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衡玉盤膝坐在床里側,翻看着床頭擺着的那一摞古籍。這些古籍都是她從游雲那裏順來的。
她有目的性地翻看,尋找着有關東霜寒的事迹。
東霜寒已是萬載歲月前的人物,但她作為合歡宗始祖,合歡宗還是留存有不少有關她的記載。
兩個時辰后,衡玉合上最後一本古籍——
萬載歲月前,艷絕九州的神女東霜寒傾慕佛門之光的事迹傳遍整個滄瀾大陸。
她始終求而不得,也始終不入那位佛門之光的眼,在那位佛門之光成就無上佛法后,東霜寒一夜白頭。後來閉關百年,再出關時她已經從劍修轉化為媚修,以雙修之道問尋長生,並且在中部大陸明月崖畔創立合歡宗,以一己之力令合歡宗位列五大邪宗之一。
合歡宗鋒芒最盛的時候,可以直逼無定宗和劍宗。
東霜寒的確無負‘驚才絕艷’四字。
但衡玉已經無比確定,她和東霜寒不是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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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會舉辦到現在,已經接近尾聲,只剩下斗丹這個環節沒有舉辦。
衡玉用手剝橘子皮,剝好之後瞧了悟一眼,分出一半果肉給他。
橘子有些酸。
衡玉勉強咽下嘴裏的果肉,苦着臉把手中那一小半果肉也遞給了悟。
了悟接過,遞了塊手帕讓她擦乾淨手,他自己掰了一瓣送進嘴裏,似乎沒吃出來果肉有些酸,面色平靜到讓衡玉懷疑他的味覺不靈敏。
“酸嗎?”衡玉問。
“不能浪費。”
“哦。”所以還是覺得酸的。
衡玉用手帕認真擦拭手指,隨口問道:“斗丹這場比試,你要不要直接棄權?”
其實斗丹環節的比試並不複雜,主要是煉製丹藥和識別丹藥。
但再不複雜,也需要動用靈力來煉丹。
了悟把最後一瓣果肉咽下,點頭道:“好。”
他的大道之傷原本已經快養好,但那天強行催動大道之力又加劇了傷勢,現在修養好幾天,臉色還是蒼白沒有血色。
他對勝負毫無追求欲,放棄了一場比試並不覺得可惜和在意。
了悟現在在意的其實是另一件事。
今天難得放晴,熱烈的陽光爭先恐後從窗外擠進來,被窗檯那盆君子蘭攔住些許,在乾淨的桌子上灑下一道拉長的晦暗陰影。
衡玉的一隻手就擱在陰影里,她手腕上的鈴鐺手鏈在暗處反倒顯得明亮升輝。
了悟不自覺被那道亮光吸引視線,彷彿不經意一般道:“七日後我們會啟程離開劍宗。貧僧有些事情得回宗門請示師父,洛主你,要不要陪貧僧走上一趟?”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衡玉卻聽出了其中的試探之意。
毫無疑問,了悟回宗門,是和她的身體被邪魔之力侵蝕這件事有關。
衡玉笑了下,很肯定道:“好。”
了悟眼裏驟然閃過驚訝,隨後亮起一道光芒,似乎有些驚喜。
陽光籠罩在他的側臉,他那原本深邃的眉眼色澤變淺,襯得那抹亮光非常明顯。
衡玉被他突然外露的情緒驚了一下。
這樣真摯而袒露的喜悅,讓她下意識端起茶杯,掩飾性地抿了口熱水。
——她破例再去一次無定宗又如何?這根本不能改變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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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之間,五天時間過去。
法會的所有比試都順利落下帷幕。
衡玉以擂台賽第一、心境第一、斗陣第一的成績,位列築基期積分榜第二。
在她上面的人是俞夏,他總共參加了六項比試,總體成績沒有衡玉那麼亮眼,但單純從積累的積分看,他比衡玉要高上不少。
積分榜前十還有個合歡宗弟子,正是遲。
舞媚的排名也不差,在第三十六。
法會結束當天晚上,游雲就要帶着弟子啟程回合歡宗,衡玉前去送別。
游雲站在飛船甲板上,黑色的衣袍被狂風吹得翻飛。他該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只是把一枚儲物戒指遞給衡玉:“晉級結丹期后,需要服用的丹藥等級就更高了。這戒指里裝着的都是各種丹藥,算是為師提前給你的結丹期賀禮。”
“多謝師父。”衡玉笑着接過,“回到宗門后還請師父一切小心,以自身安全為重,再謀其它。”
她說得隱晦,游雲卻很清楚她指的是什麼。
他眺望遠處,看着雲海翻湧,桃花眼裏蘊含的情緒深沉而複雜:“不要擔心。”
“好了。”游雲笑起來,那抹深沉瞬間消失,快得容易讓旁人誤以為是自己眼花,“飛船就要起飛了,你下去吧,我們修真界不興依依惜別這一套。”
衡玉一笑,朝游雲掐訣行禮,自甲板一躍而下。
目送着飛船徹底消失在天際,衡玉轉身走回住處。
她走進院子時,正好碰到舞媚出門。
舞媚穿着一身方便行動的裙子,一副要出遠門的模樣。
“你也要離開劍宗?”衡玉有些驚訝。
舞媚點頭:“我感覺到突破結丹期的契機了,打算外出遊歷一番,先行突破結丹期后再論其它。”
內門任務是重要,但再重也重不過突破結丹期這件事。
而且……她和俞夏現在的關係有些複雜,舞媚覺得自己需要些時間理理。
冷處理一段時間未必就是壞事。
“也好。”衡玉表示贊同。
“對了,這個東西送給你,當作是你幫忙的謝禮。”舞媚隨手拋出一個玉盒。
她的準頭太差了些,衡玉用靈力把玉盒牽引過來:“你居然這麼客氣?”
