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喪

喜喪

小公主楚景嫦長到三歲,上頭那對比她大不少的哥哥姐姐也都告別單身,各自尋了人家,林若秋原本很擔心阿瑾和景姝的婚事,實在是這倆好得非常,許是因同出一胎的緣故,比一般的兄弟姊妹還相親相愛十倍,兩人玩家家酒的時候,甚至擊掌為誓,約定這輩子長留宮中,永不背棄,林若秋就愁啊,該怎麼把這對活寶拆開,誰知到了成年,用不着她出手,倆人就“勞燕分飛”了——果然是塑料兄妹情。

景姝的性子不同於長姐,一向貞靜靦腆,林若秋還以為她會喜歡文弱書生的類型,誰知找的女婿卻是個話癆,非但能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甚至恨不得將整本族譜都背給這位美麗的公主聽——然後景姝就被他迷住了,兩人當即對了生辰八字,回家各自稟報父母,比坐火箭還迅速。

林若秋叫來女兒,責備她不該衝動行事,景姝卻很從容的道:“女兒思至爛熟,並不草率,八字也都合過了,母后您看,很投緣吧?”

林若秋低頭一瞧,唔,還真挺合適的,可隨即她便嚴肅道:“別光看八字呀,他人怎麼樣?”

有時候林若秋也會相信命運,可生辰八字萬萬迷信不得,畢竟是一輩子的事呢。

景姝便低了頭,嬌容泛起暈紅,“他說了,以後府里的一概應酬功夫都交由他來,半點不用女兒費神的。”

林若秋真是服氣了,敢情女兒不是饞人家的身子,而是饞人家的口才,好今後在人情交際上省點力氣?這份懶勁兒怎麼像極了她呢。

算了,總歸是她生的,她就不指摘什麼了,只囑咐景姝以後少帶女婿進宮,有什麼悄悄話小兩口自己說就成了,老丈人和丈母娘肯定是受不了這份嘮叨勁的。

至於第三子楚瑾也到了該分封的年紀,林若秋與皇帝商量之後,決定讓他自己挑一塊封地。橫豎阿珹就這麼兩個同胞兄弟,阿瑛去了巴蜀,剩下的自然可以隨意挑挑揀揀。

楚瑾沒經過猶豫,欣欣然帶着王妃去了魯地,據他說,是因為新王妃自幼在齊魯長大,頗為懷念幼時光景,因此有意帶其領略一番。

林若秋只得扶額,背後跟皇帝嚼舌根道:“這就是個耙耳朵。”

“朕也是呀,可見阿瑾跟朕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皇帝笑道。

林若秋白他一眼,“阿瑾不敢凶她,您卻敢凶我呢!”

“朕什麼時候凶過你?”皇帝親昵的貼着她的耳畔,似乎打算在那白膩的耳垂上咬一口。

林若秋靈巧的掙開他,並不打算翻舊賬——實際上也沒啥舊賬可翻的,皇帝哪怕最生氣的時候,頂多也就是將自己鎖在書房裏,對外冷着一張臉,這是他男人的風度。不過對林若秋而言,效果也差不多就是了。

當然,時過境遷,說這些都沒意思了,兩人彷彿比年輕時還膩歪十倍——孩子們都有了各自的歸屬,不必擔心他們來煞風景,最小的景嫦則還沒長大呢,壓根不懂人事。

皇帝聽她絮絮叨叨發牢騷,只當她不滿意老三所結的兒媳婦,因笑道:“你若不喜歡,以後不叫他倆回來就是了,咱們也自在。”

林若秋哪捨得放過一家人團聚的機會,再說,她就是同皇帝閑聊幾句,對老三媳婦可沒什麼不滿意的——國子監祭酒的女兒,人品相貌樣樣拿得出手,比從前老大找的那個什麼魏良娣強多了。

想到此處,林若秋便沉默了片刻,如今唯一還叫她懸心的,便是楚瑛的終身。雖說月月都有書信寄來,逢年過節也都會回京探視,可作為她的長子,至今仍打着光棍,林若秋不得不為其擔憂。

值得慶幸的是楚瑛的性子比從前開朗多了,談到蜀地的奇聞趣談時,偶爾還會有會心妙語。林若秋對皇帝學了一番裏頭嘰哩哇啦的苗話,又笑道:“如今他跟大古先生亦師亦友,大古先生也常到他那兒去坐坐呢,就連這些土話也是古先生教他的。”

大古因着癖好研究各種珍奇藥材,常遊歷四方,難得碰上個把熟人,自然得多逗留幾日,何況楚瑛的皇子身份也為他提供不少便利,光葯錢就能省不少了。

皇帝詫道:“大古那個脾氣,朕都說不上話,楚瑛倒好上了?”不禁嘖嘖稱奇。

林若秋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兩個悶葫蘆放久了也總有個把漏風呢。”

她反正覺得挺好的,大古雖孤僻桀驁,卻懷着一顆赤子之心,更將治病救人視為己任,有他為引導,定不會讓楚瑛走上歧途。

她現在擔心的只是楚瑛的婚事,按說川中佳人也並不少,奈何楚瑛的來信上卻絕口不提,莫非竟沒一個他看上的嗎?

