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四)
回來短暫的休息了一日之後,周明雋又要回工部了。孟雲嫻賴在床上依依不捨的抱着他的胳膊,撒着起床氣不許他走。
周明雋失笑,湊在她耳邊哄她:“不會很久的,馬上就能完工,到時候我就來接你回家。”
孟雲嫻翻了個身,有點不高興:“之前你也說幾日就回來接我,這都多少日了!”
周明雋連連道歉:“等忙完這一陣子,一定會好好的補償你。”
她委委屈屈的,還是撒手放他走。
周明雋離開之時,讓綠琪好好地照顧她,自己則是早早地趕回了工部。
周明雋已經畫出了圖紙,今天起將要按照他的意思來開始搭建。但是一些關鍵的位置,比如如何讓搭建出來的瞭望台能夠順利一動,這就變得非常困難啊,周明雋也沒有一次性的將所有的圖紙公佈出來。
“昭王殿下,這是昨日選好的木料,請您過目。”皇帝給周明雋派來的助手裏,又以這個吳子與最為通曉道理,知道的也更多,所以周明雋很多事情都是和他一起商量,昨天周明雋畫好圖紙之後,第一時間找吳子與一起商量,今天他就把所有的木料都選好,還帶了料子過來給他看。
“好,今天讓工匠們都準備一下,如果料子不合適,要立刻換新的。”
因為有了圖紙,大家心中都信心倍增,做起事情來也格外的有幹勁,半天的時間,已經把瞭望台的基座進行了一番整改,期間,太子和其它幾個皇子都在一邊看着,因為這件事情他們實在是插不上手,所以也只能幹看着。
“二哥,你說這瞭望台,真的能自己長腳走嗎?”周明軒軒看着院中忙忙碌碌的身影,總覺得不靠譜。
周明文笑了:“三弟,這就是你不懂了。聽說五弟專程研究了人的骨骼構造,那是跟着極有資歷的跌打大夫將人骨都摸了個清楚,大抵是要仿造這樣雙腿出來,若真的能做出這樣的東西來,不僅僅是這次的對局,往外傳去,那都是一份極大地榮耀。”
周明賦在一旁聽着,不做言語。
吳子與試驗之後,對周明雋做了回稟,這一次挑選的木料非常合適,可以開始做第一個雛形。因為周明雋拍板,工匠們都開始全力以赴,正式開始趕工。周明文對周明賦道:“太子,這裏咱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先去歇着吧?”
周明賦從一開始就不願意讓周明雋掌握全部的局勢,現在周明雋連圖紙都敲定了,他整日就如同一個閑人一樣留在這裏,如何能受得了?
“荒唐!我是太子,更是父皇欽定來負責這件事情的人,要休息你們去休息。”說罷,周明賦往正在搭建的院中走去。
就在周明賦剛剛走近時,正蹲在地上的一個工人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抱着木料就直接站起轉身,周明賦一個不妨,被木料打的朝旁邊跌撞而去,周明雋正在交代接下來的搭建流程,目光一偏時臉色大變:“小心!”
隨着周明雋的大呼,所有人望向周明雋,然後順着周明雋的目光望向已經撞到雛形瞭望台,隨着一聲“咔嚓”脆響,不知道是那個地方不穩,原本好好佇立的瞭望台竟然轟然崩塌,直衝周明賦而去……
……
孟雲嫻早上在床榻上賴了很久,始終起不來,不知道為何,身上酸酸軟軟的,怎麼睡都睡不夠,明明白日裏什麼都不幹也談不上累,可就是想要睡覺。好不容易起來了,綠琪送來早膳,她還沒吃幾口就開始反胃。
綠琪察覺不對勁,趕緊去告訴夫人。
田氏聽聞這件事情,心裏一咯噔,趕緊來到孟雲嫻的院子,詢問起她這段日子的狀況。
孟雲嫻一臉迷茫的順着母親的答案一一回答,田氏聽着聽着,越發的驚喜。
“雲嫻……你……”
“不好了!母親!出大事了!”阿遠從外面急急地奔進來,因為現在孟光朝正在休養,所以田氏下了命令,所有府里的事情都先告訴她。
“工部那邊出事了,太子殿下受了重傷,此刻正被送回宮中,皇後娘娘都急瘋了,當即下令將所有人都捉拿起來。這些人急了,便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昭王殿下負責的,就算瞭望台真的出了問題,也是昭王殿下的責任,此刻正在喊冤,工部都鬧成一團了!”
