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遠滾多遠

有多遠滾多遠

姚志華拎着個很大的行李包,鐵青着一張臉,大踏步走進來。

江穀雨愣了下,把手裏的搪瓷盆咣當一扔,兩手一叉腰:“哎,你幹啥呢?”

“穀雨?”姚志華站住,瘦高的個子,面有倦色,額頭掛着汗珠子。這大熱的天,他要在綠皮火車裏擠兩天三夜才能到家,身上都該餿了,情形可想而知了。

“穀雨,我回來了。”姚志華鐵青的臉色緩了緩,像是絲毫沒注意到江穀雨鬥雞一樣的姿態,隨手放下大行李包,噓口氣:“穀雨,你姐在屋裏呢?”

他說著,越過江穀雨便往屋裏走,江穀雨兩手一伸,攔住了。

“我問你幹啥呢!”

“我……我看看你姐和孩子啊。”姚志華說,“穀雨,我放假了,今早剛下的火車。”

他再次繞過江穀雨往屋裏去,江穀雨跺跺腳:“站住!”

“?”姚志華站住了,轉身看着江穀雨。

“你就打算這麼進去啊?”

“那……怎麼進去?”

“你懂不懂啊!”江穀雨不耐地翻了個白眼,“你看看你那樣兒,你還好意思回來,你知不知道小孩生下來幾天了?你知不知道沒滿月的小孩不能隨便看的?就知道悶頭亂闖,有你這樣的嗎。”

“我知道,今天九天了。”姚志華攤開兩手,很受教地問,“那我得怎麼進去?穀雨,你先讓我進去看看你姐和孩子行吧。”

江穀雨想說,你還有臉看孩子?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一天沒離婚,一天她也得叫姐夫。

江穀雨指着廚房數落道:“月子孩不能亂看,你不知道?你大老遠從外面來,誰知道帶沒帶啥髒東西。你去,去廚房弄點火,烤烤你自己,烤仔細了,去去你那一身晦氣。”

姚志華有一堆侄子侄女,想起是有這麼個習俗的,便轉身去廚房,很快又從廚房出來,先去井台打水洗手洗臉,稀里嘩啦洗完臉,才又去廚房,抓了把麥草就放在廚房門口,點火燒着了,自己還真仔細地來回烤了一遍,從火堆跨過去,在江穀雨瞪視的目光中走進屋去了。

江滿在屋裏已經聽見了。

她料想到姚志華會來,只是沒想到他直接找到這邊來了。剛喂完孩子,她索性就靠坐在床頭,身後倚着枕頭,坦然等着。

所以姚志華一進門,正對上江滿充滿敵意的目光。

姚志華不由愣了一下,江滿性子內向,話也不多,別說這樣冷冰冰防備盯着人的眼神,就是跟人直視都很少。姚志華腳步頓了一下,緩了下來,慢慢走到床邊。

江滿挑剔而淡漠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平心而論,姚志華當得起一句“人物尖子”,眉目俊朗,挺拔帥氣,甚至不像個農民出身的,用江滿的眼光來看,穿上西裝打上領帶,就可以直接上電視當主持人了。可問題是——江滿心裏冷哼一聲,問題是人模狗樣!

“那個……我回來了。對不起我剛放假。你還好吧?”他輕咳一聲,“小孩呢,我看看。”

姚志華說著,目光便自發往床上找,一個小毛巾包,天熱了,可江滿又不敢真讓孩子光着,就把棉花的襁褓換成了毛巾,在床上鋪了個大枕巾,小嬰兒裹上尿布放在枕巾上,再把兩塊毛巾拼接起來,蓋在孩子肚子上。

