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三)

紅樓(三)

香料在古代是極為珍貴的,嚴格來說這袋子香料可能比那半扇豬肉還要昂貴,但是,這對來自未來的夏安然是沒有任何概念,他只是看着那一袋子香料,嗅着裏面一些熟悉的味道流口水。

他打算做滷菜。

一來因為,滷菜對於他這個才不過十來歲的小孩比較好下手,二來這也不打眼。

滷菜自古就有,就這姑蘇大街上就沒少過滷菜店,尤其鹵牛肉,切個一二斤,大冬天的拎回家,再喝點小酒暖身,在這個不用農忙的時節,簡直就是享受了。

夏安然當然沒打算鹵牛肉。

事實上,幾乎每個朝代都禁止私宰耕牛,但是吃牛肉卻是屢禁不止的。

為什麼呢?因為不私宰就可以。

尤其姑蘇這種富庶之地,多耕田,又是國泰民安的太平時節,耕牛不缺。

牛這種動物,也好生養。民間的耕牛老了、傷了、病了之後,多半會送去專門負責之處,只要那邊判定這牛確實喪失了勞動能力,那就不算耕牛了,農戶會用一筆不錯的價格賣給官府,再有官府賣給一些專門的店家,這就是姑蘇街上那些牛肉的來源。

至於你這牛,是真的傷了還是被人打傷,只要沒人去細查,誰也不知道。

紅樓這個世界觀雖然架空,但是取的時間線還是明清時候,這個時候國家的耕牛數量已經上升到一定程度,不再需要國家特別嚴苛的保護了,而耕牛數量特別緊缺的唐宋兩朝……其實也沒少吃牛肉。

《水滸傳》裏的梁山好漢們動不動切上幾斤牛肉。一則因為那時代官府勢力削弱,也管不得那麼多,另一個主要原因還是——牛肉好吃啊!又香又耐嚼,一口牛肉可以嚼很久,鹵料的味道滲透在裏頭,每一口都是香噴噴的,對於不太能吃肉的普通百姓來說這比別的肉都要合算。

更何況,豬肉雖然易得,但是豚肉這東西,在很多的朝代都被認認為是腌臢玩意,達官貴人們一般是不吃的,為什麼呢,因為豬什麼都吃。

直到近現代,很多農村的豬圈都是搭在廁所邊上的,呃……算了,還是別說了。

夏安然一邊分類着香料,一邊歡快的想着要鹵什麼吃。

他不打算開店,一則是沒錢,二則在這個知識產權沒有保護的時代,今天他出了名,明天就能開出一排店來,而且賣吃食太危險,曾經看了很多古裝劇的夏安然實在有些怕哪天自己樹大招風了,會有人不惜用幾條人命來坑他。

這個時代,人命說值錢也值錢,說不值錢……那真的是能用銀子買來的。

摸來摸去的小手抓到了一個紅艷艷的長條狀果實,是辣椒!

干辣椒這作物夏安然記得是明朝末年傳入中國的,但是作為調料加入食物的時間很晚,要到清中期了。

在此之前多半是以觀賞植物的身份出現的。

他小心翼翼地將裏頭的幾個干辣椒挑了出來,然後將裏面的小籽摳了出來,放在棉布上想要試試等回暖了能不能育苗。

如果這辣椒是晒乾的而非是烤乾的,那這種子應當還有一定的活性,烤乾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成本高。

辣椒屬於比較好種植的植物,只要底肥加好,日光充足,見干見濕,它本身的疾病又少,又是雌雄蕊均有的,就算沒有外來的蜜蝶授粉,也可以自己結果。

夏家的院子不大也談不上小,種辣椒也是綽綽有餘。

只要有了辣椒!嘶……想想口水就要下來。

夏安然有些感恩得想,這個世界居然把辣椒也給帶進來了!真是良心世界!

