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蔥白小手點着桌面,葉思君暗自思索。老夫人、大奶奶、大小姐是巴不得她趕緊嫁出去頂包,根本不敢弄死她。
那還有誰要置葉二於死地?
如此看起來,這葉家並不是個能安生獃著的地方。而她穿來的也不是時候,現在,她已經完全沒有借口再留在葉家追查兇手,只能乖乖的嫁去鶴翔侯府。
也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殺身之仇,她總會替她報的!
妝娘的動作很快,裝扮好了以後,就為葉思君蓋上了紅蓋頭。一會,又有老嬤嬤來報,新郎家來接新娘了。葉思君便由蘭兒扶着,到大廳里拜別了父母,上了花轎。
花轎搖搖晃晃,把葉思君小身板累的昏頭轉向。眼前是鋪天蓋地的紅,耳邊是鑼鼓喧天,熱鬧非凡。還有一群小童跟在她的花轎旁,追着討喜糖吃,顯得熱鬧喜慶無比。
沒有變異,沒有喪屍,也沒有殺戮。
除了點炮仗產生的□□味,四周的空氣很是清新。
深吸一口氣……“咳咳咳!”葉思君一陣猛咳。
呃。這新娘子用的熏香可真重,差點沒把她熏暈過去。拍了拍胸口順順氣,葉思君也不知道還要多久到鶴翔侯府,遂決定養精蓄銳。
“這是誰家娶親啊?這麼大陣仗,這高頭大馬上怎的沒有新郎呢?”
“哎呀,你不知道啊,這是鶴翔侯府家娶那葉家的小姐。”
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花轎停了下來。大抵因為小侯爺病重,暫時沒有新郎來踢花轎,所以轎子在侯府外停了分外久了一些。花轎外的閑言碎語也讓葉思君聽的明明白白。
她這一穿越,自帶的隨身空間消失不見了,只這聽力倒還不錯,尤為敏銳。
“是那個鶴翔鬼宅的鶴翔侯?!”
“還會是哪個,這天下難道有第二個鶴翔侯?”
“誒!不是說那賀小侯爺快不行了嗎?!”
“當然是沖喜啦,要不然小侯爺怎麼會娶個商戶女。我都聽說了,這侯府除了喜堂,連靈堂都安排好了。小侯爺不斷氣,就拜堂。小侯爺一斷氣,喜堂直接變靈堂。這新娘子還真是可憐了,怕是這一去就要守活寡了。”
“哎……真是作孽。想當年,賀老侯爺為國為民,征戰沙場;世子更是為國捐軀;小侯爺也是赤心奉國。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還不是因為殺戮太重,冤鬼纏身,所以,賀小侯爺年輕輕輕才會沉痾難起。”
“哎,真是可憐吶。還好這葉府仗義,如此情況下,還肯嫁小姐過去……”
呵!葉思君冷笑。仗義?
又過了一會,侯府里總算是有人奔出來迎接花轎了。
腳步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止,聽起來這陣仗實在不小。只是在這片和諧的腳步聲中,另有幾聲不和諧的雞鳴聲。
“哎呦,作孽啊,竟然要跟公雞拜堂。”
“噓!非禮勿言。”
緊接着,有人扶着葉思君下了轎。
雖然府門外爆竹聲聲,熱鬧非凡,但侯府內卻寂靜異常。剛踏進了鶴翔侯府,葉思君便察覺到有一股怪異森冷的氣息不停往人的骨頭縫裏鑽。先前還嘀嘀咕咕嘮叨個不停的媒婆子更是一下子閉緊了嘴,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葉思君低頭看腳下,只看到往來俱都是身居武功之人。而那鋪天蓋地的紅色帷幔下,分明還藏有黑白兩色的輓聯……
這葉二小姐的命咋就那麼苦呢?
不過,那小侯爺似乎還十分爭氣,皇帝差遣禮部尚書呈上賀禮,眾人跪拜以謝天恩。後來,直到葉思君與公雞拜完了堂,被送入了洞房,他總算是還沒斷氣。
葉思君獨自一人端坐在大紅喜床上,累得只喘粗氣。這一整套儀式成親下來,憑着葉二的小身板,她都快要累死了。再加上這侯府之大,簡直出乎了她的意料。到了後來,她全靠着蘭兒支撐才挨到了婚房裏。
此時,婚房四周靜悄悄的。丫鬟喜娘都退了出來,只有一道若有似無、時斷時續的呼吸聲陪伴着她。
是誰?
葉思君矇著紅蓋頭,即使低下頭,只能見到自己的大紅喜服的一角。而那呼吸聲卻是從她的背後傳來的。斷斷續續的、每呼吸一聲都似乎用盡了全力。
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扯下紅蓋頭,葉思君撩起鳳冠上的米粒珍簾,循着那道呼吸聲轉過了頭去。
——在她的背後、喜床里分明躺着一位身穿喜服的男子。
這將斷不斷的呼吸聲實在令人精神緊張,葉思君抿緊了唇,又湊過去望了一眼。
只這一眼,墨黑的眼眸便是一縮。
喪屍王?!
那人面色慘白,一半的面孔被半副面具覆蓋。那面具上圖案怪異,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得分外猙獰可怕!
難道她穿越了,被她拉做墊背的喪屍王也跟着穿了?!
