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早上睜眼的時候,看着滿屋子掛着喜慶的紅綾,四處貼着喜字,葉姝恍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時間過得真快,當初在法華寺初遇大魔頭心焦逃命的場景,恍若昨日剛發生一般。如今,她竟要和大魔頭成婚了。
在成婚前這五個月,葉姝除了籌備婚禮事宜之外,還熟悉了昇陽宮的內務,記住了每一張臉對應的名字,協助宋清辭把昇陽宮打理得井井有條。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大魔頭對她沒什麼要求,而大家對大魔頭則不敢有什麼要求,所以人人都說好。
葉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是好還是不好,反正大家都那麼誇,她便不客氣地當自己很優秀了。
昇陽宮內有不少人來巴結她,大魔頭要她無所顧忌,一切禮物都可以照單全收,所以這段時間她禮物又收到手軟。因此得了不少錢,葉姝就拿這筆錢去開點心鋪。
如今葉子點心鋪已經在蘇州、開封等地開了二十餘家分鋪,主營耐儲的乾糧點心、肉乾肉鋪類和醬料醬菜。因為揚州的葉子點心鋪已經有了口碑,前人種樹,後人就好乘涼,所以各地分店的生意都很不錯。甚至還有地方駐軍來光顧,大批量訂貨。
葉姝打算把這些鋪子當成嫁妝給大魔頭,雖然鋪子的生意前景很好,盈利很多,但葉姝知道這些東西根本入不了大魔頭的眼。但重點不在於大魔頭要什麼了,關鍵看她有什麼,她就這點家當了,敢不要就不跟他睡覺!
“姑娘,熱水備好了。”
庄飛特意撒了很多白梅花,梅花一朵一朵緊挨着浮在水面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葉姝整個身體埋進水裏后,就一動不動地呆看着前方不說話。
庄飛一邊給葉姝擦背,一邊觀察葉姝的臉色,起先沒打擾,之後看她一直如此,就忍不住問自家姑娘怎麼了。
葉姝依舊失神發獃:“我在琢磨該選哪一個。”
“哪一個?什麼哪一個?”庄飛不懂。
葉姝回神后,瞪一眼庄飛,要她別多嘴亂問,“快去把喜服拿來。”
“噢。”庄飛乖乖離開,心裏琢磨着姑娘想的事兒肯定是關於那方面的,好像她不懂似得,她又不是小孩子。
葉姝更衣之後,蘇婆子笑着端了一碗櫻桃乳酪給葉姝,就怕一回兒忙起來,她沒工夫吃飯。
這把櫻桃剖開去核,加糖熬製做成櫻桃醬后,壇口封泥儲存。等到這會兒取出來,在剛蒸好的乳酪上,澆上用蔗糖漿調好的櫻桃醬,用金銀碗盛着。吃的時候,一勺舀一口,雪白的乳酪上一定要帶點鮮紅的櫻桃醬,在嘴裏輕抿,軟嫩酸甜,奶香十足,便是沒牙的老太太和三歲的娃娃也會愛極了這口。
“這個好,”
葉姝舀一大口塞進嘴裏,滿足感加倍。
“我正覺得餓呢,還琢磨着要不要去廚房——”
“可不行,今兒你大喜,去不得那地方。”蘇婆子就怕葉姝下慣了廚房,今天也忍不住想去。
“不知道他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葉姝不禁念叨起了宋清辭。
按照當地的習俗,新人在成婚前七天不得再見對方。葉姝和宋清辭至今就已經有七天沒見過彼此了。
“你每天都送吃食過去,餓不着他的。”蘇婆子道。
蘇若在這時候進門,聽了蘇婆子的話,忍不住笑:“娘親還是沒懂呢,大姐是擔心今天她不做,姐夫沒飯可吃了。畢竟姐夫只愛吃大姐做的東西。”
“也不是,別人做的他也吃的。”葉姝小聲分辯道。
蘇婆子和蘇若、庄飛都只笑不說話了。大家都明白這事兒,哪裏用聽她分辯。宋宮主確實也吃得別人做的東西,就是食用量突然變得跟鳥兒一樣了,只碰一點點,絕不多食,好像吃多一口就會沒命了似得。
蘇婆子甚至懷疑,宋清辭之所以會這樣就是為了黏住她可愛的女兒。搞得她女兒現在一跟他分開,就忍不住惦記他吃飯的問題。這男人何等心機!
