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第二百零四章

姜錦花與顧疏離宮之後,武德帝下令封鎖了一切消息,是以宮裏宮外除長春宮,還無他人知曉姜錦花與姜皇后的關係。

遠在青河的姜家二嬸錢氏夫妻與錢家當年拾撿的三舅,兩家人同一時被京中遣去的侍衛帶至宮中。

姜錦花接了懿旨,次日清晨攜其女阿箏進宮伴侍皇后。

因此一大早她便起身。

顧疏早已入宮上早朝,姜錦花便在原嬤嬤的陪同之下,乘馬車進宮。

長春宮。

“當年那孩子,你們是在湘河岸旁撿到的?”

姜皇后一雙杏眸含着犀利,她如刀的眸光似能劃破下首跪着顫抖的錢氏。

不是沒私下查過這錢氏的所作所為,也正因為查過,才心覺憤懣難消。

她所生的愛女,在流散的十六年裏,竟被這樣的人家欺壓。

蜀國堂堂的金枝欲孽,豈能容這錢氏欺辱?

姜皇后難以咽下這口氣。

殿內一行人跪着,一個個身子抖成了篩子,他們村裡來的,哪裏見過京城的世面?

更別說飛奔進城,徑直被丟到了皇後娘娘的跟前。

他們不知皇后尋他們為何事,只是聽說湘河岸邊撿拾起的女嬰,那可不就是姜錦花嗎?

莫非姜錦花還與皇家有干係。

錢氏的腦子在這時突然起了靈光,念頭閃過之後,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未等錢三舅開口,她已朝前一跪,磕頭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我家三丫確實是錢家人撿來的孩子,可……”

“大膽!”

於姑姑上前便是一耳光甩下,她力道極大,一巴掌便在錢氏臉上留下了紅印。

於姑姑目光冷漠,“在娘娘面前,你膽敢直呼‘我’?”

“是民婦的錯,民婦知錯。”錢氏趕忙改口,“三丫是錢家撿來的孩子,民婦當年親兒早逝,便想將那孩子抱作親女。”

姜大根無比震驚,“紅梅,三丫不是你的孩子!”

這些年,他一直當姜錦花是自己親女兒,哪裏知道錢氏生下的本是個男孩,卻早夭被換成了姜錦花。

莫怪錢氏對姜錦花從未有個呵護,多的是謾罵與責備。

姜大根失望透頂,跪着暗自搖了搖頭。

他姜家,怕是要落個滅頂之災啊。

“娘娘,民婦姜三丫抱作親女后,卻從未苛待過那孩子,姜家有一口飯便有她一碗吃食!”錢氏說著哽咽,“只是,只是後來三丫與民婦鬧了矛盾,她執意要脫離姜家,民婦再不舍也允了。”

“你說的可是實話?”

姜皇后眯起眼,不予怒氣。

“是……”

姜皇后一聲令下,“於姑姑,掌嘴!”

於姑姑登時對着錢氏便扇了幾耳光。

錢氏還想叫嚷,姜皇后卻冷哼道:“如雲,給本宮封了她的嘴,叫她滿口胡言,還妄想欺瞞本宮。將本宮當傻子戲耍的,你錢氏是頭一個!”

如雲拿着布帕,塞進了錢氏的嘴巴里。

於姑姑的二十巴掌也扇完,錢氏雙頰高高腫起,泛着紅血絲,慘不忍睹。

她嗚嗚了好幾聲,回頭用眼神向姜大根求救,但姜大根卻側頭忽視了她的懇求。

錢氏就是自己作妖,還要連累上姜家。

姜大根只覺得封了她的口也好。

沒了錢氏的叫嚷,姜皇後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滾燙的茶水沸起煙氣,將她冷淡的面容襯得若隱若現。

姜皇后沒開口,殿內無一人敢作聲。

這時宮外的小太監高喊,“長公主殿下駕到——”

姜皇后眼中喜色乍現,放下茶杯便道,“將阿箐與阿箏迎進殿中,正好叫她瞧瞧這些人。”

“是,娘娘。”

錢氏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余光中朝殿門口一瞥,那雙眼瞪得老大,再不能移開。

來人衣擺綉有艷麗的海棠,隨着行走,海棠宛若在她衣裙之上飛舞。

一枚上好的玉鐲戴在手腕,再往上,是姜錦花那張清麗的面龐。

她的眼平和中泛着柔光,在宮門她身後有細碎的陽光落下,將她整個人襯得更為溫暖。

與在青河所見的大相庭徑。

姜錦花的周身縈繞着一圈高貴。

錢氏難以置信,這當真是從前在小石頭村那個,黑黑瘦瘦的姜家三丫嗎?

姜大根更難相信,他嘴巴動了幾下,那個“三丫”二字到底沒能喊出口。

太監喊的那道“長公主殿下”,他已然聽進了耳。

原來姜錦花是皇家公主,流落湘河,被錢家撿走,才會有了成姜家三丫頭的境遇。

錢家人心裏如明鏡似得,一下便了悟姜皇后將幾人帶入宮中問話的意圖。

為的便是姜錦花的身世。

只不過這會姜皇后滿心都在姜錦花和阿箏身上,連審訊也不繼續了,起身走去。

她從姜錦花懷中接過阿箏,笑道:“怎麼未多睡一刻?阿箏都還未清醒呢。”

阿箏在姜皇后懷中呼呼大睡,未有醒來的跡象。

小孩子能睡,往往阿箏一覺能睡到午時。

姜錦花笑笑,“娘娘心中盼着臣婦與阿箏早些來,臣婦哪敢多睡?”