此刻嬰兒小腿小胳膊都露在外面,自然地彎曲着,睡得正香。小人兒紅通通皺巴巴的,小腦袋也就有大人的巴掌心大,臉側向裏邊,又被江滿擋着,臉蛋五官看不太仔細。

姚志華看着那紅紅肉肉的小腳丫,可真小,像個什麼精緻的玩具或者藝術品。

嬰兒放在床里側,江滿則絲毫沒有抱過來給他看的意思,姚志華剛想在床邊坐下,見江滿皺皺眉頭,下意識地忙又站了起來。

“我身上難聞死了,自己都能聞見餿味。”他攤開手笑了下,“我還是先去洗個澡吧,自己都嫌臭,別熏着你們。”

他站起來,白色襯衫的後背上明顯一圈一圈汗漬,棉的布料都有點發硬了,足可見綠皮車的火熱度。

江滿不想說話。其實她覺得要比餿味,她自己身上更餿,難受死了。坐月子,也沒法好好洗澡,頂多實在受不了了,讓江穀雨晚上弄點熱水給她擦擦胳膊腿,頭髮也好多天沒洗,隊長嬸說月子裏不能洗頭,江滿是不太信的,可江穀雨卻執行得很認真。

江滿現在漸漸明白了,這年代之所以那麼多關於產婦和新生兒的陋習,其實不是愚昧,實在是過去的條件達不到。就像給孩子洗澡吧,一百多年後,新生兒生下來就要洗澡的,可是這個年代的農村,熱了冷了水不幹凈了,是真的不敢洗。

姚志華站了站,見江滿沒有任何錶示,便轉身出去了。他走到院子裏,剛想出門,又被江穀雨叫住。

“哎,你的東西拿走。”

姚志華扭頭看看他剛才丟在院子裏的大行李包,“唔”一聲,轉身走回來,拎起行李,拎到屋裏去了。

江穀雨噎了一下,她明明是提醒他拿走的。

“穀雨,包里東西你拿出來,我同學幫忙買的,有兩瓶麥乳精給你姐喝的,還有兩包奶粉,給你姐收起來。”他經過江穀雨身邊時,囑咐了一句,然後一拍腦袋,轉身又回去。

再出來時,手裏拿了衣服和毛巾,這次經過江穀雨身邊時,順手摸走了香皂。

“喂,那是我洗尿布用的。”

“先給我用一下。”

“你……你可給我省着點用,不好買,我姐專門買來的。”

“知道了。”

走了。

江穀雨看着他的背影出門,跑進屋裏:“姐,他啥意思呀他?”

“你管他啥意思呢。”江滿不屑地嘁了一聲,“反正想跟我爭孩子,沒門。”

“我怎麼看他,跟個大爺似的,理所當然就回家來了。”

“不用理他。你看看這屋裏有他住的地方嗎?”

兩間屋連在一起,中間只有一道房梁,江滿本來還說,要是能從中間拉一道帘子,裏屋就隱蔽些了,可是哪來的布做帘子呀。屋裏兩張床,一張她和孩子睡,一張江穀雨睡的。

也就是說,姚志華在這兒根本沒法住。

“姐,咱們這樣……是不是也不太好啊?”江穀雨說,“你看啊,你們倆又沒當面提出過離婚,也沒離呀,他現在要回家,我們把他趕走好像也沒道理。”

“誰趕他走了?”江滿反問,“這不是沒地方住嗎,怪我了?再說了,這地方又不是他姚家,這是我的家。”

“姐,你說是不是……姐夫他其實,沒想離婚?可能都是他娘那麼一肚子壞水折騰?”