不過這樣也好,她這個做娘親的就不必擔心女婿會變心了,敢變心的話,就讓女兒乾脆餓死他!
“那咱們可得快點把你嫁過去,不然餓着了宋女婿可不好了。”
蘇婆子笑着擺弄起葉姝的頭髮,令庄飛拿梳子來。
葉姝和宋清辭辦婚的地點在鳳陽城。
之所以定在這裏,一則是應了林楓、林若蘭、陸墨等人的強烈要求。他們都想參加婚宴,昇陽宮的地點又不好隨便暴露。二則是宋清辭的老家就在鳳陽附近,在這裏成婚也算告慰了他父母的在天之靈。
現在葉姝人住在鳳陽城西的葉宅,宋清辭則住在鳳陽城東的宋宅。整個流程不求特殊,一切都遵從本地的慣例習俗。
在黃昏前,宋清辭騎着棗紅大馬,帶着鼓吹雜劇的迎親隊伍,一路熱熱鬧鬧抵達葉宅。喜服加身的宋清辭玉面含笑,神采斐然,清雋無雙,仍還有一股縹緲的仙人之味。路邊圍觀的百姓都禁不住都看直了眼,紛紛誇讚這新郎官是他們有生以來見過最英俊的人兒了。
宋清辭跳下馬後,便踱步至葉宅門前,獻雁為贄禮,請門口人代為通報,好請新娘出來。
“那要看你有多誠心了,我們葉家的姑娘可不是那麼隨便就能嫁人的。”林若蘭着一身男裝,背着手從門後走出來,笑着對宋清辭挑了一下眉毛,“若有一日,你和她吵架了,她錯,你對,你當如何處置?”
“沒有這一日。”宋清辭道。
林若蘭愣了下,明白宋清辭的意思是說葉姝一定是對的,她忙換了個問法:“那若有一日,她最想做的事你偏看不上,你當如何處置?”
“沒有這一日。”宋清辭依舊重複之前的回答。
林若蘭蹙眉:“你這是敷衍!”
“林姑娘若不信,大可以在婚後陪着我們小住幾年,看看便知了。”宋清辭淡淡地回答道。
林若蘭被宋清辭這淡然肯定的語氣給折服了,感覺到他應該不是開玩笑,但也說不好,總要嚇一嚇他,能讓他多為葉姝上點心也好。
“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要以為我不會去,我真會去。”
“隨時歡迎。”宋清辭波瀾不驚地應承。
“好吧,去通傳,請新娘子出來。”林若蘭開心笑起來,吩咐家丁道。
蘇婆子親手為葉姝蒙上了蓋頭。她高興地合不攏嘴,明明很歡喜地笑着,眼淚卻止往下流。姑娘要出嫁了,所嫁之人與她兩情相悅,極為可靠,她真的好開心,也好感恩老天爺能讓她可以看到今天這一切!
“娘親莫哭了,出嫁之後我們還會住在一起,又不會分開。”葉姝拉住蘇婆子的手勸道。
蘇若跟着應承,也勸蘇婆子別惹大姐跟着掉眼淚,“大喜的日子,咱們高高興興笑着就好。”
“我就是太高興了。”蘇婆子馬上擦掉眼淚,應和蘇若的話。
“新郎官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傳話的小丫鬟飛快地跑來傳報道。
照規矩新娘子是被要娘家兄弟背着出門的,蘇若立刻扎穩了馬步,等着葉姝上來。
蘇若自病癒之後養了半年身子,比以前壯實很多。葉姝被他背起的時候,能感覺到蘇若的力量,行走起來步伐穩健,速度極快。不過蘇若一向做事溫和穩重,包括說話走路。今兒這樣反常,葉姝覺得這裏面肯定有貓膩。
“為何走這麼快?”