將被剝開皮的辣椒放在一邊,夏安然挑出了幾種香料,放在小盤子上,便邁開小短腿去找夏氏了。

夏氏心情不錯,見小兒子要下廚也沒阻止。反倒是笑嘻嘻的幫兒子搬來小凳子,讓他踩在上頭能夠着灶頭,小模小樣得認真的研究火要怎麼起,見他上看下看硬是不得要領,夏氏看不過去了,道:“行啦行啦,媽幫你看着火,安然你顧着上頭就好。”

夏安然登時鬆了一口氣,他擼擼小袖子,充滿自信的說“媽你就看好吧!”

夏氏真的是個非常寵小孩的母親,她心知小兒子不會下廚,但是也不介意讓他試試。

她出生不錯,嫁人後過得也不錯,雖然前些日子困於金錢,但是到底其實也沒有過過貧苦日子,所以她對這種多少有糟蹋東西的情形也談不上敏感,若是普通民戶家定然不會讓小孩這麼亂來來的。

當媽的可不會想這些東西其實也是因為兒子的機智得來的,小孩子家家哪來的自己的東西?

直到她看到小兒子將亂七八糟的香料一古腦倒進了水裏,才露出了驚訝之色。“安然,這,這些能吃?”

“媽,可以吃的。”將香料在水裏煮了一會後,他將東西撩出來,過水是為了減少異味,清理下雜質,而且香料過水后比較不容易糊。

見他要將水倒掉,夏母趕緊將水倒進了一個小盆子裏面,在夏安然驚訝的目光中,夏母面不改色的說“這水媽要用來洗頭髮。”

看着夏母那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夏安然又看看那些香料——八角桂皮丁香小茴香花椒白蔻甘草等,他,他的內心複雜了一下,對了,這些香料……也能用來熏香來着,但是用這水洗頭髮,那得是什麼味!

但他也沒說什麼,親媽喜歡就好,他扭過頭,在鍋里重新倒水,放入已經焯去掉血水的豬骨和母雞,然後放入蔥姜花椒胡椒,又倒了些米酒進去。

其實用黃酒更佳,但是夏家只有米酒。反正是為了去腥味,也沒所謂。

大火煮沸轉小火,他小心的撇除浮沫,這些浮沫實則就是沒除盡的血水,很快,肉香便散發出來。

夏氏面上露出了心疼之色,她心疼的是柴火,尤其是在夏安然說估摸着要煮3、4個時辰的時候。

現在是冬天,正是柴火最貴的時候,姑蘇城高大的樹木不多,柴、煤大部分都是北方運來的,所以價格並不算便宜。

但是她到底沒說什麼。

站在灶台前的夏安然眉目平靜,渾然不像第一次下廚的兒童手忙腳亂,反而有成竹在胸的姿態。

接下來的時間他就看着柴火,用小火煨着,每隔一段時間便開蓋撇去浮沫,漸漸的,傳出的肉香變得厚重了起來。

這裏頭的母雞是一家農戶送來的,為了感謝夏安然,他們捉了正生蛋的老母雞,這個歲數的母雞,肉不柴,為了過冬又存了一身的油脂,見夏安然和夏母兩人似乎是不會打理,那農戶當場就把雞給殺了,雞血被夏安然留下來做了雞血塊,這很簡單,水裏放些鹽,將雞血倒入,等它凝固就好,只是他沒有磨具,做出來的雞血形狀就是個碗狀。

那農戶看到他這麼弄雞血眼睛都快瞪成銅鈴了“我滴個乖乖……”這老實漢子喃喃道“我們那都是直接煮湯吃的……居然還能這麼弄?”

