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五章 我,西施,被命名的符號(下)
隨着時間的流逝,我能想起的事情越來越多,我們並未能找到我的故鄉,但是在我的腦海里,過去的一切漸漸開始上浮,像是退潮后的海灘。留下星星點點痕迹。
我仍然教夫差唱歌,把我能想起的都教給他,似乎這樣一來,我在這世上就有了一個伴侶,我也就不再那麼的孤單了。
夫差很喜歡我教他的那歌。曾經弟弟用十分悠揚的調子唱它,我現在已經完全記起當時的情景了,在他演唱時,台下總會有無數女孩子歡呼,她們的眼睛裏充盈着淚水。
給夫差一句一句翻譯歌詞時。我這才想起來,原來它在唱一個男人的心聲:他不會像我這樣愛你,他也不會像我這樣疼你,他會帶着輕蔑。漸漸對你不好,來和我一起生活吧。讓我們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夫差說,這唱歌的豈不是在給自家做廣告?我笑了好半天。
但我們依然很喜歡這歌,我和夫差。
愣的時候,我聽見籬笆門咯吱一響。
夫差進來了,手裏還拎着兩條銀色的魚。
他走到屋角,把那兩條魚放在陰影處,然後轉過身,一直走到我身邊,坐下來。
我們並肩坐在矮草屋的門檻上。有一陣子,誰也沒有說話。
“怎麼回來了呢?”我側過臉看看他,“不是說生氣了再不回來了么?”
他抱着手臂,望望天:“我……生氣完了。”
我噗嗤笑出了聲。
“一個時辰就把氣生完了。我自己在外面不好玩,所以回來了。”他有點尷尬。
我望着他,我心裏真愉快,我探身過去抱住他,親了親他的臉頰。
我能聞到夫差身上的海潮腥味兒,他大概是跟着哪個趕潮的隊伍去捕魚了。
今天有新鮮的魚吃,這讓我很有些高興。
那天晚上我們做了美味的魚。還有一些天然的海菜做配料,夫差燒出來的菜比我做的好吃,我的口味慢慢被他改變了。
天黑下來,我們躺在屋裏,斜窗映入月光,四周安靜極了,有隱約的海潮聲在很遠的地方響起,一隻蟋蟀在牆角不知唱着什麼歌,唱了一會兒沒有誰來欣賞,它也就不再繼續下去了。
“這兒真好,夷光。”夫差突然說,“我想永遠在這兒住下去。”
“嗯……”我望着窗欞,看柔白的月光慢慢爬上來,“等再過幾個月。下雪了,我們就把門關起來,燒一爐炭,烤魚乾吃。”
聽我這麼一說,夫差來了精神。他翻過身:“明天我還跟着他們出海。看看有沒有更大的魚!然後我們晾起來,留着過年吃!”
我盯着那月光,我沒有看他。
“夫差……”
“嗯?”
“其實勾踐就是希望你這樣下去。”我輕聲說,“他把我送到你身邊來,就是希望你不再理會國事。這樣他才有精力準備反攻。”
“嗯,我知道。”
剛才那句話,我從未和夫差說過。但是他的回答聽上去,就好像早已經聽我說了無數遍了。
“那麼,你還要留在這兒么?”