“要快點走才好,哪能讓姐夫等着急了。”蘇若道。
葉姝聽他提宋清辭,更覺得是貓膩了,她揪住蘇若的耳朵,小聲警告他:“快老實交代。”
“嘿嘿,什麼都瞞不過大姐。姐夫說,如果我能快點把大姐送到他面前,他便教我武功。”
蘇若走了兩步之後,發現背上的葉姝還在沉默沒有說話,還有點擔心葉姝因此生氣了。他忙給葉姝賠罪,深刻檢討自己不應該為了這點利益‘出賣’大姐。
“既是這麼便宜的好事當然要佔,反正我早晚都要見他。一會兒等看到他的時候,你最好跑起來,越快越好,讓他看到你很努力,回頭肯定會多教你幾招絕世武功。”
“大姐說得極是!”蘇若趕快就跑起來。
“讓你見到他再跑,現在跑什麼勁兒,不累么。”
蘇若根本不聽葉姝的話,依舊瘋跑,氣喘吁吁地把人送到門口。葉姝則要忙着按住自己的蓋頭,不然早就被跑起來的風吹掉了。
宋清辭瞧見蘇若如此賣力的一幕,忍不住勾起嘴角,滿意地笑起來。一旁的林若蘭見狀,更是笑得不行了,感慨葉姝居這麼急於出嫁了,居然一時半刻都等不了了,果然洞房花燭比較誘人。
葉姝進花轎后,宋清辭就上馬,他扭頭看眼轎子,方出聲命大家走。
這一路鼓聲不斷,搖搖晃晃,葉姝的心裏也跟着打起小鼓來,時間過得越久,這鼓就敲得越快。
轎子停下之後,聽喜婆喊一聲起嬌,葉姝出轎后,就在庄飛的攙扶下跨過馬鞍,寓意平安。
“想我沒?”低沉男聲傳來之時,一雙修長溫熱的手便握住了她的右手。葉姝的心沒由來地猛跳一下,便下意識地縮手,結果手被對方攥得死死的,似乎生怕她逃脫一般。
“台階,一、二、三。”宋清辭牽着葉姝往裏走的時候,不時地提醒葉姝注意腳下,令葉姝覺得心裏很踏實,而且這種時候覺得他的聲音分外好聽有磁性。
昇陽宮的人都扮成了參加婚宴的賓客,足有百餘數。
入正堂之時,葉姝能感覺到左右兩側有很多雙眼睛盯着他們,但是好安靜,令她能清晰地聽見她和宋清辭的腳步聲,這反而讓她感覺一種嚴肅而莊重的儀式感。
行至大堂之後,便是拜天地,因宋清辭的父母不在,高堂之位空着,只單純地跪拜即可。禮畢,四周才熱鬧起來,紛紛道恭喜,葉姝還聽到了林楓、陸墨等人的聲音。尤其是楚月,笑得賊大聲,嘴上還感慨回頭她也要找一個像宋清辭那樣的小白臉。
楚月話音剛落,忽然瞟見了石阡基,聲調立刻就變了。
“他他他他怎麼會在這?”
“我怎麼不能在?”石阡基嫌棄又囂張地瞥一眼楚月,隨即就換了一副面容,十分畢恭畢敬地給葉姝和宋清辭行禮,“恭喜宮主和夫人,祝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在場的昇陽宮人立刻跟隨石阡基的話,齊聲道賀,聲音震天。
楚月晃了下身子,被慕容逸扶住了。同樣驚詫的還有林若蘭、陸墨和陸初靈等人。
楚月不敢置信地扭頭,看向慕容逸,見他並沒有像大家那樣面有驚色,感覺到了什麼,“教主,我沒聽錯吧?他他他剛才叫他他他他宮宮——”
“宮主。”慕容逸聲音鏗鏘地應承,幫助楚月回憶。
楚月驚色更甚。林若蘭、陸墨等人也同樣如此。他們猜到宋清辭不是凡俗之人,但從沒想到他竟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如雷貫耳、提名字都會震動武林的昇陽宮宮主!