孟雲嫻當即就呆住了,下一刻,她慌忙的要出去,田氏直接攔住她,“你急什麼,事情才剛剛傳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都還沒弄清楚你就開始着急,能有什麼用?”
孟雲嫻篤定道:“周哥哥絕對不可能傷害太子殿下,可是如果皇后遷怒,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
“就算一發不可收拾,也總會有收拾的法子,你此刻衝上去什麼都做不了,只會讓雋兒擔心你!”
田氏在這個時候拿出了十足的魄力,堅決道:“綠琪,將王妃好好看住,不許她出府!阿遠,你去你父親那頭看着,別讓他為這件事情操心!”
田氏見孟雲嫻實在是着急,心軟了一些,道:“你放心,還有你表哥和外祖父他們,我此刻就讓允然他們去打探一下消息,宮中還有貴妃,雋兒如今貴為昭王殿下,貴妃必然看重,否則上一次貴妃也不會那樣袒護。”
孟雲嫻心裏雖然一百個着急,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現在焦躁不安沒有任何的作用,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點頭:“我知道娘,我會好好等消息的,但是不管是什麼消息,你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告訴我!不要瞞着我!”
田氏溫柔一笑:“傻孩子,我瞞着你做什麼,那是你的夫君啊。我覺得這事情一定是誤會,你安心等一等就是。”
暫時控制住了侯府的局面,田氏開始捎信去魯國公府,想讓幾個侄兒打聽一下這次的事情。
但是此刻,宮中已經亂成一團了。
太子被送回宮中的是時候,身上全都是血,淳于皇后當場就昏了過去,就連崇宣帝也嚇得險些站不穩,就算他再疼愛看重昭王殿下,太子也是他與皇后的嫡子,是要繼承這萬里山河的第一人選。現在人受了這麼重的傷,淳于皇后都嚇昏過去了,甚至連他派去幫雋兒的人都一口咬定此事是雋兒一個人全權負責的,與其他人無干。
皇帝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工部中的那個小院子已經被圈起來,任何人不得擅入,他又派人去調查那坍塌的瞭望台雛形,沒想到竟然真的查出了端倪——
在瞭望台斷裂的地方,木料曾被人塗了木僵水。
所謂木僵水,是一種處理木材的特殊藥水,是玩木藝的初學者用來偷懶耍滑的小伎倆,只要塗過木僵水,不管是什麼材質的木料,都會在一夜之間變得脆生易碎,別說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身形撞上去,就算是用小指去摳,也能摳碎。
此事一經查出,朝臣嘩然,以劉充為首的內閣大臣和以劉炳良為一派的太子寵臣紛紛站出來給昭王殿下定罪,認定了此事一定是昭王殿下想要謀害太子的證據!
崇宣帝大怒,可是怒火併未朝着周明雋去,而是朝着這些見風使舵落井下石的朝臣,他的確有心藉著這個機會讓雋兒能站穩腳跟,沒想臨到頭來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煩憂不斷之下,崇宣帝竟支撐不住一併倒下了。
但即便如此,朝臣也沒有準備放過這個機會。眼下崇宣帝虛弱,力有未逮,正是他們對付昭王殿下,剷除異己最好的時候。為了讓事情不被崇宣帝以病重給打斷,劉充與劉炳良直接請出當時也在場的二皇子住持大局。
周明文受寵若驚,連連推拒,可是朝中的聲音難得的一致——如今與平時不同,他們還擔著和羌國的比試。如今有外賓在此,朝中卻出了這樣的事情,雖說不願,但若真的發展到最壞的地步,那邊是皇上和太子都無法主持大局,二皇子此刻不站出來幫忙鎮住局面,就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的確,如今他們的比試還沒有結束,若是此刻亂了陣腳,或者是爆出什麼醜聞,那等同於讓別國使臣看了笑話。周明文當機立斷,名所有人將消息嚴防死守,半分都不能透露出去,可是不知為何,消息還是走漏了。
一時之間,國君病重,太子重傷不治,怕是危在旦夕,而最大的嫌疑犯就是昭王殿下的說法瞬間在京城中席捲開來,馥園那一頭到底有沒有聽到消息,尚未可知。
事情發生的第二日,關於皇上和太子的情況已經被封鎖起來,暫時清醒過來的淳于皇後接受了讓周明文暫時主持大局的建議,自己竟奉國璽上殿,大有要親自參與此案審問的細節。
大殿之上,周明文穿着朝服坐在龍座一側,皇后則是坐在另一側,手中捧着國璽,神情肅穆中又帶着憤恨。
自她做了皇后,一直以來都是順風順水,又有太后支持,更是生下一子一女,周明賦毫無懸念的成為了當朝太子。她不屑於做貴妃之流的那些舉措,自己生不出孩子來,便將旁人的孩子拉到自己名下做皇子。她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了周明賦的身上,且認定他就是大禹未來的君王。沒想到竟然有人惡毒至此,竟然對她的兒子下手。
那她自然要千百倍的奉還!