“我留在這兒,夷光,這和勾踐毫無關係。”夫差安詳地說,“並不是他希望我如此,我才如此。”
我轉過臉,靜靜望着他。
“他打敗了我的父親,然後我誓報復:我打敗了勾踐,然後勾踐誓報復;勾踐再打敗我,然後我再誓報復……”他說到這兒,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又說:“好傻啊。”
“什麼?”我沒聽清。
“夷光,你不覺得這裏面有個什麼荒唐的東西存在么?”他說著,看看我,“有什麼東西把我們倆給綁在一起了,對么?我和勾踐。就好像那個東西戳一戳,我們倆就動一動。我們已經不是我們自己了,我們是那個東西的奴隸。”
我的心,忽然一動。
“就像條猴子。”
“什麼猴子?”夫差看我。
“條猴子。”我比劃着給他看。“這麼大的一個木頭猴子,**上帶着條。然後你拿手給那條扭上幾扭,咯吱咯吱咯吱,那猴子就會蹦上一蹦。”
“嗯,我不想這樣。”夫差點點頭,“就像那隻猴子,那太可笑了。我不想做條猴子。”
我不知說什麼好,很久后我才說:“可是勾踐還會繼續下去。”
“我知道。”夫差點頭,“我也沒打算改變他。所以,一切就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再說。放心,會有辦法的。”夫差說到這兒,停了許久。才又說,“我不喜歡他們去打仗。”
“是說吳人?”
“嗯,其實越人也是如此。”夫差扭過臉來,望了望我,“我不喜歡他們的喉嚨被刀劍給割斷,我想聽他們唱歌。”
吳人擅歌,越人也如此,尤其越女,歌聲好像茉莉香,甜膩輕渺,動人心魄。與越人的調子相比,吳歌則略帶哀婉,適合男人在夜間低聲吟唱,那時候就不像茉莉,而更像秋雨里馥郁的丁香花了。
我常常對夫差說,吳人是天生的夜鶯,他喜歡夜鶯
,也喜歡安徒生的那個同名故事。我們倆,有時會在夜裏靜聽百姓的歌吟,那真是一種無比美妙的感受。
“可你是國君。”我慢慢地說。“國君……就是拿百姓的喉嚨去頂刀劍的。”
“嗯嗯,但我不想做那樣的國君。”夫差翻了個身,他把手臂枕在腦後,盯着屋脊,“我想聽他們唱歌。世世代代,哪怕我做不成這個國君也罷。”
我沒出聲,我也喜歡聽吳人唱歌。但是我想不出什麼法子來讓他們世世代代唱下去……
“哪,夷光,如果說……”他眼睛瞅着我,問,“一個孩子在街上玩,有一匹驚馬要衝過來,你會怎麼做?”
“把那孩子抱過來。”我說,“搶在那匹馬衝過來之前。”
“我也想這麼做。”
我看看夫差:“是說……吳國?”
“吳人。”他糾正道,“只是吳人而已,不是吳國。”
我一時無法分辨這兩者區別。
“我有了一些想法,但是還不知道怎麼弄。”他說著,把指甲咬在嘴裏,“得好好想想……”
夫差一着急就喜歡咬指甲,雖然他很少着急。
我想了想,又說:“但是這樣下去。吳國會敗,越國是一定要打仗的,夫差,你能動吳國,卻怎麼都改變不了越國。”
“越國也會敗,早晚的事兒。哪怕不是敗在我的手中。”夫差說到這兒,轉過臉來望着我,“夷光。你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
“想誰勝誰敗?”
我倦怠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誰也不希望,我既沒多麼喜歡吳國。也沒多麼喜歡越國。”
如今,在相處了七八年的如今,我已經什麼話都可以對夫差說了。
我以為他會失望沉默,豈料夫差卻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也是我最中意你的一點。”
“中意我哪個也不喜歡?”我有點錯愕,“難道不是我越喜歡吳國如你就該越喜歡我么?”