“天天……天吶,我怎麼辦。”楚月臉色煞白地看向宋清辭,不,她連看都不敢看了,趕緊躲在慕容逸身後。完蛋,了完蛋了,她剛剛竟然無知囂張地稱昇陽宮宮主是小白臉。
“葉姝,他真的是?”因為葉姝矇著蓋頭,林若蘭去問她,因為看不見她的表情,更覺得焦急。
陸墨等人也都看着葉姝,見矇著紅蓋頭的葉姝微微點了頭,徹徹底底坐實了,所有人都驚得不知道該有什麼情緒,做什麼表情。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都怪我娘居然把請帖的事兒給我忘了,半月後才提醒我,我這日夜着忙趕路才總算及時到了。”
封禮禾匆匆跑過來,一腦門子汗。瞧見新郎新娘還在,封禮禾開心地笑起來。
“還不算錯過,剛剛好。那封某就祝你們夫妻連枝相依,琴瑟和鳴,早生貴子!”
“多謝。”宋清辭淡笑道謝。
封禮禾轉眸看一圈眾人,這才發現大家的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問慕容逸等人怎麼了。
陸初靈余驚未定地睜着大眼睛,對封禮禾小聲道:“宋、宋公子好像是昇陽宮宮——”
‘昇陽宮宮主’這個名號實在是太大了,她都不敢說全。
“啊,這件事啊,怎麼,你們還不知道么?”封禮禾一副‘你們都在大驚小怪’的口氣反問。
所有人立刻都瞪向封禮禾。
“封大哥不說,我們怎會知道。”陸墨抗議道。
封禮禾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把話說的太欠揍了,訕笑着搓下巴,“這種事情怎麼能亂說,這可是人家的秘密,慕容逸也早就知道了。”
於是陸墨、陸初靈兄妹很針對地看向慕容逸,意思我們都跟你這麼好了,你居然不告訴我。慕容逸苦笑不止,用眼神埋怨封禮禾給他惹事兒。陸墨倒還好說,陸初靈就麻煩了,他才跟她有點曖昧的苗頭,如今鬧這一出,怕是要費好大的心思才能把人哄好了。
“諸位先聊。”宋清辭無心去管他們怎樣驚訝,禮貌地撂下一句話,就牽着葉姝手送她去新房了。
大家立刻都非常乖乖的,老老實實地應承宋清辭的話。直至目送宋清辭和葉姝的身影消失,他們才開始算賬,彼此吵得不可開交。
“那這麼說,我們現在——”楚月忽然反應過來,她謹慎地瞄一眼石阡基后,轉眸看着院子那邊安靜瞅着他們一直都很規矩的‘賓客們’,“在虎穴之中?他們都、都是昇陽宮的人?”
