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懲罰
言歡強迫自己將情緒平復下來,慢慢調順了氣息。有心理論一番,卻見那少年已經走遠了。轉念又想,和這種流氓無賴有什麼好理論的?若是師長問起來,實話實說就是了,至於人家信不信,無所謂了!
他心中一松,登時感到有了些力氣,聽到紅衣少女在叫自己,卻不加理會,慢慢站了起來,朝來路走去。
紅衣少女見言歡竟然不答理自己,又叫道:“喂,站住!”見言歡走得雖慢,卻頭也不回,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氣得頓了下足,一縱身從牆頭躍了下來。
這奇英閣的院牆,足有一丈五六高。紅衣少女這一跳,倒更像是“飄”下來的,如墜葉一般落地幾無聲息。
紅衣少女從地上撿起個小石子,屈指一彈,正中言歡後背,喝道:“你是聾子嗎?”
這一下準頭極好,卻不含什麼力道。言歡即不回頭也不停步,道:“我不叫‘喂’。”
紅衣少女哼了一聲,道:“本事不大,脾氣不小。你犯了門規,就想這樣走掉嗎?”
言歡心想,這種事還是要說一下的,停步道:“偷窺的是他,阻止的是我,信不信由你。”說完再度向前走去。
紅衣少女還沒見過種臭脾氣的人,難道讓他停下來說明一下情況很為難嗎?卻不知言歡這段時間來受盡了嘲諷,如今又有了要被除名的危機,再加上剛和一個無賴打了一架,還被栽贓,可謂事事不順,根本懶得說話了。
如果是某位師長在這裏盤問此事,言歡定然會仔細解釋一番。但那少女又沒有處置這件事的權力,和她多費口舌做什麼?
而紅衣少女也沒說信不信,只是說道:“言歡,我會把這件事稟告掌院的。”
言歡聽這少女居然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很是詫異,而且她並未質疑自己的說法,似乎說明她不會偏信那無賴的謊言,終於停步轉身,道:“你認識我?”
紅衣少女掩嘴笑了笑,道:“‘十全武徒’嘛,我怎麼會不知道。”
言歡木然的“哦”了一聲,返身離去。
紅衣少女見了言歡的神色,猛然省起,這可不是在奇英閣里和要好的姐妹閑來說笑,當面叫人家“十全武徒”,可是損人來着。她心下歉然,想要說句抱歉的話,卻不知怎麼出口,猶豫的當口,言歡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紅衣少女輕輕嘆了口氣,返身一躍,足尖在院牆上一點,兩次借力便躍上了牆頭。
言歡對紅衣少女的話倒並未在意,雖然“十全武徒”這綽號一點都不美妙,但那少女明顯只是拿來開玩笑的。楚化成那些人的嘲諷言歡都忍了,又哪會受不了這個。
只不過言歡沒有想到,奇英閣的女弟子也會拿自己來說笑,看來最初那名揚別院的夢想,倒是不折不扣的實現了。
言歡自嘲地笑了笑,見頭上顯出了點點星斗,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突然想起,張教習讓自己吃過晚飯去找他來着,現在恐怕已經有些晚了,忙加快腳步,朝張綺輝所在的小院走去。
這一走得快了,身上數個地方頓時疼痛難忍,都是剛才和那無賴打架時留下的。
要說打架,其實很是勉強,更像是自己被毆了一頓。但那無賴至少也破了舌頭流了血,因此還是算打架吧。
言歡寬慰了一下自己,轉念又想,那少年的行為被師長發現,固然要受到重罰逐出門牆。但自己過不了中試被掃地出門,縱然品德再好,還不是和那無賴同樣的下場?一時間心中很是不忿,卻又有些無奈。
他胡思亂想的工夫,已經來到了張綺輝的院外。抬手正要拍門,見手上滿是血污塵土,可見自己的樣子應該是極為狼狽的,似乎應該先回去洗洗換件衣服。
正轉身欲走,便聽裏面有人說道:“言歡,為什麼來得這麼晚?”正是張教習的聲音,只好叩門請入。
張綺輝正坐在院中,見言歡這般模樣,眉頭便皺了起來,道:“修為沒什麼長進,倒學得那些潑皮弟子好勇鬥狠。”
言歡知道在這位張教習跟前,除非對方發問,辯解只會招來更多的說教和懲罰,當下一言不發,乖乖地站好。
別院禁止弟子私下鬥武,這主要是因為大家修為太淺,下手沒個輕重,如果沒有師長在旁看護,難免會出意外。大家修習武道,說白了就是看誰打架更厲害,如果光練不動手,那還修來作什麼?因此對於違反這條規定的弟子,並沒有硬性規定如何處罰,向來是由師長酌情處理。
