!
——可千萬別浪費了她替他擋的那劍!
“呵呵……”三夫人自討個沒趣,笑臉兒差點綳不住。她悻悻道,“是呢,是呢。新娘子與小侯爺新婚燕爾,自然是如膠似漆。哎呀,二嫂怎麼還不回來?這向老祖宗要一支百年份的人蔘,都去了半個時辰了……”
三夫人的話還未說完,屏風后的薛神醫接話道:
“原先李大夫要百年人蔘,乃是為了替夫人吊命。如今,夫人已醒,這百年人蔘太過霸道,夫人又失血過多,虛不受補。依薛某之見,還是待夫人完全好了,方可使用。”
“原來如此。”三夫人做恍然大悟狀,“那等二嫂回來了,我便說與她聽。這家裏的大夫終究還是比不過薛神醫啊。”
當下,薛神醫在屏風后告辭,只說再留下個方子給葉思君調理身體。蘭兒聞言,忙在鍾嬤嬤示意下,跑去小花廳里給薛神醫研磨。
葉思君默不作聲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裏對她昏迷后的事情也猜想了個大概。
原來,這葉二的殼子遠比她想像的要孱弱的多。肩上被刺的那劍,若不是剛巧有小侯爺的好友、有“冰魄雪魂、妙手回春”之稱的薛神醫大力相救,只怕她現在早就魂飛魄散了。
呵!看起來這侯門深宅的求生之道,開篇就是地獄級別的。
這時,葉思君耳尖一動,聽見門外又傳來了幾道匆忙的腳步聲。
“新娘子已經醒了?”
“是的。二夫人。”
“如今情況如何?”
“薛神醫只說好好休養便好。”
“如此便好。你快去向老祖宗稟報。”
“是。”
一人輕巧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緊接着,便有一群人提着燈籠,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一時之間,香風陣陣、環佩叮噹。為首是一名面如銀盆的婦人,梳着一頭烏黑的髮髻,端莊優雅,寶相莊嚴。
“哎呦,二嫂,你可總算是來了。”三夫人如釋重負,連忙問道,“百年人蔘可是要來了?”
“拿來了。”二夫人揮了揮手,便有跟隨的丫鬟呈上來一個匣子,“老祖宗原本掌不住,已經睡下了。聽說此事,為了挑選了一支質地好的,特地找了大鑰匙開的庫房,所以時間上稍微耽擱了一下。如今,新娘子可是好多了?”
葉思君沒有回答,替小侯爺推輪椅的書童倒是上前一步接過了匣子。
“多謝老祖宗,多謝二嬸。”小侯爺坐在床邊的陰影里,陰測測地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暗啞乾澀、氣若遊絲般的聲音,“思君如今已經醒了,還勞煩二夫人向老祖宗稟報。”
“那是自然。都是一家人,小侯爺也太過客氣了。”二夫人低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葉思君,欲言又止道,“只是……有一事……”
“但說無妨。”
“小侯爺也知道,再過三日便是元宵節了。也是老侯爺的生辰。雖然,老侯爺向來閑雲野鶴、雲遊四方,但是六十歲的大壽終究是個大事。”
二夫人頓了頓,又說,“老祖宗的意思是老侯爺不在,也不便大操大辦,只全家人都到歸德將軍府上聚上一聚,讓梨花堂的唱上一波,就又當過節,又當過生了。小侯爺覺得如何?”
“江兒全聽老祖宗的安排。”
“那是最好。只是……”二夫人抬手摸了摸鬢邊,“既然是全家人,那新娘子也是需要參加的。老祖宗方才就是讓我得一個回話過去,她好着人安排席位……”
聽到這話,葉思君的眉心幾不可見的跳動了一下。
就為了一個“全家人要整整齊齊的”理由,她這個剛剛從鬼門關里繞了一圈回來的新媳婦,就要支撐着孱弱的病體參加聚會?
三夫人更是立馬吃驚道:“就新娘子剛才全身是血的模樣,她三日後怎麼起的了身啊?”
二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我也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只是老祖宗說了,我們賀家乃是武將之家。賀家子女向來豪爽英氣,不像其他個嬌小姐,柔柔弱弱的弱不禁風。既然,新娘子已經醒了,那再兩日的將養,想必出席一下壽宴也是可以的。”
“這個……”三夫人張了張嘴巴,為難地看着小侯爺。
葉思君這時相當有病人的自覺,只躺在床上裝死。室內寂寥,就算有一大群的丫鬟、侍女、嬤嬤隨侍在旁,卻都是小心翼翼,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骨碌碌……”沉重的輪軸轉動,書童推動着輪椅,小侯爺的身影漸漸地完全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墨發如瀑,紅衣如血,在搖晃的燭火下,那半幅面具猙獰恐怖,令人膽寒。
“賀家子女豪爽英氣不假,只是本侯如今體弱,想來已是辱沒了家風。”
小侯爺說著捏起拳頭,用力的咳嗽了幾聲。胸腔內傳出的咳嗽聲,每一聲都讓人心驚。
一旁的三夫人急道:“小侯爺,切莫如此說。不可妄自菲薄啊。”
三夫人雖然這麼說著,卻始終不敢多看小侯爺一眼,極為懼怕小侯爺帶着面具的模樣。
葉思君卻看得分明,此時小侯爺那未曾帶着面具的半面已經慘白一片,更有一根細細的青筋暴起在額頭之上。想來這個小侯爺方才還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起身不得,現在為了來看她,恐怕已經耗盡了他全身力氣。
她好不容易才救了他,他可千萬不能死啊!纖瘦的十指握緊成拳,葉思君剛要出聲,卻聽見小侯爺喘息了幾聲,又道:
“之前的各個佳節,本侯怕給老祖宗過了病氣,只敢在侯府過節,極少去歸德將軍府。即使去了,也只是坐坐便走。今日,本侯自覺身體更是大不如前,怕更是不宜出席。”
“如此說來……”二夫人皺眉問道,“小侯爺是要辭了老祖宗的邀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