“你越喜歡吳國,我就越喜歡你?”夫差哈哈笑起來,“那我不如去喜歡伍子胥或者伯嚭——他們比任何人都熱愛吳國:一個愛吳國的權位。一個愛吳國的財貨……當我看見伯嚭捧着珍珠時的那張臉,當我看見伍子胥鞭楚王屍時的那張臉,我就明白了。”
“呃……”
“你如果也像那倆那樣煞有介事,就會和他們一樣瞧不見我的,真的。”
想到已經死了多年的鄭旦,我忍不住嘆了口氣:“夫差,你真是一點都不像個君王。”
“哈哈!是么?我也這麼覺得。”他在床上骨碌碌翻了個身,“我也覺得我把這君王做得顛三倒四、亂七八糟,吳國有我,真怪可憐的。唉,可我就喜歡這樣,我做不來他們要求的那樣。上次和他們說乾脆換個君王,結果一群老頭兒牽着手兒嚎啕大哭,眼淚把鬍子都打濕了……”
“那些耆老們自然是要嚎啕的……”
“喏,我也就不敢再提了嘛。真要是能換個君王就好了,喏,就像你說的,找一幫就喜歡蹲在那冰涼涼的宮殿裏的傢伙,大家投票,反正他們也不怕**着涼感冒。”
“只可惜,別說伍子胥和伯嚭了,百姓們怕是都不會肯的。”我忍着笑,說。
“看來他們不許別人**着涼,就非要我的**着涼。”
“哈哈!也許他們覺得你是天生就該**着涼的!”
我像孩子一樣邊笑邊踹床頭。夫差實在是太好玩了!
“唔,也許錯的真是我也說不定呢。嘿嘿,大不了最後扔掉**簾兒。就陪着他們着涼到底——不說這個了。夷光,昨天的故事還沒講完呢。”他忽然轉了話題,“我想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我笑夠了,側過身平躺,將兩手放在身體兩側:“好吧,山魯佐德繼續開工。”
這兩年,我開始慢慢記起以前看過的小說。父親書架上有數不清的小說,那就是我的樂園。那裏面大多數是國外小說,或者也許……其實我能夠記起的都是國外小說?
也許和這個世間有所關聯的文字。都被我給忘記了。只有毫無聯繫的。才僥倖保存了下來。
每次想起,我就會把裏面的內容講述給夫差聽。我這麼做是為了整理自己的思維,使回憶起來的一切變得更加準確和鮮明。
但是夫差卻相當喜歡聽我說故事,且不管那故事聽起來有多麼荒誕,多麼不合常理。
“……三百美元,好大一個數字!思嘉的心都咚咚跳呢!”我說,“四周全都是她的窮朋友,連煮豆子都沒得吃,都要她去救濟,她養着瘋掉的老爹,兩個病妹妹,一堆黑人。她還養着梅蘭妮一家三口呢,這叫她哪裏去籌借這三百美元?況且這只是一年的稅金,今年勉強繳了,還有明年,明年繳了還有後年……威爾克斯是要逼着她賣房子,因為他那臭婊子情婦埃米看中了塔拉。”
夫差默不作聲聽着,黑眼睛睜的大大的,他好像也很緊張,為思嘉的麻煩而緊張,他連大氣都不敢喘。
“可是不給錢,政府就要來收房子收地了,到時候會把他們的棉花全都搶走,說這是欠了聯邦政府的。”
“聯邦政府里就全都是威爾克斯這樣的混蛋了么?”夫差突然問,“瑞德去了哪裏?”
我愣了一下,笑起來。
“知道你最中意他,等會兒就知道他去哪兒了。”我繼續講,“其實思嘉和你想的一樣呢,夫差,她想了幾天幾夜,在心裏搜尋她認識的所有親友,現裏面頂頂有錢的就是瑞德了。”
“啊!她打算嫁給瑞德了?”夫差很感興趣地問,“她覺這是一條路了么?”
我搖搖頭:“她覺這是一條路。可她不願意。”
夫差沉默了片刻,才說:“還是為了那個希禮么?”