“那他那個女同學哪裏冒出來的?那女的又不是吃.屎長大的,他要沒那意思,那女的能蠢得硬扒上他們家?再說了,我跟他的確也不合適,沒有趙明歌,也會有張明歌、王明歌,他以為他誰呀,我還不想要他呢。一家子都不是好人,反正他們家日子我不過了。”

“行,姐我知道了,他再來,我就趕給他走。”

“你也不用趕他。”江滿說,“我急什麼,我等他開口呢,橫豎我這婚也不能白離。”

江穀雨鬥志昂揚出去了。

大中午的,姚志華跑去西邊水庫洗澡,剛把自己洗個清爽,一路走回來,就又汗流浹背了。好在沒有那個積年陳汗的餿味了。

他回來的時候,先進屋看了看,小嬰兒還在睡覺,江滿也閉着眼睛,看樣子是睡了。姚志華探頭探腦地端詳了孩子半天,覺得小額頭小臉蛋都隨他,輕手輕腳出來去廚房。

廚房裏江穀雨正在準備午飯,給江滿做的雞蛋挂面,切了一小根絲瓜進去,隊長嬸說絲瓜通乳催奶。本來想做鯽魚湯麵的,可她早晨去水庫沒買到鯽魚。

天熱,可江滿坐月子又只能吃熱飯,還得有湯水,吃完了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的,江穀雨看着那熱騰騰的湯飯都替她姐愁得慌。

“穀雨,你弄什麼呢。”姚志華伸頭進來。

“做飯。”

“大中午這麼熱,吃挂面湯?”

“我姐就得多喝湯,不然孩子奶不夠吃。”江穀雨翻了個白眼,“你以為當娘那麼容易?”

“當娘不容易。”姚志華笑笑,“當小姨也不容易,這陣子辛苦她小姨了。”

“當小姨是不容易。所以,我今天中午熱的就不想做飯了,我就吃早晨剩的玉米餅,沒做你的飯。”江穀雨笑了一下,“我說姐夫,要不你回你家老宅那邊吃?”

“那怎麼行?別光吃玉米餅,這大熱天本來就沒胃口。”姚志華說,“那你去涼快涼快,我炒點菜,辣椒炒嫩番瓜行不行?我看這有嫩番瓜。先把那挂面湯放旁邊涼一涼,這麼熱的飯也沒法吃,你姐好像睡著了。”

“你懂啥呀,坐月子不能吃冷飯,就得吃熱的。”

“這個天,放一會兒也冷不了。”姚志華指指挂面湯,“太熱了也吃不下去啊。”

姚志華鑽進廚房炒菜去了,江穀雨一看,得,這天氣你想鑽廚房做飯,讓給你。

江穀雨還是第一次看見姚志華做飯,原先她也只偶爾來一趟姐姐家,因為姚老太那嘴臉,又是沒分家,十幾口人一起吃飯,所以她幾乎沒留下吃過飯,當然就更沒見過姚志華做飯了。

怎麼說呢,看他切菜那樣子,有點笨拙,不過看樣子好歹做過,起碼他知道先放油鹽蔥花,就是看他那翻炒的動作,估計也不會多好吃。

姚志華炒好一盤辣椒嫩番瓜絲,裝進盤子裏,就滿頭滿臉的汗了,趕緊跑去井台打水洗臉,把襯衫袖子卷上去,連胳膊也洗洗,把腳上的布鞋脫了,索性連腳也沖沖涼快。

“熱死了。”姚志華拿毛巾擦着臉,“哎穀雨,你每天給你姐做飯,可真不容易。”

“我親姐。我不照顧她坐月子,又沒別人管,我還能冷眼看她娘兒倆餓死?”

江穀雨語帶嘲諷,姚志華卻連個反應也沒給,甩甩腳上的水靸拉着鞋子,一手端起番瓜菜,一手端起挂面湯,進屋去了。

屋裏也熱得要命,江滿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熱得睡不好。姚志華看看床上的大人小孩,便把飯放在小桌子上,自己拿蒲扇扇風,熱得也沒有食慾了。

今天真是熱死個人。

他搖着蒲扇走到床前,彎腰去看孩子,小嬰兒這次把頭往這邊側着睡了,眼睛嘴巴都閉着,睡顏十分安然。再看江滿,往孩子那邊側着身子,額角都熱得淌汗了。

姚志華手上蒲扇一搖,就打算給這娘倆扇扇風涼快。

“哎,幹啥呀你!”江穀雨幾步過來,壓低聲音喝斥。

姚志華轉過頭來,一臉的不明所以:“我……我給她們扇扇涼。”