被軟禁的昭王殿下和當日工部中所有的人全都被帶上了大殿,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吳子與為首的幾個幫手終於跪地認罪,表示願意坦白。
“皇後娘娘,二皇子,草民冤枉啊!此事……此事都是昭王殿下指使的,草民只是奉命行事!”
隨着吳子與的當庭喊冤,矛頭一下子又集中在了周明雋的身上。
周明雋淡淡的看了吳子與一眼,什麼都沒說。
皇后勃然大怒:“竟是你這個逆子!”
周明文平日裏在工部就格外的維護昭王殿下和太子之間的和平,是個兩邊不得罪的中間人物,而今日他被群臣臨時推到這個位置上來主持大局,見皇后怒不可遏,終是不再像從前那樣維護周明雋,而是沉聲道:“昭親王,父皇如此看重你,信任你,不僅將工部的大權都給你把我,甚至還為你尋得了無數的幫手,連我們與太子也從旁協助,你怎可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之事!”
皇后忍着胸口翻湧的氣血,眼神陰鷙的盯着周明雋:“昭王,你還不認罪!”
周明雋低頭笑了一下:“吳子與,你這樣言之鑿鑿,可是要有證據的,你怎麼證明這件事情就是我指使的?”
吳子與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一閃而逝。
他急切的望向皇后,朗聲道:“皇後娘娘,草民的證據,就是昭王殿下根本做出人馬瞭望台的圖紙!草民實在是冤枉,草民根本無意傷害太子殿下,但因昭王殿下做不出圖紙,又迫於壓力,所以暗中吩咐草民們將瞭望台動動手腳,只要這裏發生事情,造成傷亡,說不定能借故再多爭取幾日,否則的話,昭王殿下拿不出圖紙來,害怕被皇上和大臣們追責。”
原來是這樣!?
淳于皇后怒目而視:“昭王,到底是不是這樣!”
周明雋沒說話。
吳子與順勢而上:“皇後娘娘請明察,草民們就算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太子殿下不敬,這是死罪啊!昭王殿下還說了,如今別國使臣還留在大禹之內,若是以毫無頭緒做不出圖紙為由,一定會被別國嗤笑,傳出去大禹的顏面盡失,草民也是為了大禹的顏面考慮,但是萬萬不敢說是要傷害太子殿下啊……”
這吳子與說的有理有據,周明雋低垂着眼神,叫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周明雋緩緩望向吳子與:“吳子與,雖然你是父皇派來相助於我的幫手,但是我與你非親非故,毫無瓜葛,為何我會讓你做這樣的事情?”
吳子與就像是在等這句話一樣,他對着淳于皇后和二皇子一拜,“啟稟皇后,二皇子和各位大人,草民的確是皇上指派給昭王殿下的幫手,可是並非是無緣無故指派!草民和一干兄弟,正是當年被皇上大恩大德放過的曲氏一族!”
朝上頓時喧嘩起來。
吳子與趁機道:“草民的母親曾是曲氏門人,如今所剩不多,皇上得知昭王殿下遇到困難,便想到了草民們,當年的曲夫人是曲氏最後的門主,我等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天都要追隨昭王殿下,將曲氏一門發揚光大!”
淳于皇后終是忍不住了,對周明雋也再無客氣的態度:“周明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曲氏門人並沒有在當年被趕盡殺絕,現在竟然還被招來給周明雋做了幫手!?這是要讓周明雋帶着曾經的曲氏門人,在工部站穩腳跟!?
若皇上真有這個意思,那麼周明雋野心膨脹想要趁機對太子做出不利的事情也說得通了!
朝堂之上的氛圍忽然間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都盯着周明雋。
淳于皇后厲聲道:“周明雋,你真的根本沒有做出圖紙!?你只是想故意破壞來拖延時間?還是你以拖延時間為借口,裝作無意傷害太子為真!?”