此話一出,陸墨等人都禁言不吭聲了,曉得場合不合適。
半柱香后,幾個人聚在偏僻牆角,嘰嘰喳喳又開始吵起來。封禮禾和慕容逸受到的批判得最多,大家都罵他們倆太過分,居然一點都不透露。
“算了吧,你們都別難為他了。若透露,這會兒他們只怕早不是站着的了,在土裏。”林楓捻着鬍子道。
大家聽這話,復而再想到宋清辭的身份,都默然不噤聲了。
“其實看起來他不像是那麼可怕的人。”陸初靈小聲試探地說道。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武林頭號大魔頭,我還居然和他的妻子是好友。”林若蘭唏噓不已,忽然想起什麼,害怕道,“剛才迎親的時候,我故意提兩個問題為難他,他不會報復我吧?我聽說昇陽宮的人可都很記仇的。”
“姑奶奶,你說話再難聽,有我這張嘴難聽么?我怎麼就那麼嘴賤!”楚月氣得狠狠打自己一巴掌,把臉打紅了都顧不上了。
“多慮了,他不會跟你們一般見識的。”封禮禾安慰完了,忽然想起自己被宋清辭‘算計’的事,“不過他確實是記仇的。”
剛被安慰到的林若蘭和楚月,聽到封禮禾後面的這句話后,心又提起來,埋怨地瞪向封禮禾。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在虎穴誒。”陸初靈小聲再問。
所有人都默默轉頭,看向院子那邊的石阡基等人。
昇陽宮人突然感受到一波不善地目光,瞟向目光源頭所在的牆角。只見那幾人馬上把頭都轉回去了,又圍成一圈,嘀嘀咕咕什麼,像一群受驚的雞崽子,急需老母雞的保護。
姥姥湊到石阡基身邊,“你剛才是不是嚇着他們了,快去跟人家表示一下友好。”
“我才懶得搭理他們,隨便他們怎麼想。”石阡基高揚着下巴,此時的他目空一切。
“那可是夫人的朋友,他們不高興了,夫人會有面子?夫人沒面子了,宮主會如何?”姥姥友善地幫石阡基‘推斷’道。
石阡基立刻嚴肅起來,無奈地回看一眼姥姥,只得放下身段,朝那些人走過去。這光景,讓他恍然想起他當初千里迢迢幫宮主給夫人送劍譜……
……
葉姝被宋清辭牽入新房之後,便有道士開始高唱催妝詩,在屋子裏撒棗、花生、桂圓、蓮子等果子,此舉俗稱‘撒帳’,也是本地婚禮的一種風俗。等把這些果子撒遍新房,道士們就退下了。
葉姝被攙扶在榻上坐定,宋清辭也跟着坐在她身邊,和她十指緊緊相扣。
葉姝頷首默不作聲,她現在緊張極了,只怕一出口就被宋清辭發現,才幹脆一聲都不吭。
“還沒回答,想我沒,七天沒見。”宋清辭湊到葉姝的耳邊,隔着紅蓋頭跟她低聲道。
“嗯。”葉姝簡短應一聲。
“就‘嗯’?”宋清辭顯然不滿意葉姝的回應。
葉姝暫且穩住心神,緊着嗓子小聲對宋清辭道:“等你應酬完再和你說。”
“好。”
隔着紅蓋頭,葉姝隱約能看見宋清辭的身影,他要往外走。忽然這影子轉而回來,湊近了她,一抹柔軟隔着紅蓋頭就印在了她唇上。
“等我。”
葉姝還未及回過神兒來,人影已經飄遠了。
屋子裏安靜下來,只有六名丫鬟分列左右兩側守在這裏。不一會兒,庄飛就端着東西敲門進來,然後就把她帶來的瓜子、一口酥等點心小吃送到葉姝跟前。
“不吃了。”葉姝鹽巴和薄荷水漱口過了,這時候再吃東西會破壞晚上的‘和諧’。
庄飛把茶端過來給葉姝,依舊沒吭聲說話。
葉姝緊張很久,而且又走了這麼遠,確實有點口渴,接來茶要喝,忽然看見遞茶的那雙手不對勁兒。
“你——”
人影晃動,極為迅速,再看那六名待命的丫鬟,已然都被打暈倒在地上。葉姝隨即站起身,摘下蓋頭,瞧向庄飛。
確實像是一副‘庄飛’的長相,但見其霸氣踱步的姿勢,葉姝立刻就認出這人是葉虎。
“你怎麼來了?”
