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嫦

景嫦

大周定國百年,從未有過太子主動遜位之事,可它確確實實發生了。眾人原以為太子是想藉此博個謙遜的美名,實則是掛羊頭賣狗肉,直至見太子的車駕出了宮門、一徑去往蜀中,眾人這才恍然:原來宮中實實在在變天了。

那,莫非是太子在與二皇子的鬥爭中落敗,以致於落得如此下場么?眾人難免有此猜疑,可聽去送行的太監說,蜀王離開的時候臉色仍是好好的,與諸兄弟亦是有說有笑、眷眷情深,眾人於是如陷雲裏霧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繼而聖上改立二殿下為太子的旨意下來,眾人雖有些莫名其妙,卻也只能高呼聖明。難得有這樣兄友弟恭、退位讓賢的義舉,他們不跟着稱頌,難道上趕着去打皇帝的臉么?何況,二皇子的資質亦是不差的,賑災途中更是表現優異,頗有美名,某種意義上,或許比蜀王還要強些。

至此,塵埃終於落定。群臣知曉蜀王這一去,日後是不可能再競逐皇位了,只得歇了站隊的心思,規規矩矩準備服侍未來新君——這一位怕是不易打發呢,若犯在他手裏,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林若秋知曉外頭有些傳言,可她也不主動澄清,讓朝臣對楚珹多些忌憚是好事,也算幫他立威。一個深不可測的儲君,總比容易糊弄的要強,阿瑛不就差點栽在這上頭么?

林若秋向皇帝嘆道:“阿瑛這回難得決斷了一次,自請退為蜀王,免去朝中一場風波,陛下的心也終於能安了。”

楚鎮不言。

林若秋見他臉上猶有慍色,小心問道:“陛下還在生他的氣么?”

楚鎮冷聲,“他是真糊塗!”

“他不是糊塗,他是真的傻。”林若秋嘆道。

“你相信他所說的那些緣由?”楚鎮斜睨着她。

林若秋坦誠點頭,“我信。”

阿瑛或許真的不想她生下這孩子,但,他不可能知道魏寧婉在其中做了另外的手腳。林若秋也相信,他的確有擔心母後身子的緣故——畢竟林若秋自己都不確定能否堅持得住,她畢竟這把年紀了。

至於阿珹,兄弟倆並無讎隙,但,阿珹的存在對於阿瑛的確是一重威脅,阿瑛又這樣敏感多思,被人輕輕一挑撥便上了當。可他最初的目的,想必只是想將阿珹趕出京中,而非舉刀相向。

楚鎮見她這樣維護,臉色總算緩和了些,望着她道:“所以你哪怕知道魏氏密謀,也按兵不動,就是想看看他會不會真的動手?萬一他真讓你喝下那碗湯呢?”

“他是我生的,我怎麼會不信他?無論結局如何,我都給他一個機會,就算是看錯人,我也認了。”林若秋從容道,“幸好,阿瑛不也沒叫我失望么?”

他終究愛他的母親,這份意志,絕非一個才來了短短數月的女子所能撼動,魏家終究打錯了主意。

林若秋不由唏噓,“他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孩子,但,真的不適合作為一國之君,蜀中景色秀美,多崇山峻岭,去了那兒,他的心性想必會陶冶得更開闊一些。”

皇帝哼了一聲,算是默認,卻不免嘀咕,“還好那魏氏沒留下阿瑛骨血,不然,如今恐怕得鬧出更大亂子。”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吵吵着選什麼太子妃,白費功夫。

林若秋道:“怎麼可能有孩子?那魏氏仍是處子。”

這回輪到皇帝驚着了,“處子?怎麼可能?”

他的兒子再傻,不可能傻到這份上罷,連男女之事都不懂得?他當初有心無力的時候,好歹也沒這般懵懂呢!

林若秋見他這般詫異,只得忍笑同他解釋,“是真的,臣妾命人到暴室去驗過,那魏氏的的確確是清白之身,做不得假的。”

她也是懷着和皇帝一樣的顧慮,才想去弄個清楚——魏寧婉蠱惑儲君,意圖犯上作亂,死罪自然是免不了的,可萬一她謊稱懷了蜀王的骨肉,豈非有脫身之計?林若秋自然得問個仔細,誰知請了幾位積年的老嬤嬤一驗,才知兩人並未同房,魏氏又羞又惱,這才被迫坦誠了真相,原來她想待兩人大婚之時再行周公之禮,亦即是被冊為太子妃的時候,唯有這般,才能令楚瑛對她念念不忘。

林若秋不得不承認,魏寧婉是個高手,甚至比昔年的魏太后、從前的魏昭儀都要強得多,在如何吊人胃口上尤其精通。奈何魏家早就大不如前,這女孩子業已失去競逐的資本,只能說時運不濟。

楚鎮搖了搖頭,“蠢兒子。”怎麼會相信這種話的?簡直匪夷所思。

不過這會子他倒是肯定楚瑛沒多少壞心了,能被一個女人糊弄到這種地步,想做壞事也做不成的。

還是讓他清清靜靜做個藩王吧,遠離京城,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去處。

楚鎮沉吟道:“如今阿珹定為儲君,這選太子妃之事……”

