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冰糖銀耳
俱樂部,即是由經營者出面組織,會員自主參加,並享受相應服務的自由團體。
它更傾向於一種社團或興趣愛好團體,但如果加上“地下”這個前綴,含義就變得曖昧許多。
見不得光的、只能在暗處享受的愛好,着實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兩個月前有人打來熱線電話,聲稱在遙山山巔發現生有雪白翅膀的雄性‘天使’。等保安隊趕到現場時,卻被告知他在不久前被其他人強行帶走。”陳北詞的語氣裏帶了嘲弄,“三天前傳來消息,花間俱樂部老闆在成員間秘密宣佈自己捕獲了一名天使,將在明晚九點鐘展出。”
林妧一挑眉:“搶了收容所的東西,還恬不知恥地公開展示……我該說他膽大還是蠢?”
她說著打開郵件,在附件里大致了解到事件經過。
得到消息之後,外聯部嘗試與俱樂部老闆進行交涉,對方裝傻充愣,稱自己毫不知情。保安隊隨即動用搜查令,對俱樂部地下會所和他的私宅進行搜查,結果一無所獲。
後來經過技術部分析,發覺地下室之上的廢棄樓盤存在一部分區域空缺——密室藏在地表三樓,而並非俱樂部所在的地下一層,保安隊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搜查地點。
“那群魯莽的棒槌用掉了搜查令,我們又沒有天使存在於俱樂部的確切證據,再去那裏調查無異於私闖民宅。本來以這個任務的難度係數,根本輪不到特遣隊出面,但領導層被保安隊氣得不行,乾脆讓我們去密室里直接把他帶出來。”陳北詞笑了笑,“這樣一來,即使老闆猜出是收容所帶走了他,也根本不可能前來質問。畢竟天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誰能偷走不存在的東西呢。”
這招真損。
領導層那群正值更年期的叔叔阿姨果然不好惹。
林妧悠哉喝了口清甜濃稠的湯汁,若有若無的枸杞清香盤旋舌尖:“所以說,我要無聲無息地秘密潛入?”
“盡量不要被察覺,事成之後江乾會去樓下接應你。”他頓了頓,半開玩笑地問,“隊長,以你的身手,潛入應該不成問題吧?”
“別小看我,我曾經可是在刺客組織呆過一段時間。知道我們的教條是什麼嗎?”
電話那頭的青年陷入沉默,她饒有興緻地繼續說:“要啥啥沒,愛咋咋地。若被發現,全部殺光——死人永遠不會說話,只要殺掉所有目擊證人,就算是潛入成功。”
陳北詞:?
陳北詞:“隊長,你現在是國家公務員,可不可以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一點?不過看你履歷,沒提到過在刺客組織工作啊?”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林妧語氣滄桑,輕嘆一口氣,“我與兄弟會途經君士坦丁堡、耶路撒冷和羅馬,我的老東家叫育碧,組織是《刺客○條》。”
倍感被玩弄的陳北詞憤怒地掛了電話。
*
城郊,花間俱樂部會所。
會所本身建立於地下一層,地上的居民樓廢棄已久。緊閉的玻璃窗覆著層灰濛濛的煙塵,蛛網遍佈於牆角與窗檯,迎着微風輕輕晃動。
任誰也料想不到,這幢看起來破敗不堪的樓房會是諸多富商巨賈秘密集結、夜夜笙歌的會所。
俱樂部集會時間未到,郊外人跡罕至,寂靜隨晚風一同彌散於夜色之中。
一切再尋常不過,但若細細看來,很容易便能發現貓膩。
在荒廢的三樓大廳站着兩名男性青年,身形高大,露在衣袖外的手臂清晰可見小山般壯碩的肌肉。
忽然一個嬌小的人影跳窗而入,悄無聲息地繞至其中一人身後。
她動作極快,安靜得猶如鬼魅,轉瞬之間抬起右手,一掌擊在他頸動脈上。
對方悶哼一聲,頃刻失去意識。
另一名青年聽聞聲息,還不等他轉身一探究竟,身畔便掠過一陣利劍般迅捷尖銳的風——林妧一個側踢正中脖頸,青年吃痛倒地,掙紮起身時,口鼻之上被蒙住一層塗滿催眠藥劑的白布。
這一切所用時間不過五秒鐘或是更少,短到連林妧本人都沒意識到戰鬥已經結束。
“就這樣?”她愣了一下,在視訊通話里問陳北詞,“和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男性戰鬥,這就是他們保安隊平時的任務?”