……
田允然的人趕到榮安侯府說了這次的事情。
如果只是意外受傷,是個無心之失,這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儼然成了一個天大的陰謀,又是曲氏後人又是刻意做出意外,現在皇上病重,太子傷重,淳于皇后自來對昭王就十分的不順眼,眼下極有可能藉著這個機會對付他。
來的人是田允然的心腹,他直接找到田氏,刻意強調:“這也是昭王殿下的意思,希望昭王妃能好好地留在侯府,不要驚慌。”
田氏當然想要瞞住孟雲嫻,她恨不得女兒什麼都不要知道,安安心心的在侯府等待消息。可是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根本瞞不住!
“母親!不好了,長姐說什麼都要出府,要進宮去!”阿遠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顯然是沒攔住孟雲嫻,過來求助了。
田氏一慌,趕緊追出去綁着阻攔。
她早就知道,現在的雲嫻,哪裏是當初剛剛回府時候的小姑娘?她只怕早就有自己的消息探子,看似乖乖的住在侯府,實則對昭王殿下每日的事情都清清楚楚。
她現在要去宮裏,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可是現在不行,太子和皇上若是沒什麼事情,尚且有回緩的餘地,一旦太子受傷嚴重,有了什麼其他的岔子,這個罪名,就不是幾條人命就能擔下來的,或許整個昭王府,榮安侯府,甚至是魯國公府都擔不起!
田氏追到門口的時候,孟雲嫻果然已經準備出門,她衝上去將人攔住,急切道:“我與你說的話你都忘了是不是?你只是個女流之輩,現在即便追過去,恐怕也只能跟着一起被治罪,你哪裏都不能去,留在侯府!”
比起田氏的急切,孟雲嫻的眼睛裏反而透出了鎮定又堅毅的目光,她定定的看着母親,一字一頓道:“娘,我不是在意氣用事,這裏面一定有什麼古怪,我要去查清楚。”
“你要怎麼查!我問你你有什麼法子查!”田氏氣的都快跺腳了:“此刻是宮中最亂的時候,若太子真的有三長兩短,皇后能立刻要了你們的命!”
“所以我更要去!我不能留他一個人面對這些事情!”
田氏的眼淚涌了出來,近乎嘶吼:“我不會讓你去的!現在他身陷囹圄,你去了就會是送死!”
“你是我的女兒,是我拚死生下了你,如今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邊,你要我看着你去死嗎!不要說是我,你的父親,甚至雋兒他自己,都不會贊成你這樣做!”田氏扯着她的衣袖,撕心裂肺。
一聲沉響,孟雲嫻跪在田氏的面前,險些將田氏一併帶倒,滿院子的人全部屏息凝神。
孟雲嫻仰頭看着心痛窒息的母親,聲音低沉卻認真:“雲嫻一路走到母親面前,的確山長水遠,道阻且艱。”
“母親生我,有生育知恩;鄭姨母養我,有養育之恩;但生而為人,從不是生下來,活下去,一生就能平順無憂。須得配作為人,懂得為人,遇難不屈,遇困不惑,永遠不將自己往絕路上推,不做有愧於心之事,方能暢快無憾的走這一生。”
“可是教會我這些的並非母親,也非鄭姨母啊……”
“諄諄教誨,是培育之恩。多年相伴,是深情厚誼。”
眼淚無聲的滑下來,她捏着拳頭跪的筆挺:“若沒有他,或許我根本無法走到母親面前,即便依照鄭姨娘的安排回到母親身邊,也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孩子。那時的孟雲嫦,活着也與早死無異,不是嗎?”
反握住她的手一併跪下來,她拚命地搖着她的手臂,似是想要將她搖醒:“你是糊塗了,你就是糊塗了!你此刻去了什麼都做不了,只會被他一起連累,雲嫻,你信母親,你安心的留在侯府,就算是雋兒也不會希望你這樣的……”
“母親為什麼斷定我一定是去送死?”孟雲嫻的思路清晰,情緒冷靜,“我不信這樣荒誕愚蠢的事情會是周哥哥做出來的,如今他受千夫所指,被皇后敵視,還有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無名小卒污衊他,我是他的妻子,不能總是他護着我,我也要護着他。”
田氏哭急了:“你、你拿什麼護着他啊!”
孟雲嫻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有人……有一個人一定可以幫他!”
她膝行退開一步,對着田氏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母親,周哥哥是我的丈夫,我仰慕他,依賴他,敬他,愛他,我從不知道沒有了他的餘生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在哪裏,我就會在哪裏。”
“那我呢?”田氏指着自己:“我是你的母親,我該在哪裏呢?”
