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來到“原始”社會體驗生活,這是蘇雪桐對目前生活的總結。
除了肉之外,她找到了一種可以替代米飯的糧食,找到了六種能吃的水果,和三種能吃且口味還算不錯的野菜。
春天很快過去,山裏的夏天並不算炎熱。
蘇雪桐趁着陸吾出去捕獵的時間,在洞口處立了一個枝條編成的沒有多少實際作用的門,她徑直下到了洞底,脫了身上的束縛,跳進了水潭中。
水很涼,可她天生就喜歡水和冰寒似的。
蘇雪桐泡了許久,約莫着陸吾該回來的時候,她才擦乾淨了自己,從水潭裏爬了出來。
先前在水中洗過的衣服,離水就干透。
她也就這身衣服,配得上神女的稱呼了。冬暖夏涼,洗了就干,穿了那麼久還跟新的一樣。
饒是她也算見多識廣,實在是猜不透這衣裳的材質。
蘇雪桐抖了抖衣裳開始往上走,這條路她走了百八十遍,閉着眼睛都知道哪裏擋了塊石頭,哪裏有個坑。
可是,她一腳踢在了一塊堅硬的石頭上,嘶了一聲。
蘇雪桐低下頭去看,那是一塊七彩斑斕的石頭,細碎的陽光透過山洞細縫照了進來,發出的耀眼光芒每一個角度都不同。
此山應該是白羽走過的第五十八座大山,這座山不高,但格外的陡峭,他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從後山的峭壁攀到了山頂,原本以為又會沒有任何收穫,卻在山頂發現了一個用樹枝編成的柵欄,忍不住心裏狂喜。
這分明是有人居住的痕迹。
白羽怯生生地在洞外站了很久,倒是想跟從前那般,沒有一絲芥蒂地叫一聲“阿姐”。
可早先叫習慣的兩個字,似有千斤重,墜在他的心裏,死活都叫不出口。
眼看太陽西斜,白羽又等了一會兒,到底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渴望,他挪開了洞口的柵欄,忐忑地踏進了裏頭。
一入山洞,如同走了下坡路。
洞裏有光,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一人往上走,一人往下行,在山壁的轉角處碰了頭。
蘇雪桐不是沒有聽見外面的聲響,她還以為是陸吾,舉着手裏的石頭說:“哎,你看我發現了什麼?”
白羽那張紅透的臉正在眼前,蘇雪桐詫異了片刻,“你怎麼……”又找來了?
不大好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蘇雪桐沖白羽的身後看了一眼,陸吾踮着腳尖悄無聲息地到了他的後面。
白羽只覺洞裏的光線暗了下來,猛地一回頭,是陸吾那張長滿了金毛的人臉。
他下意識倒抽了一口氣,轉回了頭,尷尬地說:“阿,阿姐……”
蘇雪桐調整了語氣,“來了啊!走,咱們外頭說話。”
龐大的陸吾先轉了身。
起先白羽沒有仔細去看,只下意識覺得山洞很大,可如今再看能夠容得下龐大的陸吾,好綽綽有餘,這山洞的能容確實讓人驚訝了。
走出洞外有一塊平整如看台一般的地方,地面上還留有燃燒了一半的樹枝,一隻斷了腿的山雞,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
蘇雪桐沒好氣地沖陸吾說:“我跟你說了的,我今天不想拔雞毛。”
陸吾不僅不出聲,連耳朵也好像出了問題似的,他仰起頭看了看天,又回頭看了眼白羽,一蹬腿,從平台上躍了下去,很快就不見蹤影。
白羽驚訝於他的速度,回頭道:“阿姐,他…生氣了嗎?”
蘇雪桐搖頭:“他覺得吃的不夠,捕獵去了。”
陸吾才不會跟人生氣。
白羽心中詫異,卻沒敢表現出來,這陸吾越來越通人性了。
果然,陸吾沒去多久,像陣風似的回來,口中銜了只肥美的兔子。
白羽哪裏會讓蘇雪桐動手,處理好了野雞,又去不遠處的溪流邊處理野兔。
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蘇雪桐燃起了火堆,悄悄地跟陸吾說:“遠來是客,原先我和他關係還算不錯,那個晶瑩米,要拿出來待客嗎?”
晶瑩米是蘇雪桐亂起的名字。
那果粒的口感其實並不像大米,有點類似青麥仁。
不過還要什麼自行車呢,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蘇雪桐趕在入夏之前,將晶瑩米收割,脫殼,又晒乾。
跑了半座山,才找到塊凹形的石頭當作器皿。
陸吾卧在一旁,翻了翻眼皮。
蘇雪桐用凹形的石頭鍋煮了小半鍋野菜粥。
鍋里的米粒開花,散發出一種誘人的香氣。
人族也會做野菜湯,可並沒有如此味道。
他捧着用石頭打磨的碗,喝了整整一碗,欲罷不能地問:“阿姐,這是……”
蘇雪桐給了白羽一個獸皮做的口袋,裏面裝的是她三分之一的存糧,道:“找一塊鬆軟的土地,將這些種子種到地里,來年應該能結出來的吧!”
