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3.9(深水加更)
一條搜救犬率先從小路盡頭躥了出來,後面緊隨着的是身穿迷彩服的軍人。
‘汪,汪!’
搜救犬朝着傻愣在山坡上站着的兩個人大叫兩聲,然後便回過頭去看自己的主人,好像是在等身後的人跟上來。
霍晚認得這條狗,以及這條狗身後跟過來的人。
這不就是她每次來這裏蹭信號都會遇見的小士兵嗎?
只是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是,今天對方看起來沒有那麼乾淨整潔,身上的迷彩服早沾上了很多泥土和灰塵。
黝黑的臉上再也不是靦腆害羞的笑意,而是換上了一副嚴肅無比的表情。
“醫生..小姐,我需要你的幫助。”士兵奔跑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跑到了霍晚的面前。
到了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霍晚的姓名,兩個人的交流還只停留在最淺層次的地方,所以只能稱呼對方為‘醫生小姐。’
“我們在廢墟下找到了一個倖存者,可是他好像需要截肢才能出來。”
士兵的眼神在霍晚和陳願身上來來回回打轉,最後停留在了陳願手上提着的急救箱上。
陳願提着這個箱子出來本來是想去營地補給中心補給一點藥品的,因為裏面的東西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卻沒想到剛好歪打正着。
小士兵叫李槐,他們今天搜救的地方有些偏僻,原本是個小鎮。
等到搜救犬發現被壓在廢墟下的那個人的時候,對方已經被呆在下面兩天了。
有一塊又大又重的鋼筋混凝土水泥板壓住了這人的左半邊胳膊。搜救隊盡了最大的力清理周圍的障礙,但是這一塊大水泥板根本沒辦法挪動。
而對於這樣的情況隊長也已經是見怪不怪了,這裏開不進大型的機器,只能憑人力進行救援。
這人被水泥板壓了兩天兩夜,再這樣下去不死也殘廢了。
想要保住一條命就只能截肢。
而且說不準這條胳膊已經被壓廢了。
然而這次出來得急並沒有帶上隨行的軍醫,即使是強行截肢也需要一個懂一些簡單的醫療急救的人,以避免截肢以後大出血。
所以李槐就想到了霍晚。
他想起霍晚每天這個時候基本上都會在小山坡上打電話,所以過來碰碰運氣。
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那就避免了還要重新回去營地搬救兵,畢竟在這種時候救人如救火,越快越好。
節省下來的每一秒鐘都是致命的。
而很巧的也很幸運的是,霍晚還真的在這裏,並且今天還多了一個人。
兩個女生相視一眼,心中便已經有了計較,當下就毫不猶豫的跟着李槐走了。
畢竟她們來到這裏的初衷就是想要為這些失去家園的人出一分力,救人本就是醫生的本職,現在人家求助於她們也斷然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這邊的路不像營地內已經被徹底清理過了一遍,腳下全是尖銳破碎的石頭和水泥塊,所以往前的速度也自然而然的就慢了下來。
由於昨天還剛剛下過一場雨的緣故,地上的泥巴也還黏糊糊的,兩個人的鞋子上不一會兒就沾滿了濕泥,白色的運動鞋立馬糊上了一層泥黃色。
然而此時已經沒有功夫顧慮那麼多了。
兩個人有些吃力的跟在李槐身後,盡量讓自己跟上對方的腳步。
可即使是這樣,李槐還仍然時常停下來等一下身後的二人,常年訓練有素的士兵和兩個在城市裏養尊處優的女孩子自然是比不得的。
一邊要注意腳下的路況,一邊還要分神跟着前面的人走。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三個人終於走到了李槐說的那個小鎮,本來以他自己的速度十分鐘就可以了。
然而身後捎了兩個人,十分鐘的路程立馬延長了三倍。
霍晚看到搜救犬已經迫不及待的朝着不遠處還在廢墟上忙活的另外幾個迷彩服奔了過去。
放眼望去,這個小鎮子上的受災情況好像更為嚴重,斷裂的水泥板和從里伸出來的鋼筋...一路走來地面上甚至還有裂開的口子宛如蜈蚣一般。
“這邊比較靠近震源,市中心那一塊更嚴重。”
李槐看到兩個女生有些震撼的眼神不由得開口解釋了一句。
搜救一直在進行,但是他們沒有辦法,只敢把搜救營地扎在遠離城市中心的郊區空地上。
不是不想更方便一些,而是如果將營地直接扎在災區中心的話,一旦再發生餘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沒有人敢擔保這次地震不會有餘震,就算是擁有再先進的科技大家也都不敢冒這個險。
人類在大自然面是渺小的,如果高科技真的有用,那麼也不會發生這麼大的災難而不自知了。
8級大地震的餘震,誰能承受?
“怎麼樣,找到別的辦法了嗎?”
李槐一路小跑過去,不等跑到近前就迫不及待的問自己的戰友。如果有別的方法可以把這塊大水泥板移開的話,誰又願意截肢呢?
霍晚和陳願緩緩走到近前,避開周遭橫突出來的鋼筋頭和水泥板。
看到眼前被這些軍人清理過的廢墟,大概清理出來一個兩人寬的通道可以通往下方。
地底下一個男人奄奄一息的樣子躺在裏面,嘴巴在哆嗦着也不知道是在說話還是怎麼了,臉上的表情痛苦非常。
他的左半邊胳膊被一塊巨大的水泥板壓住限制了行動。
就是以這樣的姿勢在地底下呆了兩天兩夜。
霍晚想都不敢想,這兩天兩夜對方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沒辦法了,動手截肢吧。”領頭的士兵沉着臉回答了李槐的問題,他們試過想要用繩子找一個支點把水泥板吊起來,但是周遭根本沒有可以受力的地方。
沒有支點,而且這樣的話一個沒弄好水泥板如果再次壓下去,本來就已經虛弱不堪的人可能會當場喪命。
這是每一人都不願意見到的,而截肢雖然從此以後就是殘廢,但也比沒命了要好。
接收到了命令的李槐臉上的表情也很沉重,不過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回過身來朝着二人說道:“我們要動手了,麻煩兩位做好急救的準備,場面可能會有些血腥..我建議你們,最好不要看。”
霍晚瞪大了雙眼就這樣看着李槐,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驚訝表情。
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你們就這樣截肢沒有一點保障也不打麻藥?”