葉姝迅速奔向東牆邊,拿起牆上掛着的寶劍。
“女兒大婚,身為父親,我豈能不來。”葉虎一步步走近葉姝,禁不住端詳一番葉姝現在的容貌,見她越發緊張地握着手裏的劍,嗤笑一聲,“放心,我不會殺你。”
“你殺不了我,這裏只要出現異響,外頭的人就會將你團團包圍,你根本脫不了身。”葉姝道。
“那你何必這麼怕我。”葉虎笑了一聲,拉起自己身上的粉裙子,在桌邊坐下來,從容地撣了一下裙子上的灰塵,“真想不到,乖女兒竟然找了昇陽宮這麼大的靠山,成了昇陽宮宮主的夫人。爹今天來就是為了祝賀你們。”
這幾個月,葉虎一直致力於調查昇陽宮,幾乎出動百曉堂所有的暗探,但還是查不到昇陽宮太多情況。即便找到點線索,也不過是昇陽宮人撤走時留下的一點點蛛絲馬跡,根本沒什麼大用。這次大婚的事他之所以能得到消息,還是多虧了萬花山莊的探子。
“不止是祝賀吧?”葉姝料定葉虎今天來肯定別有目的。
“凌雲堡和昇陽宮,兩大門派結了姻親,以後在武林便所向披靡,何樂而不為呢?我就只有一個要求,滅了華山派,我便放手,凌雲堡便都是你們的。只要我們兩家聯合,對付華山派便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
葉虎質讓葉姝捫心自問,這些年撫養她的時候何曾短過她的吃穿,她怎生能如此狠心,將他的養育之恩都不顧。
“爹承認,爹以前對你有疏忽的地方,但你也讓爹吃了不少教訓了,還派了個武功高強的瘋女人來刺殺我,險些令我喪了命。如今我們算扯平了,何不重新好好相處?”
葉虎說罷就擼起袖子,把胳膊上才癒合的傷疤晾給葉姝瞧。
武功高強的瘋女人,應該是說的安如煙。
聽說安如煙在刺殺葉虎的時候中了奇毒,後來求葯無門,就毒發死在了揚州分舵。宋清辭至始至終沒多問一句,估計屍體也被隨便處置了。至於安沐荷,從她出面指證王、孫兩位長老之後,葉姝就再沒有在昇陽宮見到她,聽說好像被遣送到了極寒之地去種養黑雪蓮。
“你若還要繼續不擇手段,濫殺無辜,早晚會多行不義,自取滅亡。我們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不會摻和這種事。”葉姝冷淡地拒絕葉虎。
葉虎這個人極為狡詐,在這個滿心仇恨的男人眼裏,除了柳嫣嫣,沒人會讓他動真感情,更不會講情義,守信用。所有人和事不過都是他用來報仇利用的工具罷了。
葉虎禁不住哈哈笑起來,“你居然想和昇陽宮宮主一起過小日子?我的乖女兒,你可真是個單純的丫頭,他那樣的男人怎可能甘於平庸,你以為他娶你就真的只是為了你會做兩口吃的給他?也罷,你既然如此堅信,何不把我的話傳給他聽,看他作何決斷。”
葉虎並不相信位居昇陽宮宮主的人會沒有野心,他也是男人,他太懂了。葉虎說罷,就推開東窗離開。
這之後不久,葉姝就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聽則像是宋清辭。葉姝馬上蓋上紅蓋頭,坐回到床邊。
宋清辭推門進來,掃了一眼屋子裏的狀況之後,就走到葉姝身邊,抬手便揭開了葉姝的紅蓋頭。鳳冠之下,佳人嬌美如花,膚若凝脂,雙頰微泛紅,唇瓣淡粉,讓人禁不住想要一親芳澤。宋清辭靠近的時候,卻見對方葡萄一般的黑眼珠兒一動,就偏頭躲了過去。
“怎麼?”
“葉虎來過了,宮主大人沒瞧見地上躺着的那六個?”
“嗯。”宋清辭平靜地看着葉姝。
他果然知道!葉姝早就覺得葉虎的動作應該逃不過昇陽宮的監視。
葉姝忽然想到葉虎走之前說的話,忍不住問宋清辭:“你故意讓人放他進來了,莫非對他所說的話感興趣?”
“今天是我們的大婚之日,不想見血。一炷香前他探進來的時候,便料到他沒有惡意。”宋清辭瞥向倒地的六名丫鬟,“暈了正好,省得礙事。”
“他說只要你和他聯合一起剷除華山派,他就可以把凌雲堡全權交給你。”葉姝一邊觀察宋清辭的臉色一邊笑問他,“是不是很誘惑?是不是動心了?”