姜皇后笑意不減,對姜錦花這回答是滿意極了。

姜錦花被於姑姑領至殿中央,她側頭便瞥到跪着的一行人。

“娘娘,錢家與姜家人已被您問過話了?”

姜皇后抱着阿箏不肯撒手,便帶着她一道坐回上首。

她素手輕拍着阿箏,邊細聲道:“才問了幾句,你便來了。”

姜錦花點了點頭。

她坐下后,錢氏往她這面瞥來一道目光,但姜錦花只當自己未看見。

姜皇后側過手,將孩子交給於姑姑抱好。

她要審問這幾人,生怕自己動怒惹醒了阿箏。

她與姜錦花的對話下首之人聽得清楚,她便道:“想必你們已有所知,你們錢家撿起,被姜家收養的三丫,實則為本宮與陛下的長公主。如此,你們還要閉口不言嗎?”

姜皇后狠狠警告錢氏。

姜大根率先磕磕絆絆道:“娘娘,草民與錢氏對長公主殿下的往事並不多了解,這事興許錢家人更清楚。”

錢家人被一點名,姜皇后也看了過去。

這時候再由不得錢家三舅與三舅母裝傻了。

錢三舅母吳氏磕着頭回:“回娘娘,夫君他抱回長公主的時候,民婦才將嫁入錢家兩年。那時民婦夫妻二人膝下無子,夫君才會想將長公主抱做親女。但恰巧小姑子臨產,住在錢家時動了胎氣,孩子落下后便沒了,這才會被小姑子抱走。”

“行了,本宮對你們這些個瑣碎之事不感興趣,本宮只想知曉,當年在湘河撿起阿箐時,是怎麼一回事?”

姜錦花過往遭遇,姜皇后早已記在心裏,這筆賬再審問之後,再與姜家一算。

如今她更想弄清楚,白嬤嬤在帶着姜錦花逃走之後,都遭遇了些什麼事,姜錦花又為何會出現在湘河流域。

湘河所在是青石縣,青石縣便是錢家所住的縣城。

而白嬤嬤葬身之地,卻在青錄縣。

巧的是,蘭州的大河郁河便在青錄為止,再由分成湘河流向青石縣。

姜皇后凝望着錢家三舅。

“回娘娘,草民錢三德,十六年前在湘河岸邊草叢內,見一女嬰被包在木盆之中。草民本以為孩子已沒了氣息,但聽到了哭聲后,把孩子抱出,她被包裹地嚴實,沒受外傷。”

錢家三舅說話時斷斷續續的,帶着恭敬,怕一個不小心惹了皇家的怒氣。

他連“三丫”也不敢喊,擔憂是為皇室的不敬。

姜皇后抓住了一個詞,“你說長公主當時是被放在木盆里?”

“是,草民可以確信,長公主殿下便是被包着放在木盆中,在岸邊的水叢里被草民找到的。”

姜皇后心中一陣悵然。

白嬤嬤人已死,當年之事問及再多也不過是猜測。

最有可能的便是,白嬤嬤心知自己逃不過追殺,便將姜錦花放置在木盆之中,讓孩子順着郁河而走,木盆一路漂泊,最後抵達湘河岸邊,被錢家人尋到。

姜錦花聽后,也難免唏噓。

三個月大的女嬰在木盆里順流而下,漂泊兩座縣城,能被撿起救下也是命大。

可原身再命大,十三年後,也是死在了受姜家的壓迫之中。

姜錦花扶着胸口的心臟處,默默道:你的親生爹娘,我為你尋到了,你在天之靈也請安息吧。

“娘娘。”

姜皇后朝後一靠,卸去冷漠的她滿臉倦色。

於姑姑知道,她這是又陷入當年那段火光硝煙瀰漫的經歷之中。

姜錦花擔憂關切道:“娘娘,您可還好?”

“本宮無礙。”姜皇后抬眼擺了擺手,她嘆了一口氣道:“只是乍一聽當年之事,本宮稍有些累了。”

“娘娘,長公主如今在您身邊,小郡主也在這裏,您何必與自己過不去呢?”於姑姑說道。

那些已經過去了,已經發生了的往事,不應反覆的追憶。

“錢家,姜家,你們一家救起長公主,一家養育了長公主多年,本宮並非恩將仇報之人,該賜下的賞賜,本宮會賜下。”

姜皇后頓后又提聲,“但,你們之中,尤為姜家人,對長公主這些年究竟做過哪些事,莫要以為本宮心中不清楚。來人吶!”

錢家三舅夫妻和姜家二房夫妻緊張不已。

“將錢氏拖下去,杖責二十!”姜皇后哼道:“於姑姑你親自施刑,本宮要這杖責每一棍都落到實處!”

“娘娘!”姜大根惶恐高喊,“還請娘娘開恩!”

姜皇后視若無睹,只讓於姑姑還不趕快將人壓下抬走。

開恩?

不存在的。

敢欺壓長公主多年,對皇室不尊不敬,她還未請陛下做主,治了姜家的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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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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