皇帝忖道:“他是否還惦記着魏氏?”

林若秋搖頭,“絕不會。”

當初處死魏寧婉的時候,楚瑛不也沒說什麼嗎?何況魏氏對他並無真心,不過是貪圖權勢富貴,若為這樣的女子耿耿於懷,那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林若秋嘆道:“可惜湘平公主的女兒柔嘉縣主仍待字閨中,聽說她去年還親自往巴蜀走了一趟,不知怎的也沒個結果,我總覺得對不住她。”

楚鎮在兒女姻緣上看得很開,“是她的就該是她的,阿瑛若對其有情,遲早會回應她的心意,咱們呀,就靜觀其變好了。”

說罷,便遽然起身,要抱林若秋到凈室去洗漱,實在是時候已不早了。

林若秋驚道:“快放下!您也不怕摔着?”

又不是年輕輕輕的,玩這種把戲幹什麼,她都覺得丟臉得慌。

楚鎮曖昧的朝她擠擠眼,“怕什麼,你對朕的體力還不清楚么?”

林若秋滿面羞紅,只得假意在他胸口捶了兩下,卻不再掙扎。

側首之時,林若秋驀地在鬢邊發現一律白髮,神色微微怔忪。

皇帝打趣道:“少年白頭,老來不愁,你該享福啦!”

“臣妾如今還能稱少年么?”林若秋嗔道。人貴有自知,不服老是不行的,她連飯量都比從前大減,早就該有此覺悟了。

楚鎮吻了吻她的額頭,“朕與你一同白首,你還有何不滿?”

林若秋只覺心中充滿溫柔與暖意,是啊,這輩子她都別無他求了。有眼前這個男人陪在身邊,她前世一定拯救了地球,不然,這份幸福不該是屬於她的——它太珍貴,也太沉重了,以致於林若秋竟有些誠惶誠恐,擔心它隨時都會逝去。

建昭二十八年,太皇太后薨於未央宮,享年八十六歲,既無沉痾,也無痛楚,她是在睡夢中悄然逝去,眾人都稱是“喜喪”。

也的確是喜喪,林若秋趕去時,只見棺槨內的程氏面容安詳,唇角還浮着一縷淡淡的笑,可見這輩子她過得十分充實,並無未了結的願心要帶到後世。

滿頭銀霜的太皇太妃嘆道:“她老人家洒脫了一輩子,年輕的時候雖也吃過苦,好在老了苦盡甘來,子孫孝順,衣食無憂,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只是雖如此說,她臉上卻露出一線落寞來,數十年的好姊妹,說拋下她就拋下她了,今後她還能找誰說話呢?

林若秋勸道:“您若是覺得未央宮太悶,今後不妨常到瓊華殿來,陛下和本宮都會歡迎您的,何況,景嫦也在呢!”

太皇太妃知她怕自己起了拙志,會追隨程氏而去,才想用小孩子來吸引注意,因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等沽名釣譽之輩。老姐姐若泉下有知,也只會希望我好好活着,我定不會辜負她所託。”

林若秋見她精神完好,條理清晰,心下於是稍稍安定,命人好好打點太皇太后喪事。程氏雖是無疾而終,宮裏不必過哀,可該有的禮數總得盡到的,加之皇帝早前遣散了後宮,宮裏實在乏人。這些老太妃或是身子不濟,或是傷情故人,總不好讓她們整夜跟着守靈,林若秋琢磨着,該多請幾位內外命婦進宮,總得將這喪事辦得熱熱鬧鬧的。

出了未央宮,被正打頭的太陽一曬,林若秋莫名有些暈眩,腳下踉蹌了幾步。

紅柳忙攙扶着她,一面擔心地望着她發白面孔,“娘娘可是沒休息好?不如奴婢扶您回宮歇一歇,或是讓黃大人來瞧瞧。”

林若秋搖搖頭,努力站穩腳跟,“不必了,眼下皇祖母的事最要緊,等忙過這陣再說吧。”

說罷,便自顧自地清點起名冊來,宮裏多少年沒經過這樣大事,怕是都無頭緒,若不由她親為打點,這宮裏也沒個主心骨。

紅柳望着她肅然面容,心下卻愈發不安起來:皇後娘娘的身子,這兩年似乎越來越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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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了命里無子的皇帝(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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