“坐月子不能扇扇子,你想害死我姐呀,她被你們家害得還不夠呀。”

“不能扇風?”姚志華自發忽略了後半句,嘀咕道,“這不得熱死人了。好好人都熱得受不了。”

他轉身出去,很快打了一盆涼水放在床前,江穀雨冷眼看着他的動作,還沒問他幹什麼,他又出去用洋鐵桶拎了一滿桶來,也放在床尾的地上。剛從井裏打上來的涼水,看着似乎能涼快些。

井水涼,空氣火熱,洋鐵的桶壁很快就凝了一層細小的水霧。

他剛放好桶,床上的小嬰兒“哇”一聲啼哭。

姚志華還沒來得及反應,江滿已經一翻身,坐了起來,睡眼朦朧地伸手在孩子屁股底下摸一把,沒尿,便把孩子抱了起來。

才睡了多大一會兒呀,睡前剛喂完奶,不該是餓的,江滿便又去察看小耳朵,小嬰兒身上本來就容易潮熱,淹破的耳根很難保持乾燥,江滿心裏疼得想罵人。

從姚志華的角度,看不到她在幹什麼,姚志華就在床邊坐下了。

“給我抱抱?”

“不必。”

江滿口氣硬邦邦的,姚志華臉色絲毫沒變,繼續問道:“是不是餓了,怎麼哭了?”

“不是餓了。”江滿瞥了他一眼,“她耳朵後邊淹破了,這兩天光哭鬧。”

“怎麼搞的?”姚志華趕緊站起來湊了過去,小心扒着嬰兒柔軟的小耳朵一看,耳根一道血紅,都破了。

姚志華盯着那紅痕,眉心一跳,臉色也變了,那麼小的嬰兒,任誰看了心裏也忍不住抽疼。他皺着眉再次追問道:“怎麼搞的?怎麼弄成這樣?”

“我沒用,我不盡心,我連個孩子都帶不好,行了吧?”江滿刺了他一句。

姚志華坐回床沿,皺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姚志華噎了一下,沒作聲,半天問道:“是不是抱去醫院看看?這個得怎麼弄?”

江滿扭過頭去沒理他。江穀雨則在一旁說道:“去公社衛生院問過了,保持乾燥,慢慢才能好。說可以用香油抹,我們轉了大半個村子也沒找到香油,我姐都要急死了。你說大人小孩遭的什麼罪呀,我們帶孩子很多都不懂。”

小嬰兒哭鬧了一陣子,哇哇的哭聲讓江滿更加煩躁,不自覺地就微微晃動身子,搖晃着小嬰兒哄。

“給我抱一會兒吧。”姚志華伸手。

江滿煩躁地一抬頭:“你少在這兒顯好心,你能不能走你的,有多遠滾多遠,別跟我添煩行不行?”

姚志華坐在床邊沉默了半天,站起來,一言不發出去了。

“走了?”

“走了。”江穀雨去大行李包里翻了翻,把姚志華說的麥乳精和奶粉拿出來,麥乳精是玻璃瓶裝的,奶粉是袋裝的,江穀雨稀奇地看了看,抱去給江滿。

“姐,這個麥乳精我聽人說過,補養身體的,我給你沖一碗?”

“行吧。”江滿拿着一包奶粉看了看,遞給江穀雨,“你把這個奶粉收好了,還得買個奶瓶,奶不夠可以給她搭配着吃。你哪天遇見小劉跟他說一聲,叫他下趟去縣城給捎帶買個奶瓶。”

奶瓶供銷社恐怕也沒有,大熱天也不好使喚人家劉江東專門跑一趟。

過了晌午下下涼,太陽沒那麼毒辣了,肖秀玲領着小陸楊來了,先伸頭看看屋裏,才走進來,沖床上的江滿笑道:“喏,人呢?”