她並不敢確認,畢竟她是一個連含羞草都養不活的神人。
白羽手裏捏着口袋,低着頭半天說不出話。
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眶發紅,“阿姐,你別怪我阿爹!他也是不得已。”
說著,他的眼睛瞥向陸吾。
那白墨是不是真的為難,蘇雪桐並不知曉,也不想去探究。
但眼前的白羽確實是為難的。
若不然,她也不會將晶瑩米給他。
造福人類那種大義,蘇雪桐覺得自己得干,但心裏的感覺說不好,不給難受,給了還是難受。
她道:“這晶瑩米是陸吾找給我的……”
後面的話她不想再說。
緊跟着又道:“明日一早,你就下山吧!”
“阿姐,你還會搬家嗎?”
“說不好!”蘇雪桐說了句很是莫名的話,“山頭與山頭不一樣,就連野雞與野兔的滋味都不一樣。吃煩了這個山頭的,就換一個山頭,這裏有八百大山呢!”
白羽的臉色發白,蘇雪桐假裝沒有看見,她熄滅了火堆,“夜深了,睡吧!”
有陸吾在,連防備野獸的明火都不需要。
白羽輾轉了一夜,睜着眼睛到天亮。
他不知該如何告別,踏出山洞,忍不住又回了下頭,這才疾步往山下走。
蘇雪桐聽見腳步聲遠去,翻坐了起來,踢了踢腳邊裝睡的陸吾,“哎,我再跟你說一遍,我今天不拔雞毛。”
可不拔雞毛,就得弄兔毛,一個鬼樣。
蘇雪桐不曉得這種日子還得過多久,她取了口袋裏的存糧,又灑在了發現晶瑩米的地方。
白羽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回到營地。
白墨對於兒子時不時的失蹤已經習以為常。
他知道白羽去做了什麼,他不想多問,白羽也不會多說。
可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
白羽鄭重其事地坐在他的面前,取出了一個獸皮口袋,從裏頭抓出了幾粒晶瑩透明的東西。
“這是什麼?”
“神女給的晶瑩米,她要我們種在地里,來年就可以結果。”
“這東西……能吃?”
“山上猴子釀的醇漿,不是也能喝!”
白墨半信半疑,那猴子釀的醇漿,也是神女找來的,她說那叫猴酒,是用好幾種果子釀造的,神女教會了族中的奴隸,從此以後族裏再也沒有缺過酒。
白羽信誓旦旦地說:“阿爹,我昨晚吃過,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為香甜的東西。”
冬天大雪封山,獵物稀少。
幸好,他們的住處底下就似一個天然的冰窖。
趁着冬天沒來,陸吾捕獵的次數明顯增加。
蘇雪桐做了風乾兔肉,風乾山雞,風乾魚,還做了許多的風乾蜜餞,足夠她和陸吾過一個富足的冬天。
滿山金黃色的樹葉還沒有落下,陸吾帶着蘇雪桐四處撒歡,去了人族所在的白鬼山。
陸吾隱蔽了身軀。
蘇雪桐看見了人族的“試驗田”,和她灑下的種子一樣,“試驗田”里還光禿禿的。
她還看見了白羽和一個穿着獸皮的女奴拉拉扯扯。
年輕的少族長也長到了有女人投懷送抱的年紀。
蘇雪桐看得津津有味,陸吾突然打了一個響鼻,她慌忙一手蓋在了他的眼睛上。
就算動物的成熟期比人類來的早,這陸吾去年還似一個小野貓,今年就算體型龐大,可他年歲也不到啊。
看了萬一長針眼呢!
司鋮:“……”比眼前勁爆的他都看過。
他銜起了蘇雪桐,一甩,扔到背上,風馳電掣地往山下跑。
季雪以為圍剿白游立下了功勞,她和阿嬤從奴隸屋搬到了原先桐雪的住處。
白羽自以為自己實現了諾言,誰曾想,卻被她糾纏上了。
不遠處好像飄過了一個龐大的黑影,白羽拔腿就往高處跑。
季雪在後頭嗔怒:“少族長!”
白羽只當沒有聽見,氣喘吁吁地爬上了高高的大石,瞪圓了眼睛向下張望。
只見茫茫的山野中,並沒有他想要尋找的身影。
陸吾可一日數百里。
蘇雪桐是從他的腳程,判斷出了他神獸的基因。
她也越發地相信自己是個神女了,就算她仍舊不會飄來飄去。
原本以為她仍要和個啞巴神獸在山中消耗無數的光陰,誰道,所有的平和都被貪心的人類打破。
蘇雪桐和陸吾本與人族無所交集,一支帶着火的羽箭劃破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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