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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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山拉了一宿的肚子,吃了程毅給的止瀉藥,中午睡了一會兒,下午就生龍活虎了。

到底是將滿十三歲的少年,玩心還重。

趁着不去上學的功夫,拖着睏倦的雙腿,出門去找小夥伴。

村子裏總是不乏那些自以為幽默的人,其實就是嘴賤。

大老遠看見劉山笑嘻嘻就說:“山子,聽說你要當舅舅了!”

劉山啐了一口,破口大罵:“去你媽的!你媽還要給你生弟弟了呢!”

那大人叫劉保家,住在村子南頭,平日裏和劉山家沒什麼交集,可劉山知道他今年都三十好幾了,他媽就是個六十來歲的老婦人。

旁的人一聽見劉山的話,看熱鬧不嫌事大,哈哈大笑了起來。

劉保家的臉色一僵,想要和劉山一般見識吧,又唯恐別人說他臭不要臉跟個孩子過不去了。

他僵着臉嚷嚷道:“不信,你去問你姐!今兒好多人都看見她去程毅家討葯了。”

劉山聽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更是心頭火氣。

他一跳三尺高,比剛剛罵的更難聽了,“我去你媽的!你家就沒人生病!你,你媳婦你孩子你哥你妹你大爺,生病去程大夫家討葯,都是你娘大肚子了!”

劉保家臉黑的跟鍋底似的,也罵了一句,抬手還要打人。

劉山休學那半年,好的沒學着,倒是和村子裏的潑婦學會了罵街。

不用劉保家動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地嚎了起來:“救命啊,打人啦,他一個臭不要臉的大人,欺負孩子了!不就是看我家沒大人嘛!欺負我和我姐沒人撐腰!村長啊,快來啊,要出人命啦!”

這廂才將鬧上,那廂就有腿腳快的孩子們去給村長通風報信。

劉成一聽是劉山家的事兒,頭皮直炸。

村子裏的人也是不長眼睛,就劉思寶那事兒還看不出來嘛,別看劉山家沒什麼人了,可剩下的那兩個沒一個是好惹的。

村長媳婦上午出去串門,已經聽了一回劉山家的閑話,嘀嘀咕咕在村長的耳邊耳語。

劉成呸了一聲,道:“傻娘們,要真是肚子大了討葯,還會叫人撞見嘛!”

村長媳婦語結:“那萬,一不小心呢!”

“呸!你當是你這種頭髮長見識短,不長心眼子的貨!”

劉成的心氣兒不順,罵了自家老娘們一句,蹬上解放鞋,出了門。

往曬穀場去的時間,還專程路過程毅家。

到的時間,程毅家敞着大門,程毅領着他家的小子正翻撿着大簸箕里的草藥。

劉成也沒有直說是打聽事兒,拐彎抹角地道:“程大夫,今兒生意怎麼樣啊?”

程毅抬了頭,“哦,村長啊!進屋坐不?”

“不了,不了!”劉成擺手,咂咂嘴又說:“今兒劉山的姐姐來討葯了?”

“噢,說是昨天家裏改善生活,劉山吃多了肉,拉肚子,我給開了副止瀉藥,不是什麼大事!不用去衛生所。”

和劉成想的差不多,他又和程毅瞎聊了幾句,陰沉着臉往曬穀場去。

可是劉成到曬穀場的時間,吵鬧的陣地已經轉移。

原是劉保家看惹不起劉山,沒敢真打,罵罵咧咧兩句,自個兒氣悶地抬腳回家。

但劉山不依不饒啊,從地上爬起來的時間,手裏還抓了兩把泥,跟在那人的屁股後面一邊哭一邊罵。

劉保家都氣笑了,打又打不得,罵的話就那種潑婦罵街翻來覆去沒有新詞兒的罵法,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委實不會,現在倒是暗暗自責起自己嘴賤來了。

劉山一直跟到人家家門口,一屁股坐在那裏,又開始了哭天搶地。

明明是將人家一屋子的人都罵了個遍,他這兒卻哭得叫誰看了都覺着是他受了委屈。

劉成急急忙忙趕到,看見的就是這場景。

他牙根兒都是疼的,就知道劉山不會輕易罷休,是以一上來他也不勸,而是一腳踹開了那人的門。

“劉保家,你一個三十歲的大老爺們長臉了,不農忙就開始欺負孩子了,老劉家的臉都讓你和劉思寶給丟盡了。昨兒劉山家改善生活,劉山吃壞了肚子,他姐姐去給他買葯……嘖嘖,這話到你們這些畜生的嘴裏怎麼變了味兒呢!”