陳北詞看一眼那兩個倒地的大塊頭。
有沒有搞錯,這兩人塗一點原諒綠都可以直接去cosplay變身後的綠巨人了好嗎!他們分明是兩座大肉山啊喂!
拜託不要侮辱“手無縛雞之力”這個俗語了!它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歪曲!俗語不要尊嚴的嗎!
林妧新上任不久,這是她的第二次任務。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實力了得,但透過攝像頭親眼目睹這場單方面虐打……
陳北詞很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他之前是不是很沒禮貌地掛過她電話?
“真是的,把集會地點定在這麼隱蔽的地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活動肯定不單純。大隱隱於市,這個道理都不懂。”
林妧漫不經心地吐槽,被空氣里瀰漫的煙塵熏得皺起眉頭。
根據攔截的情報,花間老闆會在六點鐘準時與一名基督信徒共進晚餐,大概率商討與天使相關的事宜。
樓層內只有兩名保鏢看守,畢竟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收容所會恬不知恥地直接來搶人。
這棟居民樓還保留着些許老舊的傢具,途經大廳向房間深處走去,依次路過衛生間、卧室與書房。
陳北詞的聲音從耳麥里傳來:“隊長,看見那個靠着牆的書櫃了嗎?把它挪走。”
這一層的面積明顯比其他樓層要小,根據技術部提供的數據,密室最有可能藏在右側書房裏。
林妧依言將空空蕩蕩的書架推開,果不其然,在本應是牆壁的地方立着一扇防盜門。
“隊長,別著急,我在你工具包里準備了把萬能……”
陳北詞話沒說完,就見到她從口袋裏掏出一片錫紙,低頭擺弄一番后,將其插進鑰匙孔。
隨指尖輕轉,傳來咔嚓一聲響動,門鎖應聲而開。
“錫紙開鎖”是盜賊常用的入室方法之一。錫紙的韌性在鎖孔內能隨着鎖齒的牙花變形,並咬合在牙花上,所以可以很快打開門鎖。
——以上是目瞪口呆的陳北詞在搜尋引擎里找到的資料。
她的動作一氣呵成,彷彿接受過專門培訓,但就檔案看來,林妧家中極為闊綽,根本用不着學習這種偷雞摸狗用的技巧。
果然很不對勁。
陳北詞眉心一跳,安靜喝了口咖啡,指尖沉沉按在鼠標上,第無數次調出她的個人履歷。
孤兒,出生後生活於雲川鎮福利院,十歲時被著名服裝設計師林清妍領養,隨後搬來歧川。在女校內成績拔尖,一路順風順水考上帝都大學,卻不知為何中途停學,應聘了特遣隊隊長的工作。
最為詭異的是,他從初次見面起就對林妧產生了好奇心,但搜索遍全網絡,也找不出任何問題。她的人生軌跡與其他普通女孩子並無不同,出類拔萃的身手、突變的人生軌跡、與身份渾然不符的技能,一切都沒有可供解釋的緣由。
對於林妧來說,沒有貓膩,就是最大的貓膩。
咖啡的苦味重重刺激舌根,將倦意一併驅散。陳北詞微闔眼眸,把注意力轉移到屏幕上的攝像鏡頭裏。
密室中沒有窗戶,只有空調不知疲倦地換着氣,冰涼沉悶的空氣如同無形手掌般鋪天蓋地往下壓。
黃昏時刻黯淡的光線從門口照射進來,比一縷裊裊炊煙更為單薄,如絲如線,極清淺地落在蜷縮於角落的人影上。
夕陽勾勒出他模糊的身形,林妧望不清對方模樣,只瞥見兩抹純粹的雪白色,如光劍刺破黑暗。
似是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那人微微抬頭。
他的聲音如一泓澄澈潭水,帶着些膽怯與試探,在聽者心頭盪起輕柔水波。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