我點點頭:“不過眼下,還有比希禮更要命的事情。那就是填飽肚子和挽救塔拉。”
夫差不作一聲地聽着。
“可是思嘉又是那麼一個高傲的女子,她可不願意跑去求瑞德那傢伙。求他娶自己以此挽救塔拉。她覺得自己對瑞德那傢伙似乎還有一點點吸引力,之前他不是對思嘉說過一大堆的瘋話了么?所以思嘉就決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像打仗之前那樣,用那種媚惑的樣子去勾引瑞德,讓那個多金佬自動入彀。”
“唔,我不相信瑞德會看不出這一點。”夫差有些鬱悶,“再說。她現在連稅金都沒得繳,哪裏去打扮得漂漂亮亮?”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我點頭道,“思嘉是窮得連裙子邊都爛起了毛呢,這叫她到哪裏去弄一件像樣的衣服見瑞德呢?於是,她就坐在屋子裏呆,從早到晚,天都要黑了也沒想出辦法來。結果呢,一抬頭,她就看見了媽媽愛倫留下的蒼綠色的天鵝絨窗帘。”
“啊!”夫差輕輕叫了一聲。
“可不是?”我苦笑起來,“思嘉要拿窗帘布做一身新衣裳。”
“可是嬤嬤不會願意的。”夫差說,“她不會讓人去動思嘉媽媽的東西。”
“嗯,正如你所言,嬤嬤大雷霆,堅決不允許思嘉動窗帘,可是思嘉才不管那些,比起沒有飯吃。比起整棟房子整片莊園全都歸人家,窗帘布又算得了什麼?”
夫差默不作聲了一會兒,他突然說:“唔,夷光,為什麼我覺得思嘉和你很像呢?”
我嚇了一跳!
“哪裏?我哪裏像她了?”
“不知道……”,他搖搖頭,“好像那種不顧一切的決心,那種根本不管人家怎麼看的想法,都很像你。”
我呆了半晌,才說:“可是夫差。為什麼要去管人家怎麼說呢?”
“一般人……如果聽見人家的批評,多少都會考慮的吧?”
“不聽人家的,人家會死么?我會死么?”
“唔,這個嘛,真就有人害怕嘛,他們覺得萬一得罪了旁人、被人不喜歡,就好像死了一樣難過呀!”
“為什麼怕成那樣?又不是不聽爹娘的話,沒奶吃沒棉布裹着就會死的小娃娃……”
夫差眨眨眼睛:“也許做吃奶娃娃時候的那種害怕,會怎麼都改不掉、一直跟在身上延續到老呢?也許他們的爹娘總是說他們不好,總拿死呀死的嚇唬他們,結果弄得他們錯以為得罪了人就會死唄。那種害怕可真了不得!就好像我五歲的時候被蜜蜂蟄了,現在哪怕我心裏非常明白。自己一巴掌能打死一百個蜜蜂。可我看見了蜜蜂還是控制不住的怕呀!”
夫差怕蜜蜂怕得世所罕見,那麼小一丁點的蟲子,還沒我的小指甲大,就能把他追得跑出老遠去。
見我嘲笑他,他很不好意思:“哎呀算了算了,我弄不懂那些!咱們不管它,繼續說故事吧。”
我嘻嘻一笑,又繼續道:“拿窗帘布做裙子的夜晚,全家都很高興地來幫忙,包括那些女孩子還有那些傷兵,大家好像在舉行一場宴會。思嘉也顯得很高興,但是她心裏卻凄慘得不行,她心想,這一群傻子!我是要拿自己去賣呢。南方早就完蛋了,可他們都還活在夢裏,就我自己是清醒的了。”
夫差的臉上,露出難過的神色。他想說些什麼,卻沒說。
“這群歡樂的人裏面,只有希禮看出問題來了。他已經知道稅金的事情了,可是他又幫不上什麼忙,希禮看着思嘉,心裏又慚愧又痛苦,威爾也知道思嘉要幹嘛,他和希禮說他很不同意思嘉去亞特蘭大。於是希禮就想,威爾是絕對無法理解的,思嘉不只是去籌錢,她是要拿她母親的窗帘改成的新衣服,去征服整個新世界了。”
“算了吧,他再怎麼慚愧,不也只能看着思嘉去找瑞德么?”夫差哼了一聲,“他自己為什麼不去幫忙籌錢?難道他很痛苦就是理由了?就可以拿來做擋箭牌,叫一個女人替他去出頭?他為什麼要等別人來挽救他?就因為人家喜歡他?這叫什麼男人!”