按輩分來說,劉保家比劉成晚了一輩兒,劉成又是村長。

再說了,這事兒還真是他自己嘴賤惹出來的。

劉保家苦着臉任由劉成臭罵了一通,尷尬地解釋:“村長,我就是跟他開個玩笑!”

“你廢話,你開的這個玩笑不合適知道嘛!”

“知道了,知道了!”劉保家認了慫,努了努嘴,意思是村長你快想想招兒吧!

劉成氣悶地又蹬他一眼,這才走到劉山的面前。

“成了,大爺幫你出氣了,快別嚎了!再嚎,整個村子都知道你家改善生活了!都到你家吃飯去!”

這話哄七八歲的孩子沒準兒有用,誰還能真去他家吃飯不成!

不過劉山心眼兒多,昨兒的五花肉是司鋮買來的,但沒人知曉啊。

這年月誰家的日子都不大好過,萬一村子裏有人動了歪心呢!

那個司鋮也不是總住他家。

思及此,劉山肯從地上起來了,就是眼淚一時還剎不住車。

劉成道:“好了,好了,別哭了!”

劉山抹了把眼淚,心想着抓手裏的泥還沒用上呢!

他一回頭,那劉保家還站在門口。

劉山兩隻手一起,將手裏的泥甩飛了出去。

劉保家躲的快,卻還是中了招兒,要不是他拿手擋了一下,那泥得砸一臉。

他罵道:“劉山,你是不是想死啊!”

“我就是想死怎麼著!那你來殺我啊!”劉山又跳了腳。

這都立冬好些天了,劉成的腦門上全都是汗,他一手將劉山推走,另一手指着劉保家道:“你給我獃著別動!”

劉保家又不會真的動手,要動手早就動了啊!

就是這事,他想來想去,除了覺得憋屈,就是覺得自己嘴賤。

他反手想要抽自己一耳光,倒是忘記了自己手上全部都是泥。

劉成親自送了劉山回家。

下午,蘇雪桐去了一趟地頭兒,給冬小麥除草。

又在自家的院子裏鋤了一小塊兒地,她準備做一塊試驗田。

這年月,一到了冬天家家戶戶都沒菜可吃,她想搭個大棚,種點耐寒好生長的蔬菜。

一方面是為了給自己打牙祭,另一方面還是想要掙點錢。

畢竟物以稀為貴。

劉成站在院子外頭吆喝了一聲,“雪桐,我把劉山送回來了。”

蘇雪桐停下了手裏的活計,直起了身子,故意問:“大爺,劉山怎麼了?”

劉成搓了搓手,原本還想教育蘇雪桐幾句,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

可聽她話音,這是什麼都不知道。

那糟踐人的話,劉成說不出口,支支吾吾道:“哦,你問劉山吧!”

說罷,掉頭就走了。

蘇雪桐哪兒會真不知道。

村子裏那幾個腿腳快的小孩可不止給村長家報了信,也是第一時間通知了她,還繪聲繪色地跟她描述了劉山是怎麼一語致勝的。

劉山又沒吃虧,蘇雪桐就沒有着急出面。

她原本還想着等鋤完了這塊兒地,再出去瞧瞧的。

劉成走後,劉山就進了院子,自己從桶里倒了點水,先洗乾淨了手,再換一盆清水,緊跟着把臉洗乾淨。

蘇雪桐見他做事極有條理,心裏有譜,卻還是問了句:“吃虧了嗎?”

劉山哼唧了一聲,不大好意思親口述說他的“戰績”,但怕他姐操心,還是如實道:“沒有。”

“嚎累了嗎?”蘇雪桐憋了笑,又問。

劉山撓了撓頭,“還成。”

“那晚上你多吃碗飯,找補找補!”蘇雪桐彎着眉眼打趣,“哦對了,還有點肉,你還吃嗎?”

“吃!”劉山嗒了嗒嘴,不知是回憶肉味,還是回憶肚子疼,他糾結了片刻說:“我少吃點就成了!”