他可不想再冒出一個魏家了,事到如今,皇帝對於母族簡直諱莫如深,得虧魏太后遠在寺中,早已不問世事,否則,他定得將這筆賬算在魏太後頭上。

林若秋搖搖頭,“我可管不了他,那孩子主意大着呢。”

但這也是阿珹的好處,他心志一向比阿瑛堅定得多,絕不會被人三言兩語所迷惑。倘若有人想在他的婚事上投機取巧,結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林若秋也只能放手由他去,她不想做那種傳統的封建大家長,她只想當一個開明的母親,只是心裏也難免惴惴:照阿珹的口味,兒子該不會給她娶一個野人進門吧?那就不好辦了。

後來賜婚的旨意下來,林若秋一顆懸着的心才算放下,卻也有些意料之外的失望:阿珹親自選定的太子妃人選,原來是王氏的一個娘家侄女,林若秋曾在省親的時候見過,那女孩子恰好來家中做客,模糊有些印象。

王家官階不高,只是尋常的京中士族,但既然兒子喜歡,林若秋也就不多說什麼,只是她很奇怪,阿珹為何會挑中這樣一個人,那女孩子與京城閨秀並無不同,他不是不好這一款的么?

林若秋將楚珹叫來問話,楚珹難得俊臉泛紅,他素來是很洒脫的性子,此時卻只含含糊糊告訴林若秋,到時候就知道了,說罷,就忙不迭地撒手離去,羞於談論自己的婚事。

林若秋見兒子拚命賣關子,只得按下狐疑,直至年關將近,她叫了王氏和王盼盼來宮中說話,美其名曰思念娘家人,實則是相看一下未來的太子妃。

王盼盼經人指點,規規矩矩地向她屈膝行禮。林若秋見她體格勻稱、面容清麗,心下稍稍放心,阿珹的審美還是很到位的。

況且這女孩子說話細聲細氣,吐字卻很清楚,舉止也很斯文,再挑剔的婆婆也挑不出錯來。林若秋雖然喜歡,但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她是如何跟楚珹好上的,難道緣分這檔子事純靠天意么?

直至說了半天話,林若秋讓人取了消閑的糕點來——不過是做做樣子,京中閨秀大多是一副小鳥胃,進了宮更是緊張得什麼都吃不下了。

誰知一盞茶畢,林若秋就看到那點心盤子已經空了,不由得目瞪口呆。

王氏小聲訓了侄女兩句,方扭頭朝林若秋笑道:“這孩子沒用早膳,定是餓了,娘娘別放在心上。”

王盼盼亦規規矩矩的告了罪,靈動的大眼睛裏有些不好意思,還戀戀不捨的舔了舔嘴唇。

林若秋含笑道:“無妨,東西擺出來就是要人吃的,再說咱們都是一家子,何必拘着禮。”

王氏謝了她的寬宏,又悄悄擰了侄女兩把,顯然是要她注意點形象。

林如秋見那女孩子意猶未盡的模樣,心中便洞若觀火:她哪是沒用早膳,她就是胃口太好而已。

敢情阿珹喜歡的就是這一款的?難怪都說子肖其父,這父子倆的口味也是沒誰了。不過,大概這就叫反差萌吧。

林若秋誇了誇兒媳婦,順道又在心裏誇了誇自己,一縷矜持的笑意爬到臉頰上。

選太子妃一事,至此便塵埃落定,林若秋命欽天監擇了個黃道吉日,親自主持小夫妻完婚,這個新年,於是過得分外熱鬧。而那些覬覦外戚之權的臣子們,也終於歇了妄念,一心一意恭賀起新人來——王家在京中的地位無足輕重,對他們自然是毫無妨礙的,總比死對頭得了勢要強。在這樣明爭暗鬥的心思之下,眾人反倒感到一種微妙的平衡。

待得春回大地之際,瓊華殿中的林皇后又誕下一名公主,母女俱安,宮中於是又添一層喜氣。且因時隔多年,眾人倒有些恍然之感。

林若秋欣喜的看着襁褓中的女兒,她的肌膚雪白,瞳仁烏黑,輪廓雖還不十分明顯,卻已經叫人挪不開眼。誰都知道,她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饒是皇帝這樣自矜相貌的,也不得不感慨,“這孩子活像是鍾了天地靈秀所生,別是嫦娥仙子下凡轉世吧?”

林若秋心中一動,當即為小女兒取名為景嫦,反正她也擔當得起嘛,不至於有人嫌棄名不副實的。

楚鎮對此自然毫無異議,只是在乳母抱着景嫦去隔間餵奶的時候,他卻悄悄朝林若秋道:“在朕心中,只有你才是真正的人間仙子。”

林若秋臉紅得都能滴出血了,含嗔瞥了他一眼,老不羞的,多大年紀還說這種話?

不過在內心深處,林若秋卻由衷感到一陣甜蜜,甚至於傾向他說的話是真的。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厚臉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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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倒計時中,應該就剩三、四章了,爭取在下周三之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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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了命里無子的皇帝(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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