宋清辭殷切地回看葉姝,“是很誘惑,是動心了。”
“那你這算不算利用我?”葉姝試探地問宋清辭道,然後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很炙熱,這才反應過來他所謂的‘誘惑’和‘動心’指的是自己。
“你今天真美。”宋清辭撫摸着葉姝的臉蛋,“我最多只會是在床上利用你,葉虎那邊真沒興趣。”
“那你的意思我以前不美了?”葉姝聽到宋清辭的回答美滋滋的,也不想因葉虎破壞了他們倆的美好時光,就故作刁蠻地問他,把話題轉移。
“今天是別樣的美,讓人把持不住的美。”宋清辭吻上葉姝的唇,立刻被葉姝推開。
“我有點緊張!”葉姝支支吾吾道,然後轉身背對着對宋清辭,似乎有躲他的意思。
宋清辭笑看葉姝,不說話了。
葉姝沒想到宋清辭居然不吭聲了,也不來哄一下自己,自己冷了一會兒之後,悄咪咪地回頭看他,發現他一直在看自己。
“你看我做什麼?”
“等你不緊張。”
“那我要一直緊張呢。”
“一直等你。”
“你怎麼不哄哄我呀!”葉姝被宋清辭‘獃頭獃腦’的回答弄急了,乾脆直接說出自己的需求。
宋清辭本來是怕碰了葉姝之後,她會更緊張。如今瞧她這樣,確定是自己多慮了。
宋清辭立刻撲倒了眼前人,親了她一口。
葉姝又一次推開宋清辭,“不對,宴席才開始,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需要應酬賓客?咱們這麼把客人撂下不太好吧?”
“敬過酒了,況且我在,他們才不自在。”宋清辭用手點了一下葉姝的額頭,讓她別多想,“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專心眼前人。”
葉姝臉倏地滾燙起來,覺得自己的臉已經要比衣裳還紅了。
“之前讓你選姿勢,可想好沒有,答案是?”宋清辭眼底的火已然快燒了出來。
“就這個。”
葉姝把書翻出來,指給宋清辭看,她仔細研究過了,這個她最省力氣,她正面躺着不動就可以了。
“聰明。”
葉姝聽到宋清辭讚美,也覺得自己很聰明。
“那、那你輕點。”葉姝小聲打商量道。
“嗯。”
紅鸞帳下,兩個人影便交疊在了一起……
一個時辰后。
葉姝咬住宋清辭的耳朵,痛罵他道:“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因為嗓子啞了,葉姝的痛罵聲其實跟鳥叫差不多,對於聽者來說這反而是一種享受,跟撒嬌沒什麼兩樣。
“沒騙你。”宋清辭摟緊懷裏‘暴躁’的嬌人兒,低笑着哄她,眼中的寵溺更甚。
“還說沒騙!說好了輕點的,我都哭了三回了!你這個騙子!我以後不跟你好了。”
“沒騙你,只用了一成力。”
葉姝:“……”
“我怎麼記得記得以前好像有人說過‘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宋清辭鳳目蘊着犀利,斜睨着葉姝,悠悠說話的時候還不忘攥緊葉姝的手。提醒葉姝別擔心,她這塊田不會耕壞。
“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在胡說八道,瞎傳這句話!夫君不要信!真的不要信!”
葉姝忙跟宋清辭解釋,她就是一朵嬌花,需要被好好呵護,她需要休息。
“求我。”宋清辭笑逗葉姝道。
“求你。”已經筋疲力盡的葉姝斷然不要自尊了,立刻配合應承。
“沒誠意。”
“求求你了,我的好夫君,全天下你最英俊神武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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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辭:仇其實還沒開始報呢。
嗷嗷嗷,大肥章來啦,就問你們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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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淮歌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淮歌2個;wings、一葉、Tako魚魚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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