經劉山這麼大鬧一場,村裏的人總算知曉了那姐弟倆不是省油的燈。

再有閑話,就真的是背地裏說,再不敢擺到明面上了。

蘇雪桐以為,有這個效果就成。

她才沒那個閑心,跟嘴碎的人一般見識。

她將家裏的蛇皮袋子剪開縫到一起,又削了好多根竹條,在院子裏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大棚。

司鋮從城裏回來,給她帶回好幾樣蔬菜的種子。

她划區域種植,種了點菠菜、小青菜,還種了蒜苗和韭菜,以及稍微耐寒的油菜。

像這些都是她那個年代一年四季都能在超市裏見着的菜,可現在這個時節,都是稀罕物。

要知道一旦到了三九天,冰封萬里,這裏家家戶戶一日三餐,吃的可都是地窖里儲存的白菜和蘿蔔。

種子下了地,蘇雪桐恨不能一天看三回。

這天天將黑,蘇雪桐發現她種下的油菜嫩芽破了土,劉山上學還沒回家,司鋮又進了城還沒迴轉。

他最近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三兩天都得進城一趟。而且每回從城裏回來,總是會捎帶上一些好吃的東西。

這是天大的喜悅,硬生生找不到人分享。

她一個人在院子裏轉了好幾圈兒,忽然聽到門吱呀一聲響,再一回頭,閃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蘇雪桐歡天喜地的朝那身影猛撲了過去,“司鋮,我種的油菜出苗了!”

她攥緊了那人的胳膊,嬌俏地笑。

可眼睛一落到那人的臉上,她的笑斂住了。

那人並不是司鋮。

“雪桐,我放寒假了!”

蘇雪桐勾了下嘴角,仔細回憶,這才想起來眼前的男人是村長劉成的大兒子。

劉保國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迫不及待地來看她。

哪兒知道她對着自己露出了陌生又疏離的神情。

劉保國的心裏受不了,可想起這半年傳來的她的消息,他眼眶微潤,“雪桐,你受苦了!再熬兩年,等……”

“保國,你吃了嗎?”

蘇雪桐眨巴眨巴眼睛。

這兒的條件確實艱苦,餓了得自己做,沒有外賣可以叫,閑了除了繡花,更沒有其他事情。

但苦不苦的,跟他可沒有什麼關係。

蘇雪桐及時出言打斷了他。

劉保國的信誓旦旦愣是咽回了肚子裏。

直覺告訴他,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上一輩子,他為了和蘇雪桐在一起,硬是放棄了考大學。

可劉山的爹娘過世,蘇雪桐一下子成了劉山名義上的媳婦兒,他和她的事情鬧得整個村子都是風言風語。

劉保國的娘一哭二鬧三上吊,逼着他娶了趙翠兒。

可他心裏惦記的人仍舊是蘇雪桐,和那趙翠兒怎麼可能過的好。

再後來,劉山長大了,考上了名牌大學,和一個叫陳默爾的姑娘自由戀愛。

那年,蘇雪桐二十八歲,她離開了劉村,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如此蹉跎一生,沒曾想,生命還能重來。

劉保國這一次十分積極地想要糾正自己的命運,他發憤圖強考上了大學,只等着大學畢業分配工作,好帶着蘇雪桐遠走高飛。

哪兒知道自己才走了半年,村子裏就多了一個啞巴。

還是直覺告訴他,所有的變故,都是出在那個啞巴的身上。

劉保國下意識往正屋裏探了探眼睛。

正屋還沒有點燈,但是靜悄悄的,不像是有人。

劉保國低垂了眉眼看向眼前這個他日思夜想了許久的女人,連聲音都不自主地溫柔了起來。

“雪桐,半年沒見,你就不……”

那個想字還沒有出口,大門又吱呀了一聲兒。

劉保國一扭頭就瞧見了劉山,還有他身後跟着的男人。

劉山大聲道:“姐,司鋮哥給你帶了點心回來。”

咋呼完了,他才發現院子裏還有一個人。

劉山的心裏頓時來了氣。

他和司鋮屬於“睡”出來的友誼,雖說司鋮也不是見天就和他睡在一起,可一星期總有那麼兩三回。

況且,司鋮多好啊,又往家買肉,又買瓜果點心的。

他姐也是,和司鋮就成了,還那個什麼其他男人。

劉山沒看清人臉,悶聲悶氣地問:“這誰啊?”