“什麼人?”

“孩子爹呀。”

“嘁!”江滿撇頭,“讓我罵走了。你知道他回來了?”

“你……”肖秀玲想說你怎麼把他罵走了,想想江滿受得那些罪,再想想兩人的關係狀態,她都想幫着罵,也就懶得勸了,笑道:“整個村子都知道了,姚志華回來還能沒動靜?”

“啥動靜?”

“聽說,他回來一進村,就好多人跟他說這說那,他可能還不知道你搬家了,先往他家老宅去的,還沒到家呢,一堆人圍着他控訴他爹娘怎麼怎麼虐待你,怎麼怎麼磋磨你的,差點就一屍兩命,孤兒寡母……不是,大人小孩,大人小孩。”

肖秀玲自覺用詞不當,連糾正兩遍,拍拍嘴笑了下。

“大人小孩沒人管沒人問的,獨自搬出來借生產隊房子住。姚志華站了半天也沒說啥,扭頭就拎着行李往這邊來了。”

江滿抱着孩子哄,一邊留意看着小耳朵,心思全都在孩子身上,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不置可否。

“江滿,我看姚志華跟他家裏人不一樣。他回來怎麼說的?”

“說什麼,什麼也沒說,粉飾太平。”江滿冷笑一聲,“良心不安了唄。有什麼不一樣的?興許是一時半會兒良心不安了,管什麼用?”

“總是他的孩子,這不是沒離婚嗎。說白了,就算離婚,他也該出錢撫養孩子的。”肖秀玲勸道,“你呀,現在脾氣也不知怎麼這麼剛,就算為了孩子,兩人也和緩一下,也別當仇敵呀。”

“我這兩天,讓孩子弄得心焦不耐煩的,我看見他來氣。”

“那你可別來氣,坐月子呢,不生氣。”肖秀玲拍拍她的肩安慰,“跟你說點不生氣的,聽人說他娘在家裏哭了一個晌午了,要死要活的,哭着喊着說兒子好容易回來都不歸家,都不先回去看她一眼,忘了娘了。估摸着想哭給兒子聽吧,偏姚志華又一直沒去,一堆人在門口樹下聽着樂呵呢。”

沒回去?午飯前就走了呀,江滿還以為,姚志華乖乖回去當他娘的小寶貝了呢。

日落後,隊長嬸又來了,先去看孩子的耳根,見江滿沒給孩子用香灰,看完之後安慰說,老隊長說公社飯店興許能有芝麻香油,等叫人去問問,又說村裡赤腳醫生說土霉素藥片壓成粉,平常的破皮紅傷都能抹。

江滿想了想,土霉素這個東西她聽過,一百多年後好像是畜葯,畜葯都限制使用的,這年代居然還在給人服用。這麼幾天大的嬰兒,哪敢給她亂用藥啊。

“志華呢?你隊長叔叫他去喝兩盅。”隊長嬸問。

“不知道去哪兒了。”江滿說,“中午回來,可能嫌我說話不好聽,生氣走了。”

“這個志華,回頭看我不說他。”隊長嬸上了年紀思想傳統,軟聲勸道,“你坐月子呢,也別急着跟他置氣。志華這孩子我們從小看大的,跟他爹娘不一樣。”

隊長嬸走後,江滿晚飯喝了一碗放了紅糖的小米粥,半個饅頭,江穀雨則就着醬油泡的鮮辣椒吃了一個饅頭,這姑娘照顧江滿坐月子,每次做完江滿的飯,也不值當自己再炒菜,就隨便湊和了,江滿說了幾回她也不當回事。

姚志華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好一會兒了,這傢伙推開大門,大步流星走進院子,先去井沿打水洗臉。