葉思君深吸了一口氣,又定睛一看……
不是。
那人裸/露在面具外的半面臉卻光潔如玉。而那一頭如瀑的墨發則被一絲不苟的紮起在玉冠之中。瓷白的膚色配着這墨黑的發,只這黑白兩色,便宛若謫仙臨世。
而此時,他又穿了一身火紅的喜服。明亮的艷色,仿若在那黑白山水畫中突然注入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給那人增加了幾分活氣。
哦……原來這就是葉二的新郎——傳說中狀似惡鬼、面目猙獰的賀小侯爺。
據說,賀小侯爺的臉是在戰場上被毀去的。
不過,男子漢大丈夫,為國為民,心懷天下,又不靠這臉蛋吃飯。葉思君對他的長相併不在意,反而覺得這樣子的小侯爺更加值得敬佩。
鬆開已經微微汗濕的拳頭,葉思君心中嘀咕道:“侯爺啊,侯爺,你可千萬別現在就死了啊。讓我替你把把脈啊,看看還有沒有的救。”
想着,她便探出了兩根手指,輕輕地搭在了侯爺的手腕上。
這一接觸葉思君便發現侯爺的皮膚冰冷如霜。若不是她聽得見他微弱的呼吸聲,她還真以為自己觸摸的不過是一具屍體。
葉思君的眉頭越皺越緊。
雀啄脈?
此脈象如脈在筋肉間,連連急數,三五不調,止而復作,如雀啄食之狀。【注】此乃七怪脈之一,危重病才出現的脈象之一。從臨床醫學上講,多有可能是心臟病、冠心病、心肌梗塞等。不過,在這雀啄脈中,又覺脈細而弱,節律不齊。
這是中毒的跡象……
葉思君大學讀的是中醫。若不是末世來臨,她原本會平平淡淡地讀完書,再到當地的中醫院做個醫生。再慢慢老去,變成一名坐堂老中醫。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朝風雲突變,別說老中醫了,就連醫學博士都死在了喪屍的利齒之下。她一個小小的醫科大大一學生,好不容易躲在學校的小賣部里,躲過了一劫。
不過,這學醫一年,多少也讓她學到了些皮毛。總算讓她在末世初期,有了點自保的能力。
“原先還覺得我這個葉二可憐,原來你這侯爺也不好當……”葉思君緩緩地收回手去。
誰知,那如冰寒玉石般的手卻突然一抬,一下子捏住了她的小手。
醒了?!
葉思君飛快垂眸看去,卻見到床上的人依然雙眸緊閉,只有胸膛有微弱的起伏。
——大抵只是應激反應而已。她輕輕一掙,那隻蒼白的手就鬆開了去。
頭上的鳳冠沉重,又珠簾搖曳,環佩叮噹,嚴重阻礙了她的視線。葉思君兀自下了床,走到梳妝枱前,抬手就拆下了鳳冠。
黑髮如瀑布般瞬間散下,幾乎委地。
頭頂十多斤的金銀珠寶,可真不是人人都吃得消的福氣。葉思君把鳳冠放在梳妝枱上,下意識瞥了黃銅鏡一眼。
鏡中人面色煞白,頭髮墨黑,臉頰上兩坨腮紅,宛如猴屁股,倒是與那殷紅如血的嘴唇相得益彰。
女鬼!?
葉思君被鏡子中的自己嚇了一跳,突然,餘光一瞥,卻見着鏡子反射出一道寒光閃過!
什麼人?!
動作比思維快,葉思君廣袖一展。
“嘩啦——啪!”梳妝枱邊上青花瓷瓶應聲落地,瞬間摔成了碎片。
一名蒙面黑衣人不知從何而來,此時已經倏然出現在了房間中央。被這瓷瓶摔破的聲音一驚之下,他高舉起長/劍就朝着床上的鶴翔小侯爺刺去。
“住手!”葉思君大喊,並猛地撲了上去,“來人!救命啊!”
開什麼國際玩笑,她現在和小侯爺可是一條船上的蚱蜢。小侯爺一死,她可是要給他陪葬的!
蒙面黑衣人顯然沒想到這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新娘子面對這雪亮的長/劍,竟然還敢直直撞來。他一滯之後,刺入的動作卻是再沒有一點停頓……
葉思君心裏暗罵了一聲。她全然忘記了現在自己根本不是從前能跑能跳的安全B區隊長;也全然忘記了身上穿着的大紅嫁衣,長曳及地。
被嫁衣一絆,葉思君似乎控制不住身體,跌跌撞撞就撲倒在了鶴翔侯爺的身前!
與此同時,“噗!”的一聲,黑衣人的長/劍猛地就刺/入了她的肩膀。
“唔!”一聲悶哼,葉思君疼得眼眸猛縮,額頭上全是冷汗。
耳邊似乎聽見對方一聲嗤笑,又是“斥!”的一聲,肩膀上的長/劍又被拔了出來!
你妹!葉思君用力捂住肩膀,上面鮮血開始流了下來。溫熱的血液直接滴到了小侯爺的身上。
耳邊又傳來了破風之聲,顯然,背後的黑衣人又舉起了長/劍。葉思君牙呲欲裂,直接用那隻完好的手抱緊小侯爺,朝着喜床內一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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