劉保國咧了下嘴,笑:“劉山,我才走半年多,你就不認得我啦!”

劉山聽出了聲音,驚喜:“保國哥!”

劉保國可是鄉里唯一的大學生,劉山視他為自己的榜樣。

幾個人也不能總在院子裏說話。

蘇雪桐招呼人進屋,開了燈。

燈光昏黃,也就比外間亮堂了一點。

劉山忘記了司鋮買的點心,拉着劉保國的手,一個勁兒地問他大學好不好。

劉保國矜持了一下,這才打開了話匣子:“大學當然好啊!校園快比咱們村的佔地還要大了!”

“是嘛!”劉山想像了一下,更加嚮往,喃喃地道:“我要是能考上大學就好了!”

劉保國鼓勵他:“你只要好好學校,肯定能行,將來啊,還會比我考的大學好!”

那可不,上一輩子不就是這樣嘛!

他抿了抿嘴,去看一旁的蘇雪桐,見她無動於衷的模樣。

司鋮買回來的桃酥,蘇雪桐擺在了桌子中央,伸手掰了一塊兒,小口小口地嚼。

她不怎麼喜歡甜食,平時去星巴克喝咖啡都是美式不加糖,天天吆喝着戒糖戒糖,現在不用吆喝,也基本吃不上。

還別說,這桃酥真的又香又酥,怪好吃的。

她的心思壓根兒就沒在劉保國那兒,邊吃邊想,得趁着明日劉山上學去了,把司鋮堵到牆角好好地問一問,他進城都幹什麼去了。

劉保國越看越懊惱,心想着,他怎麼就沒想着給她捎帶點吃的回來呢!

和劉山說了快半個小時的話,劉山的問題基本都快問完了,劉保國還想在這兒多呆一會兒,院子的外面傳來了他妹的聲音,“哥,娘叫你回家吃飯。”

蘇雪桐下意識就站了起來,準備送人出門。

劉保國這才磨磨蹭蹭地從凳子上挪開了屁股,煞有介事地跟劉山說:“我帶了些課外書回來,今兒來的匆忙,明兒等你放學,我給你送來幾本。想要學好語文,就得多看書。”

“嗯,謝謝保國哥!”劉山感激不已,重重地點頭。

蘇雪桐就送到院子裏,跟劉保國說了聲“慢走”,一拐彎進了廚房。

鍋里還溫着今晚的晚飯,那劉保國要再不走,可就涼了。

今兒她做的可是新花樣,放了豆芽和綠豆丸子的鹹湯。

豆芽和丸子,都是前幾天司鋮從城裏買回來的,出鍋的時候再挑點豬油,那叫一個香啊!

自家還不夠吃呢,才不願意留那些個外人。

劉保國從劉山家出門,就撞上了等了很久的趙翠兒。

趙翠兒揪着自己的衣服角,扭扭捏捏,紅着臉道:“保國哥回來了!”

劉保國視趙翠兒為洪水猛獸,“嗯”了一聲,扯着妹妹就跑,“快走,回家晚了,娘又該罵了。”

趙翠兒看着那人遠去的背影,氣的直跺腳。

這些個男人是不是都眼瞎啊!

那蘇雪桐除了臉白一點,到底哪點好!

那身板子又瘦又小,一看就是不能幹活,不好生養的。

娶回了家,難不成當祖宗供着嘛!

劉保國回家果然挨了他娘的嘮叨。

“你個笨蛋,眼瞎的貨,瞧上誰不好,怎麼瞧上一個那樣的姑娘,你看她屁股小的,一看就不會生兒子。你聽娘的話,趕明兒娘給你找個能幹又漂亮的。”

“娘,你要是再這樣,我明天就走了!”劉保國端了飯碗,氣沖沖地回了自己屋。

他且是看清楚了,那個啞巴長的濃眉大眼,一點兒都不比他差。

劉保國一肚子的心思,連肉都吃不下。

他翻來覆去地想,難不成雪桐是因為他上了大學,怕她配不上他,這才故意疏遠的?