“姐夫?”江穀雨聽到動靜出來看。

姚志華嗯了一聲,稀里嘩啦洗手洗臉,沖沖腳,跑去廚房抓了把麥草點着,來回烤了一下就跨過火堆,大步走進屋裏去了。

江穀雨看他那樣子,尋思他還在賭氣呢,真怕他進屋欺負打罵江滿,便趕緊跟了進去。畢竟,這個年代農村男人信奉老婆不打不聽話,俗語說打倒媳婦揉倒面,打老婆,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姚志華走到床邊,看看江滿,咧了下嘴,又低頭看着她懷裏的孩子,然後把一個黃帆布挎包放在床邊一,蹲下來往外掏東西。

“這個是嬰兒用的爽身粉,給她擦胳肢窩,擦腿根,就不淹了。還有這個……”他掏出一個很小很小的藥膏,半截小手指那麼大,“我去縣醫院問了,醫生說有個紅霉素藥膏,可以給她抹這樣的破皮,抹兩天就好了。”

江滿接過那小藥膏,拿在手裏看了看,問道:“你去縣城了?”

“對,我借堂叔家的自行車去的。這個葯是在縣醫院,醫生開給我的。”姚志華掏出一個圓形小盒子,“這個爽身粉醫生說好用,縣供銷社沒有,我跑到永城才買到了。早也不知道,我也沒經驗,早知道的話,在滬城什麼東西買不到啊,費這個事。”

江滿頓了頓,沒說話,拿着那藥膏仔細看了一遍藥品說明,拿起旁邊的毛巾把手仔細擦了擦,擰開蓋子往手指尖擠了一點,小心塗抹在孩子的耳根。

她摸完葯,拿起那盒爽身粉看了看,打開聞了聞,不是很香,但是清淡的香味挺舒服。這年代的香粉,主要還是傳統方法做的,有的都是用植物,也沒那麼多含鉛滑石粉、化學香精之類的,相對放心。江滿看了看,就放在旁邊。

“哎,養個孩子可真不容易,這麼小,哪天能長大呀。”姚志華站起來,兩手放在脖子後邊,左右活動了一下肩膀,“你吃飯了嗎?”

“吃了。”江滿說,“這麼晚,誰還不吃呀。沒準備你的飯。”

“哎,那我去吃點東西。你睡吧。”姚志華跟聽不懂人話似的,起身出去。

江穀雨跟在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姐夫,那個,家裏真沒飯了,要不……我給你做點兒吧。”

“真噠?”姚志華笑了下,“哎喲,那可謝謝她小姨了,我這會兒真有點累了,這麼著,今晚你幫我做點兒,明天,明天做飯洗衣服我全包了,換你歇歇。”

“那個,隊長嬸來找過你,說隊長叔叫你去他家喝兩盅。”

“哦,我知道了。”姚志華依舊笑道,“穀雨,那就辛苦你幫我做點飯,揀省事的簡單弄點兒,我先去把自行車還給人家。”

姚志華推着自行車出去,月光亮堂堂的,滿天繁星,他出門騎上自行車走了。

廚房沒有燈,當地都還沒通電呢,江穀雨就進屋拿手電筒,說這麼晚給姚志華烙個麥餅算了。

她走到床邊,低頭看看熟睡的小嬰兒,笑着說:“姐,其實你看,姐夫也沒那麼壞,騎車到永城去買葯,一百六七十里路呢,這大熱天太陽曬着可不容易。”

“這就把你腐蝕了?”江滿說,“好歹是個爹,那是他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好說的。他虧欠這孩子的可多着呢。”

江滿其實比較好奇,姚志華今晚打算怎麼睡。這兩間屋,橫看豎看都沒有他的地方,她和孩子佔着一張床,關鍵江穀雨也住在這兒呢,姚志華想擠也不能進來擠。

所以最方便的,就是他滾回老姚家去睡,姚老太那邊總該有他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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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穿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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