張綺輝知道有幾個弟子時常拿言歡說笑開涮,想必是言歡心中不忿,和那些傢伙動了手。張綺輝一向認為,習武之人須有傲骨,如果被人欺負到頭上還沒反應,這種軟蛋乾脆回家種地去得了,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正是由於這種思想,張教習雖然面上嚴肅,心裏卻沒有怪言歡的意思。
他見言歡雖然模樣狼狽,卻只是些皮外小傷,問題不大,顯然對方下手極有分寸。而以言歡的本事,想把對方打得傷殘,實在是太過強人所難。所以他認為,這起私下鬥毆事件,後果並不嚴重,也不打算追問下去。只是心下已經決定,明日開始,要給楚化成、吳鈞幾人加加量,以示懲戒。
楚化成等人還不知道,因為平時嘴上不積德,被張教習主觀臆定為違規弟子,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將要接受非人的折磨。
“隨我來。”張綺輝說著朝院外走去。言歡也不多問,緊緊跟在後面,一路經講武堂,穿習武場,越百溪潭,往上行至山腰,最後在一個院門前停了下來。
張綺輝道:“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言歡點頭道:“知道,是省身閣。”
這省身閣位於別院的最北端,已經到了山上。站在這裏,整個別院盡收眼底。此處風景雖好,卻算不上什麼好地方,乃是專門用來關那些違規弟子禁閉的所在。
張綺輝道:“你與人私下斗勇,觸犯門規,我罰你在此禁閉四個月,你可心服?”
言歡恭身道:“弟子知錯,甘領責罰。”
張綺輝點點頭,從袖中拿出幾本書來,道:“這三本書,你靜下心下好好研習。以你的底子,當不至於看不懂。”
言歡道:“是。”接過書來,瞅見最上面一本的封面,果然不出所料,是一本武道入門功法。本門收有全部十三種入門功法,這應該就是自己沒練過的那三種了。
張綺輝說的底子,當然不是指言歡的武道修為。那些入門剛一年的弟子,修為也都比言歡這個師兄強了,在雲鼎門想找個比他更差勁的,還真是相當困難。
言歡生於富戶之家,四歲便入學讀書,到七歲時,私塾先生便讓言歡的家人把他領了回去。這並非言歡調皮搗蛋不求上進被退了學,私塾先生告訴言歡的父母,自己已經沒什麼可教這孩子的了。
言歡的文字功底自是沒得說。而這三年來的學習,修為沒多少長進,武道入門的基礎卻都了解了,因此張綺輝認為言歡自學不成問題。
言歡看着手裏的三本書,心中滿是感嘆,這可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不是有幸進入雲鼎門這樣的名門大派,能見到全部的十三種功法,這個機會可也不會有啊!只是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自己能把握住嗎?
張綺輝見言歡神色沉重,心中也極是複雜。言歡是由他帶回來的,雖然平常與其他弟子同樣對待,心中的情分卻還是不同的。只是這傢伙卻也實在不成氣。
雲鼎門這種名門大派,自然不會是什麼歪瓜裂棗都收的,對弟子的甄選十分嚴格。除了智商、品性之外,身體素質也必須過關。
張綺輝一見言歡,便喜他的聰明伶俐,又經過摸骨驗身,覺得這孩子的條件雖然不是百年難遇,卻也算得上上之資。哪想到這小子修了三年,卻一直停留在第三級的修為上。
對這種情況,張綺輝覺得有可能是言歡不走運,所學的入門功法都不適合,另外也不排除這小子自恃聰明不肯下苦功的可能。
雖然張綺輝也知道,自己的推斷有些一廂情願,恐怕言歡真就是那種不適合修武道的人。但話說回來,入門功法有十三種之多,只要有一門成了不就行了嗎?所以他還是想再給言歡一次機會。
看着言歡的樣子,張綺輝有點於心不忍,很想說小子你不用擔心,如果這三種也都練不成,我就送你去讀書,日後點翰林也是一番成就。可又怕這話說出來這小子不肯用功了。所以最後他只說:“你好自為之。”
言歡看着張綺輝走遠了,這才進入省身閣,找閣內教習報備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