自打劉保國回家,趙翠兒又成了劉山家的常客。

只要那劉保國出現在劉山家,趙翠兒立刻就會來找蘇雪桐,不是來討綉樣,就是來送瓜子。

是個傻子也能看出她的意圖。

劉山好不容易放了寒假,想跟劉保國好好親近親近,找個機會討要點初中的課本。

要說那些課本劉保國自己也用不上了,不過他妹妹還上學呢,沒準兒想給人家妹妹留着。

劉山琢磨了很久,可每一回剛想提起,那趙翠兒就來了。

他煩趙翠兒煩的要死,問蘇雪桐:“姐,你說她是不是有病,還特別不要臉,原先見天跟我說讓我看緊了你之類的話,還說是為了我好……我呸,瞧瞧她那心思,恐怕連保國哥都看出來了,要不怎麼她一來,保國哥就走呢!”

蘇雪桐笑了笑,懶得評價。

劉山看了她一眼,又道:“姐,你給我透個底,司鋮哥和保國哥,你到底鐘意哪個?司鋮哥雖然不會說話,但勝在人好,心細,還會做飯,做的飯可比你好吃多了。我不知道保國哥會不會做飯,但他是大學生啊,條件就不用多說了,往後的前途肯定很好,就是他娘是個難纏的。不過你要是真想嫁給保國哥,咱也不怕,到時候我教你怎麼耍潑,保准村長家那老娘們拿你沒一點辦法。”

劉山說的很是認真,蘇雪桐越聽越覺可樂,她捂着肚子,笑彎了腰。

劉山皺了眉道:“你別笑啊!你雖然是我姐,可我也不支持你腳踏兩條船啊!”

趙翠兒就在門口,聽的牙根兒都是酸的。

心說,就蘇雪桐那樣兒,連個親爹親娘都沒有,怎麼還有好好的男人隨她挑呢!

她是來還綉樣子的,可那綉樣子扭在手中,早就被她扭變了形狀。

趙翠兒轉身要走,將好跟司鋮撞了個對臉。

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勾了唇角,衝著司鋮挑眼一笑,壓低了聲兒溫柔地道:“喲,啞巴哥哥又來了!”

司鋮瞥都沒有瞥她,當她不存在似的越過。

這個時間,劉山家的大門還沒有落鎖,他推開了門,徑直而入。

趙翠兒的面子碎了一地,她咬碎了牙齦,眼眶兒一紅,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

這頃刻間,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報復才能讓自己痛快一下,但她轉念一想,何苦要作踐自己,她至始至終想要嫁的可只有劉保國。

趙翠兒紛亂的心緒,總算是穩了下來。

她又思索了片刻,踱了跺腳,回家去。

眼看年關將至,村長帶着媳婦去了鄉里趕大集。

像這樣的熱鬧,劉保國是不會湊的。

說起來,他並不敢見天都往劉山家去,卻是得了機會就去。

他娘看他看的緊,臨走前,還特意囑咐他妹妹什麼都不幹,專程盯着他。

不過這難不倒他。

劉保國早有預謀,打學校裏帶回了好些一毛錢兩塊的硬糖。

他爹和他娘前腳才走,他就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塊糖,道:“妞,你和我一塊兒去劉山家玩,回家不準告訴娘。”

劉小妞瞧了眼那糖,撇嘴說:“我才不要,娘說了,叫我看好了你,不許你出家門。我要是看的好了,她從集上給我帶可多可多好吃的。”

劉保國哼笑了一聲道:“娘說話算話過嗎?”

這問題可把劉小妞給問愣住了!

她娘好幾個月前說給她縫個新書包呢,可這學期都放假了,也沒見新書包在哪兒。

還有她娘許諾的新頭繩和新衣裳,也是沒有一樣對線過。

她扭了下身子,道:“也有算數的時候呢!”

“比如?”

“比如……”劉小妞比如不出來,哭喪着臉。

劉保國又從口袋裏掏了塊糖,加了籌碼。

劉小妞糾結了片刻,一手接了糖,道:“那咱們可得在娘回家之前回來呢!”

“放心吧!”

劉保國精打細算,他爹和他娘不到天黑回不來的。

他一大天的功夫可以耗在劉山的家裏。

就是沒有算着,蘇雪桐帶着劉山,還有司鋮,也趕大集去了。

劉山家的大門緊鎖,劉小妞捂着嘴裏的糖,驚恐地道:“給我了,你不許再要!”