孟雲嫻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她將母親攙扶起來,抱着她的手臂輕輕蹭蹭,似撒嬌又似安撫。
“母親在我心裏啊。”
“周哥哥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我在哪裏,母親都在我的心裏。”
田氏悲慟的看着孟雲嫻,就在孟雲嫻試着鬆開她離開的時候,田氏再次變卦。
“不行!你不能去,這一次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胡來!”田氏一改對她的呵護和順從,大有要讓人將侯府看守起來,不許孟雲嫻離府的意思。
一旦蓄意謀害儲君的罪名落在了周明雋的頭上,那就是大罪……
即便是讓雋兒與雲嫻在此刻徹底的撇清關係,只要能保護女兒,她也能做的出來!
就在兩方僵持不下時,一個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門口的喧鬧。
孟光朝一張臉蒼白的異常,他在管家的攙扶下,慢慢的走了出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孟雲嫻。
孟雲嫻的心裏忽然就不安定起來。
她沒辦法留在這裏心安理得的被保護起來,她答應過綠琪和葉姑姑,一定要陪着周哥哥。
他已經受了太多的委屈和不公。
若是此刻孟光朝都下了命令,她就真的要留在侯府任憑周哥哥在外面一個人頂受風雨。
“侯爺,快攔住雲嫻,她這是去添亂,是去送死!”
孟光朝讓張嬤嬤扶住田氏帶到自己身邊,又對孟雲嫻說:“你……隨我來。”
“侯爺……”田氏不安的看着孟光朝,不斷的搖頭。
孟光朝這一次竟沒有看田氏,而是讓人將田氏和孟雲嫻都帶到自己的房裏,關上房門。
孟光朝握着田氏的手坐下來,自手掌傳來的力道安撫着田氏的情緒。
他向孟雲嫻招招手:“孩子……來。”
孟雲嫻深吸一口氣,走到孟光朝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
這個角度,很像她第一次見到父親時的角度。
那時候,他還是風度翩翩的侯爺,時光荏苒,如今再這樣看他,他卻少了許多恣意優雅,眉宇間儘是疲憊與老態。
“我就知道,這孩子遲早還是要遇上這些麻煩的。”孟光朝無力一笑,一手握着田氏,一手握着孟雲嫻。
“雲嫻,你知不知道,謀害儲君是什麼罪名?你又知不知道,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因為這次的事情有什麼折損,皇上與皇后要怪罪,這個罪名會有多大?”
孟雲嫻挺直了背:“我知道。但這不是他會做的事情。”
孟光朝笑了一下,點點頭:“可是雲嫻啊,若是父親告訴你,你的周哥哥曾親口囑咐父親,若是往後餘生,你們再遇上什麼什麼禍事,那麼這一次什麼都不要考慮,一定要先保住你,你還要去嗎?”
孟雲嫻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她死死地咬着牙,直直的看着孟光朝。
田氏略有意外的看着孟光朝。雋兒……竟有過這樣的意思?難道今日的事情,真的是他蓄意要做的?那雲嫻往後該怎麼辦?
孟光朝加重了握着孟雲嫻手的力道,眼中帶了潮意:“十多年前,我保住了五殿下,卻引來鄭氏憎恨,讓你過的那樣辛苦;數年前,賈氏被算計向侯府報復,又傷了你,而今五殿下陷入險境,為父是不是應該遵循當日的承諾——這一次,不必再管任何人,一定要保住你。”
孟雲嫻無聲的搖頭。
孟光朝自嘲一笑,眼淚抖落:“雲嫻……父親這一生,做了很多很多後悔的事情,父親太清楚這後悔的滋味留在心裏,有多麼的折磨人。”
田氏低下頭,輕輕捂住嘴巴。
“將你扣下,或是直接與昭王殿下斷清關係保你一個周全,或許的確是遵守了我與他的約定,卻難保這會成為你心中最大的憾事,一生後悔。”
孟雲嫻隱約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微微有些激動。
孟光朝伸手攬住妻子的肩膀,對着孟雲嫻藹聲道:“父親這一輩子,並非沒有違背過與旁人的約定,卻從未認認真真的為你做過什麼,如今,又怎麼能再讓你去做會後悔的事情呢……”
田氏一驚,拚命地搖頭:“侯爺……不可以……不能讓她去……”
孟光朝單手摟住妻子,將她穩住,又讓管家取來一個盒子。
他接過盒子,伸手遞給了孟雲嫻。
孟雲嫻擦乾眼淚,接過盒子,忽然感覺到一隻手落在自己的頭上。
孟光朝輕輕地摸着她的頭。
“還記得你母親剛剛懷上你的時候,我便說,若是他日生下一個女兒,定要好好地教養,好好地寵愛着。可惜父親從來沒有這個機會。今日,你是否一定要去昭王殿下的身邊?”