這樣做的話,人真的不會生生的疼死嗎?
光只是想想都不寒而慄。
她問出了陳願想問的問題,兩個人被李槐的話給震住了。
然而話一說出口就收到了好幾道不同的視線,她們馬上反應過來自己是問了一個怎樣的問題。
這個問題顯得很多餘。
很明顯這裏根本沒有可用的醫療設備和麻藥,如果還有第二種別的辦法的話,李槐也不用跑回去找人幫忙了。
如果說出去的話也能夠和發出去的微/信消息一般兩分鐘內可撤回的話就好了。
也許是今天遇到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霍晚的認知,所以智商才短暫的下線了。
“對不起,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開始吧。”為了補救一下,霍晚乾脆建議直接開始了。
她和陳願下到地底給奄奄一息的男人做了一些簡單的醫療消毒,再用扎帶緊緊綁住了這人的左胳膊,以防止到時候截肢完會一下子流血過多。
興許是她們的動作有些過於用力,原本已經昏過去的男人這時候又醒了過來。
對方有些虛弱的睜開了眼睛,也不知道怎麼的好像感覺到了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一些什麼。
一雙眼眸之中除了絕望和痛苦還有深深的哀求,沒錯,就是哀求。
霍晚離得比較近,清楚的聽到了男人發出來虛弱的哀求聲:“求求你們,讓我去死。”
“我不能截肢,我不要當殘廢。”
讓我去死,什麼時候就連死亡也變成了一種奢求。
這句話讓霍晚內心受到了不小的震動,而同樣聽到這句話的還有陳願。
陳願比霍晚更先一步沒有繃住,已經開始朝着地上走了,這兩句話第一次讓她覺得原來救人也是一件如此殘忍的事情。
兩個人的心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衝擊。
士兵們的動作很迅速,在確定了她們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以後就拿出隨身攜帶的利刃,軍隊裏特製的匕首說是削鐵如泥也不為過。
霍晚帶着陳願走到了比較遠一些的地方,兩個人背對着李槐他們所處的方向。
陳願這時候臉色比起之前已經漸顯蒼白了,牙齒緊緊咬住下唇,一隻手更是已經不自覺的扯住了霍晚的衣服。
霍晚也好不到哪裏去,但是相較於陳願來說她還是好很多了。
“阿!”不消一會身後便傳來男人的慘叫,雖然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兩個人還是被這樣的聲音驚得抖了一下。
不等她們多想,身後便傳來李槐的大喊:“快,醫生止血!”
男人被眾人手忙腳亂的抬了出來,現場一下子亂了起來。
陳願看到對方手臂上那一道不太整齊的切口一時間沒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霍晚一邊拿起消毒酒精往傷口上倒,一邊慌慌張張的在急救箱裏拿出紗布往對方的斷臂上。
儘管動作已經談不上細緻了,甚至可以說是很粗魯,但是躺着的男人還是沒有絲毫反應。
因為他已經痛到昏死過去了。
然而即使是這樣,傷口的血流還是不止,等到捆緊的扎帶一鬆開就更甚了。血色很快就滲透了紗布,根本沒有要停止往外流的趨勢。
“快止血啊!他會死的!”李槐看到這樣的一幕已經急得在一旁跺腳了。
陳願這時候已經吐完了,臉色蒼白的她走過來看到這樣的一幕,有些艱難的說了一句話:“霍晚,用火燒吧。”
用火燒吧,用火把傷口燒焦可以止血,但是這個做法可以說是及其殘忍和不衛生了。
也只有在沒有辦法的和醫療環境及其惡劣的環境下才會用這種辦法。
陳願沒有嘗試過這種辦法,但是曾經看過這樣的案例。
二戰時期有很多這樣的例子。
眾人把僅剩下來的紗布捲成一團綁在來撿來的木棍上,然後澆上了一整瓶消毒酒精,最後點火。
火焰一點就燃,李槐握着木棍把手讓這團火焰一點點靠近男人的傷口。
還有另外三個人分別死死地按住男人的兩條腿和一隻手。
‘滋滋’的燒焦聲鑽進眾人的耳朵里,地上的躺着的男人又被痛醒了過來。
他雙目圓睜,眼眶泛紅雙眼佈滿血絲。
手腳用力想要掙脫開來身上的束縛,然而因為被提前按住完全動彈不得。
嘴裏的牙齒因為咬得太過於用力而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然而最後還是沒忍得住慘叫了出來。
僅僅只是一個單音的字眼在周遭的空地上回蕩着。這凄厲的叫聲讓人覺得他恨不得當場死去。
多數人都不忍心再看這一幕悄悄閉上了雙眼。
空氣中飄來陣陣的烤肉香味鑽進眾人的鼻子裏,不止是霍晚和陳願,好幾個士兵也都忍不住彎腰乾嘔了起來。
霍晚想,她大概會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想要吃烤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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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感謝來自M的深水魚/雷。
醫療這方面不是很專業,有bug請指正!
這章有點沉重..所以,吃烤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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