劉保國嘆了口氣,揉了揉妹妹的頭,“回吧!”

兄妹倆才將轉了身,就聽見趙家傳來了呼救的聲音。

那聲音化成了灰,他都認得。

劉保國的第一反應是在自個兒的家裏,那趙翠兒能遇見什麼危險呢?

劉小妞推了把怔住一樣的哥哥,“哥,是翠兒姐的聲音,咱去看看吧!”

劉保國緊皺着眉頭,差一點點就踏進了趙家的大門,可他還是覺着不對勁,推了妹妹一把,“妞,你先去看看什麼事兒?”

劉小妞這回很是聽話,這叫吃人的嘴軟。

她推開了趙家的大門,閃身進去,“翠兒姐,你怎麼了?”

趙翠兒明明聽見了劉保國的聲音,怎麼還有劉小妞呢!

她光着身子坐在自家院子的地上,慌亂間想要去扯衣裳遮羞,腳下一打滑,又摔了一跤。

劉小妞推門進去,看見的就是趙翠兒光裸着身子,四仰八叉的模樣。

她轉身就往外跑。

劉保國見妹妹紅着臉跑了出來,趕緊抓了她的手問,“怎麼了?”

上輩子,他和趙翠兒糾纏了一生,要說愛情那是一點沒有,但要說沒有半點感情,話說不過去。

人很奇怪的,恩恩愛愛一輩子,那叫感情。吵吵鬧鬧一輩子,還叫感情。

劉小妞緊皺着眉頭道:“哥,咱們快走!”

劉小妞不由分說拉了哥哥就跑。

她娘見天說雪桐姐是個不要臉的,就會勾引他哥。

她聽了個真切,可又不懂什麼叫勾引。

不懂就問唄!老師說了要不恥下問。

她娘說:“聊齋里的狐媚子是怎麼勾引人的,她就是怎麼勾的!”

“那聊齋里的狐媚子到底是怎麼勾人的呢?”

“就是……光着屁股給男人瞧!”

好幾年前,她娘就告訴過她,大姑娘的屁股不能給人瞧,讓她有尿也得憋回家上廁所。

嘖了個嘖!今兒她娘回家,自己一定得告訴她,雪桐姐可不是狐媚子,翠兒姐才是。

差一點點,她哥就瞧見趙翠兒的光屁股了!

哎呀,難看死了!

蘇雪桐和司鋮,帶着劉山逛了整整一上午,到了晌午才帶着“戰利品”迴轉。

他們一共買了五斤肉、兩條魚,另有一兜子奶糖。

劉山還是頭一回吃這種奶糖,牙都快被粘掉了。

可就算是真粘掉了牙,他也是願意的。

原來這世上的好東西還多着呢!

天快放黑,三個人才回到劉村。

大老遠就看見了趙翠兒坐在她家門口。

劉山小氣地將糖兜子別到了身後,還小聲囑託:“姐,不許給她吃糖。”

還深怕她不同意,像只兔子似的打先竄進了屋。

蘇雪桐咧嘴笑了笑,也要抬腳進屋的時候,趙翠兒衝著她期期艾艾地喊:“桐姐!”

還沒有完全撕破臉,不好不理人家。

蘇雪桐將手裏的魚遞給司鋮。

司鋮抬着眼皮看她,沒接。

蘇雪桐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麼,翹了下唇角:“沒事兒!”

司鋮這才伸出了手。

劉山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舉起了瓷盆。

司鋮隨手一扔,還別說,劉山穩穩噹噹地接住了魚。

“怎麼樣!”他很得意地沖司鋮道。

司鋮朝他比了個大拇指,有外人在的時間,他從來不會開腔。

蘇雪桐舒展着眉眼,又說:“晚飯煮點麵條吧!”

司鋮擀麵的手藝一級棒,她喜歡的不得了。

司鋮揚了下眉。

蘇雪桐就知道他是在說憑什麼啊?

憑什麼給你擀麵條?