“哎呀夫差,希禮就是那樣一個人,你沒法改變他的。”
“好吧,後來呢?”
“後來……唉。”我大嘆了口氣,把手抬起來枕在腦後,“剩下的明天再講罷,我好累了。”
夫差錯愕,他一個翻身起來:“喂!怎麼好停在這裏?後面的呢?!你都還沒說她見到瑞德沒有呀!”
我嘻嘻笑起來:“所以說,明天再講嘛,都講了半晚上了,再講下去就不用睡覺了。”
“可是停在這裏很難受呀!”
“停在哪裏都很難受的。但是夫差,你也不可能叫我一晚上就把整個故事講完呀?”
夫差沒轍,只能嘟囔着重新躺下,看來故事的後面部分,恐怕要在他今晚的腦子裏上演了。當然我不知道夫差會自行杜撰出什麼樣的戲碼——或者他希望思嘉趕緊嫁給瑞德?
想到這兒,我就覺得很可樂。我翻過身,想出言安慰一下不甘心的夫差,就在這時候,我卻聽見他低聲道:“思嘉為什麼還不明白呢?”
“什麼?”
“希禮是沒得救了。”夫差嘆了口氣,“那個男人是沒得救了,他會打馬鬥牌、他會讀書畫畫,可是他所有的好本事到這個時候,都用不上了,他是非得要人好好供養着。才能施展他那些無用的本事呢。”
我呆了半晌,才說:“夫差,女孩子的初戀都是很要命的,就算日後看得如何清楚,她都會把對方美化得像個天使。”
“唔……”
“再說了,人其實很難看清楚自己。”我低聲說,“或許能夠看清楚別人,但是看懂自己就很難,有的時候那就相當於否定自己了。”
“夷光,思嘉到底最後看清楚了沒有呢?”
“看清什麼?”
“自己喜歡的究竟是誰。”
夫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我噗嗤笑起來,他這明擺着是在要求我劇透。
“現在把結尾說了就沒趣啦。”我故意翻過身去,“夫差,你要耐心一點。”
他不響了。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夫差低聲說:“那麼,你呢?”
我翻過身來,好奇地看着他。
“夷光,你現在看清楚了沒有呢?”夫差問,“你自己喜歡的究竟是誰。”
我微微呼出一口氣,我放平身體。笑了一下:“我已經看清楚了。”
一時間,溫和的氣流在黑暗中交匯。
然後夫差就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他嘻嘻笑起來,他把臉貼着我的肩頭。
“幹嗎?”我看着他。
夫差只是笑,就好像得了意外禮物的小孩子,高興得忍不住想笑鬧。又擔心會被嗔怪。那種興奮。讓他那張英氣十足的臉,顯出男性獨有的嫵媚。
“夫差,你可真好看。”我湊近他,認真地說。
他更不好意思:“怎麼這麼說我啊?”
“真的啊。”我笑起來,“可以去參加英俊先生比賽了,保證是第一。”
“參加那個幹嘛?”
“哦,贏了可以對着攝像頭、對全天下的人講話啊,可以捧着獎盃告訴全天下人,你是最好看的男人啊!”
“我才不要說那個!”
“那要說什麼?”
“我要和全天下的人說,夷光喜歡夫差。”他笑嘻嘻地說。
被他這麼直白地說出來,我突然覺得格外不好意思!明明已經做夫妻這麼多年了,可是當我聽見這句話時,心裏還是害羞得像個被說中心事的小女孩……
那夜,再沒人說話,就好像只要這樣相互依偎着,就能得到滿足。
太好了,我們。
一如天下所有的普通夫婦。
後來,又過了好久,我在家裏角落的木墩子上,偶然現了一行字。那是不知什麼時候被刻上去的,字跡歪歪扭扭像個小孩子寫的,時間久了木質有點潮腐,不過依然能夠辨認清楚。
那行字是:“夫差喜歡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