舞媚嗔衡玉一眼:這說的是什麼話,她在洛衡玉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這是什麼?”衡玉笑笑,隨口問道。
“我在一處秘境中尋到的,舍利子。”
舍利子這種佛門寶物,是佛修坐化后,經過一番機緣巧合才能形成。
能夠在坐化后形成舍利子的佛修,必須精通佛法,而且修為至少得在結丹中期以上。即使是無定宗內存世的舍利子也並不多。
衡玉原本還想婉拒,一聽說是這個寶物,當即握着玉盒朝舞媚揮了揮:“舍利子對你無用,這份謝禮我就卻之不恭了。”
舞媚調侃道:“是啊是啊,對我無用但是對佛子有用嘛。”
“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天色就暗下來了。”衡玉揮手趕人。
“你這樣就太傷我心了,走啦!”舞媚往前走了兩步,又突然折返回來,盯着衡玉,“要不要交換一下遠程傳訊符,以後方便聯繫?”
衡玉點頭:“可以,如果遇到什麼好事記得通知我。”
交換完遠程傳訊符,舞媚抬手朝衡玉揮了揮,快步離開這處院子。
接下來兩天,陸陸續續又有其他認識的人過來和衡玉道別。
原本還熱鬧的院子徹底冷清下來。
衡玉幾乎是最晚走的,她把絕大多數東西都收進儲物戒指里,懷裏抱着那盆君子蘭走出屋子,反手關上門並且把籠罩着屋子的結界撤掉。
鳶尾花的花期已經接近尾聲,枝頭盛開的花朵基本都枯敗下來。衡玉穿過花海,看到那等在花海盡頭的人,唇角上揚。
她走到了悟面前,把手裏的君子蘭甩給他:“你抱着。”
了悟乖乖抱好。
只花了半個時辰,無定宗所有人順利登上飛船。
他們的住處安排和來時一樣,了悟把君子蘭放到衡玉的房間裏,才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衡玉佈置好結界后,盤膝坐下修鍊。接下來的時間裏她都沒出過房間一步,一直待在裏面修鍊,為衝擊結丹期做準備。
眨眼就過去了半個月時間。
回程時不用像來的時候一樣趕時間,所以飛船行進速度並不快,半個月時間才走了一大半路程。
衡玉的修鍊暫時告一段落。
她醒過來時,發現外面夜色濃重。
在房間裏待着沉悶,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次沉浸到修鍊中,衡玉乾脆走出甲板透透風。
這個點,甲板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星月不出,只有那掛在船桿上的夜明珠亮起暖黃色的光,將甲板的大片地方照亮。
衡玉兩隻手微微長開,吹着夜間冰涼的風,層層疊疊的星光落在她的發梢,她手腕間佩戴的鈴鐺被風吹得叮鈴作響。
“修鍊結束了?”幾乎沒有一絲光亮的暗處里,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然後有人從那裏走了出來,腳步聲並不重,但在這夜間很清晰。
衡玉還以為這個點甲板上會沒有人。
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轉身,奇怪地看向來人:“這麼晚了你還沒休息?”
了緣無辜道:“剛結束修鍊,想着出來透透風。才在角落站了不到一刻鐘,就看到你從船艙走了出來。怎麼,你也是剛結束修鍊?”
見衡玉點頭,他唇角浮現笑意,出聲邀請道:“那真是巧了。你之前不是說對測魔陣法有了些新的想法嗎,現在有空嗎,有空就坐下來一塊兒討論吧。反正夜色濃重,漫漫長夜也要找些事情打發時間。”
他表現得太過自然,衡玉點頭:“也好。”
兩人也不挑地方,從儲物戒指里找出蒲團扔到地上,就坐在蒲團上探討起測魔陣法來。
因為這個新的想法是衡玉想到的,絕大多數時候是她在說,了緣偶爾出聲給予反饋。等到天邊拂曉時,衡玉才伸了個懶腰——和了緣相互印證后,她現在又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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