蘇雪桐一隻手拽了他的袖口,晃動了幾下,陪着笑。

司鋮又揚了下眉,一抬手捏住了她的臉頰,輕輕的。

他的手指溫暖又粗糙,那手指在她的臉上磋磨了一下,就好比是揉在了她的心上。

蘇雪桐的心居然咯噔一跳。

司鋮收回了手,轉身進屋。

蘇雪桐看了一眼,他高大的身影,那影子彷彿種在了她的心上。

這時,被晾了半天的趙翠兒又可憐兮兮地喊:“桐姐,我有事要說。”

蘇雪桐這才回了神,走過去兩步道:“怎麼了?”

趙翠兒小聲抽泣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蘇雪桐瞧着這人肯定又是想要作妖,她擰了下眉,不大耐煩地說。

“桐姐,我可怎麼辦啊?”趙翠兒像是聽不出她的不耐,抬起了一雙淚眼。

可惜了,蘇雪桐是個女人,她要是個男人的話,趙翠兒那頗有些楚楚動人的模樣,會讓她動心的吧!

蘇雪桐沒有吭聲,一雙大眼睛無聲地看着她,示意繼續“表演”。

趙翠兒又抽泣了兩下,果然接着道:“這不是快過年了,今兒我燒了點熱水擦身子,一不小心滑倒了一跤……”

“在院子裏?”蘇雪桐迷迷瞪瞪地抬頭看天,她也是太佩服這個女人了,如今的溫度怎麼著也得零下十度,這麼冷的天,她在院子裏擦澡……嗯,要說她不是想干點什麼,恐怕連鬼都不相信呢!

趙翠兒解釋道:“我怕把屋子弄濕了,廚房裏又堆滿了柴禾!”

蘇雪桐挑了下眼眉,並不在意她說的這些,而是又問:“說吧,誰看見了?”

想也知道,還能有誰呢!

趙翠兒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支支吾吾卻又欲蓋彌彰,“小妞推了門進來,我還聽見了、聽見了保國哥的聲音!”

“所以,你哭什麼呢?”蘇雪桐深吸一口氣,替那劉保國默哀了一把。

趙翠兒扭扭捏捏,“我就是想着要是保國哥真的看見了的話……我還怎麼活啊!”

那你就去死唄!

蘇雪桐在心裏說。

趙翠兒見她半天不吭聲,心裏痛快極了,她低垂着眉眼假裝傷心道:“桐姐,你是不是怪我了?”

蘇雪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俯下了身子,和她耳語道:“我有男人了!”

說罷,她直起了身子,拍了拍趙翠兒的肩膀。

那意思就趙翠兒那個腦迴路,興許是不會明白的。

蘇雪桐抬腳的那刻直白地告訴她:“翠兒啊,往後你和那個劉保國是相愛還是相殺,都別扯上我啊!我沒那個閑功夫。”

趙翠兒不大懂這句話的意思,什麼相殺?

可從她的語氣還是聽出來了不對勁。

她衝著蘇雪桐的背影大聲道:“桐姐,你一定是怪我了!”

蘇雪桐“啪”的一聲關上了自家的大門。

劉山問:“她發什麼神經病?”

“誰知道呢!”蘇雪桐撇着嘴道。

廚房裏,司鋮已經活好了麵糰,正在擦擀麵杖。

蘇雪桐探了探頭道:“我洗幾顆油菜吧!”

她掀開了大棚,選了一顆長勢最旺的油菜,摘了最嫩的葉子和菜苔。一轉身瞧見蒜苗也出了頭,她伸手拔了好幾顆。

純天然無公害,在水裏涮涮就乾淨了。

蘇雪桐捧着還滴水的菜葉子進了廚房,司鋮正轉着擀麵杖,熟練地將麵糰推開。

她偏了頭,看他一會兒,提議道:“噯,咱倆結婚吧!”

司鋮的手頓了一下,回頭看她,見她眼神灼灼,不像是在開玩笑。

蘇雪桐也是頭一回跟人求婚,沒有什麼經驗,她抓了下臉道:“啊,那個……”

要是不太正式的話,或許她可以再挑個正式點的時候說。

司鋮的嘴邊綻開了一抹笑,他開了口:“好啊!”他轉回了頭,繼續擀麵條。

廚房門口的劉山如遭雷劈,他剛才聽見了什麼?

他姐姐也太不懂得矜持了,哪有女方跟男方提親的!

還有司鋮……他為什麼會說話啊?!

※※※※※※※※※※※※※※※※※※※※

紅包

明天下午六點,希望能做準時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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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的嬌滴滴[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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