“弄成血塊后,切成片,放沸水裏頭煮一下,微微變色就能吃了,而且固態的話,更易儲存。”夏安然倒是沒當一回事,對他來說,雞血只是一個輔料而已,倒是這漢子聞言有些不自在了起來,他一眼又一眼的看着夏安然,最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倒是表情各種變換,十分滑稽,夏安然一個回頭時看到他這表情,又想了想剛發生的事,很體貼的說“沒事的,這個做法在南方那很流行,不是我一個人的秘密。”

他笑着說“你拿回去傳播開也沒事,拿來賣錢也沒事,不用藏着掖着的。”

他心大,那農戶卻不敢直接應下,第二日他又送來了兩隻小母雞當謝禮,說是這雞再養個把個月,就能下蛋了,兩隻小母雞被夏母養在了後院安了家,喂些凍壞了的白菜梆子,這雞也是萬萬沒想到來了這能吃嫩葉子,當下一點適應也沒有的就安了家,成了夏家第一個落戶的動物。

見狀,夏安然乾脆將雞鴨血的處理方法細細的和人說了,人家都把謝禮拿來了,還讓人回去自己試,這就有些坑人了。

一個做雞血塊的方子換來了兩隻母雞……夏安然還覺得有些賺了。

這農戶送來的母雞是真的肥,湯水裏面扶起了一層黃色的油脂,這就是母雞身上的雞油,這時湯麵的浮沫已經不多了,用豬龍骨和老母雞熬出來的湯味道先不說,香是真的香,夏母已經探頭來看好幾次了。

雖然是身體的母親,但是夏母在夏安然眼裏也就是個同齡的小姑娘,現代社會普遍晚熟,夏母這個年齡在現代不過是個剛入職場沒幾年的小新人呢。在這裏卻要被喊一聲嬸子了。

看看天色已經暗了,又看看夏母亮晶晶的眼神,夏安然突然有了一種自己是養家餬口的一家之主的錯覺。他神色慎重地拿勺子舀了一小勺湯汁,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

……呃,着實一般般。

沒放鹽,只有花椒胡椒提味,味道太淡了。

畢竟只是鹵子的底湯而已。

將豬骨母雞撩出來,將底湯用細細的紗布過濾了去——紗布是白天夏氏翻出來的,據說是小小夏小時候擦口水用的咳咳咳,已經在白天曬了一天消毒了。

肉渣、調味料盡數過濾去,留下澄亮的湯底,湯底被又倒回了鍋里,將之前焯水后晾乾的香料裝進乾淨的紗布裏頭打了個結放進去,又放入夏母切好的一條豬五花肉,夏安然還在夏母小小不贊成的目光中丟了小半個捏碎的羅漢果進去,羅漢果這是一味中藥材,泡茶時候有止咳效果,但關鍵是,它是甜的,哪怕乾燥后,也是甜的!

甜味放在料理裏面可以提起鮮味,而且羅漢果本身也有股特殊的香味,這味道在鹵料裏面並不搶眼,但是就是幽幽的繞在舌尖,夏安然平時自己在家裏做鹵料時候都喜歡放一點羅漢果,可以省下放冰糖的功夫。

五花肉被放進去之前已經拿竹籤戳了幾個小洞,更方便入味。

鹵料這種東西不是一次性的,只要保存的好,隨着放入物品的變化,料的味道會越來越醇厚——一般來說,味道穩定起碼得六個月以後。

但他不打算花那麼多時間,投入和回收不成正比,開鹵容易,護理難,要弄好一鍋鹵前半個月幾乎要每隔兩三日就放食材鹵煮,尤其是等開春,氣溫升高后,差不多每天都得煮一次以防湯料內細菌滋生。在現代還有冰箱可以偷懶,在這可沒這個功夫,他也沒這麼多料可以煮啊。

他在心裏划拉了下家裏適合做鹵的東西,估摸着……每天都煮一次的話,可以撐一個月吧……就是柴火太傷了,要不拿出去兜售一下回個本?

本朝對於兜售這事還是比較容忍的,偶爾一兩次的話基本不會被逮住交稅,尤其是他剛認了個地頭蛇當哥……啊,對了還得送給這位大哥一些。

夏安然不自覺的將手塞進了另一隻手的袖子裏,做了個農民揣的動作。

他感覺,家裏的這些肉,有些不夠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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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我在故宮裝喵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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