孟雲嫻抱住盒子,點頭,又有些猶豫看了一眼母親。
“好。”孟光朝含淚一笑:“既然是我女兒決定的事情,即便全天下的人反對,我也要護着你往前走。拿好你手裏的東西,你……且去吧。但要記得,怎麼去的,便怎麼回來,若忽然發現,局勢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又或是被誰欺負了,便回來告訴父親,父親幫你教訓他!”
孟雲嫻抬起袖子擦乾臉,破涕為笑:“此事當然不簡單,也一定會有很多人欺負我和周哥哥,父親如今這個模樣,恐怕還鬥不過他們,所以父親和母親在府中好好等着,將身體養好,若是女兒力不能敵,父親才好為我擋刀擋槍。”
孟光朝與她對視,終於露出一個笑來。
孟雲嫻握緊手裏的東西,忽然湊上前將孟光朝緊緊抱住,又鬆開。
在田氏的慌忙與孟光朝的錯愕中,她吸吸鼻子,彎唇一笑。
“父親說的很對,你還欠我很多很多,還有很多很多悔事沒有彌補,所以你若敢再這樣病下去,這後悔的滋味會被帶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這輩子了結之前,您才是哪裏都不能去!”
她說完,站起身,再次對父母一拜。
“不只是我,我與周哥哥都會好好回來。娘,記得準備我喜歡的鍋子,我們回來時,要吃府里最拿手的鍋子。”
“你……”田氏沒想到孟光朝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放任女兒胡鬧,可是孟光朝已經發了話,她已然轉身離去。
“侯爺!雲嫻只是個女子,她能去做什麼呢?為父喊冤嗎?”
不知為何,孟光朝覺得心中的氣血好像忽然就通暢了,他看着哭泣的妻子,前所未有的平靜。
“夫人,雲嫻是我們的女兒,她說會好好回來,就一定會。”
……
孟雲嫻直奔出府,上了馬車卻不急着敢去皇宮,而是先轉道去了馥園。
等她到馥園的時候,才發現原本被羌國圈起來嚴禁外人進出的地方,今日竟沒了往日的森嚴。
“我要見公主!”
她亮出王府的牌子,直奔目的。
奈何這裏只剩幾個羌國的雜役,掌事的告訴她,公主今日一早就出去了,此刻誰也不知道在哪裏。
孟雲嫻腦子飛速旋轉,轉身離開:“進宮!”
不料剛走出一步,天旋地轉。
綠琪飛快的扶住她:“王妃,你沒事吧?”
孟雲嫻強行鎮定下來:“沒事……走……”
……
關於周明雋的指控,因為有了吳子與透出的驚天秘密,越發讓人覺得此事與周明雋脫不開關係!
沒想這時候,周明譽忽然來到殿上,身後還領了一個人。
來的是一個女人,她各自高挑,身形纖細,一雙手上帶着模樣很奇怪的手套,一襲棗紅色的掐腰長裙,頭上斗笠垂下的紗簾遮住了臉。也不知道她和四殿下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但這女人顯然是聽到了吳子與剛剛的話。
淳于皇后此刻只想立刻給周明雋治罪,她要讓周明雋連帶着榮安侯府都再無翻身的機會!
“大膽,進了殿內還掩面不示人,此乃大不敬!”劉炳良急得不行,這馬上就能給昭王殿下定罪,下獄處置了,這又是哪裏冒出來的女人!
從女人走進來的那一刻,周明雋的眼神就變了,他眼神深邃的打量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女人的脾氣不壞,從容的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張精緻的容顏來。
“民女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見過幾位殿下。”
淳于皇后不耐道:“四殿下,此為何人?”
周明譽站在周明雋身側,“皇後娘娘,這位姑娘,是來證明吳子與胡言亂語的證人。”
話音剛落,吳子與的眼神就一僵,狐疑的看着那個女人。
女人掃了一眼殿上的人,也對上吳子與的目光,她眼中透着冷笑,朱唇輕啟:“敢問這問兄台,你方才,說你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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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兌現承諾!那麼就還剩最後一章!!!!
最後一章會有點多,這兩天發出來哈~~~~~
然後是番外~~然後是新文~~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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