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今天上午第二節是化學課,而且是化學實驗課。吉時早已經跟關係不錯的女化學老師商議好,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實驗課開始,吉時這個班主任施展班主任特長——躲在實驗室門外,通過門上的小窗向裏面窺視。他的這個舉動一點不顯眼,路過的老師都跟沒看見一樣,彷彿吉時在做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
女老師在行動前特意通過小窗跟吉時對視一眼,兩人如同諜戰劇的同志接頭一樣,各自輕微點頭示意。然後,女老師便走到一個正專註於做實驗的女生旁邊,假裝一個轉身不小心撞上那個女生,讓女生手中試管里的液體潑灑在女生的前胸和腹部。
試管里的液體是高錳酸鉀,但是按照女老師的要求,學生們已經稀釋過了,女老師也親眼目睹着這個女生的的確確稀釋了高錳酸鉀。高錳酸鉀是強氧化劑,濃度高的話,對皮膚有腐蝕作用,反之則有消毒作用。女化學老師很清楚,女生不會有任何損傷,但是她仍舊錶現出些許的驚慌,拉着女生出去,說是保險起見,必須檢查一番。
吉時一看大功告成,趕忙躲去拐角,偷窺着女老師和女學生進了女衛生間。接下來他就只需要等待女老師的微信便可。吉時打定主意,待會兒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得告訴易文翰一聲,免得易文翰記掛着這事兒。
很快,女學生和女老師從衛生間出來,女學生回去實驗室,女老師借口要去辦公室取東西,跟女學生在走廊拐角分別。
面對朝自己走來的女老師,吉時有些激動,“怎麼樣?”
女老師開口前來了一聲長長嘆息,“她身上還有多處淤青,另外,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我問她怎麼回事,她不說,我說要帶她去醫院,她死活不肯,還一再要求我為她保密,急得都快哭了。沒辦法,我只好跟她保證,不跟任何人說這事兒。”
吉時摩挲着下巴,擺出一副推理得到驗證的偵探嘴臉,“果然如此。”
“你打算怎麼辦?”女老師關切地問。
“當然是先通知她母親,”吉時說著,掏出手機,撥號的同時又小聲嘀咕,“第二個要通知那個人。”
撥號音在耳邊響起,吉時一臉肅穆,腦子裏迅速組織語言,畢竟這事兒對一個母親講出來,還真的不太好開口。
女老師歪着頭,突然想到什麼,不吐不快,“對了,剛剛我說要帶她去醫院甚至報警的時候,她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什麼?”吉時忙問。
“她露出一種解脫似的笑容,說,已經沒有必要了。”
“已經?”吉時的腦子飛速運轉,已經沒必要,弦外之音是說曾經有必要,但現在沒必要了。這是不是間接承認了那個人渣在她身上犯下了罪行?可為什麼現在就沒必要去報警懲治那個人渣了呢?
還來不及多想,電話接通。
“喂。”聽筒里傳來接聽者的聲音,竟然是個男人!
吉時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男聲驚得倒吸一口冷氣,本來該是女學生的母親接電話的,可接電話的是個男人,莫非就是那個把魔爪伸向花季少女的禽獸?吉時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怕他忍不住聲討這個禽獸。
“喂,你是徐天真的班主任?”電話那頭,那個男聲似乎也不太友好。
吉時強壓胸中燒得正旺的怒火,平復心情調整狀態足足花了5秒鐘,然後才開口,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冷硬如利劍,非常不客氣,果然,他還是個不善於掩飾自己的實在人。
“你好,我是徐天真的班主任,徐天真的母親在嗎?”
幾公裡外的案發現場,易文翰終於在5秒鐘后等到了班主任的自我介紹。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個聲音怎麼有點耳熟?為什麼腦袋裏會突然浮現“斯文敗類”這個詞?再去看沙發背景牆的婚紗照,照片上的那個男人臉的輪廓。下一秒,易文翰恍然大悟。感情這位班主任是把他當成了那個不堪的鞋拔子,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他跟那個斯文敗類之間還真是有段緣分。
“化學課的實驗結果怎樣?”易文翰壓抑被當成鞋拔子的侮辱,思維跳躍得像一隻亢奮的兔子。
電話那邊的吉時一愣,兩秒后才反應過來,“哥?”
好吧,當那個斯文敗類的哥總比鞋拔子高一個等級。
易文翰不語默認,等着吉時的回答。
吉時的思維彷彿跟兔子賽跑的那隻烏龜,還在糾結一個問題,“你怎麼會接聽徐天真母親的電話?你,你跟徐天真的母親,你們該不會……天啊,徐天真的母親有外遇?怪不得對女兒的事兒視而不見,她光顧着忙自己的破事兒啦。可是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居然這麼湊巧,你跟徐天真的母親……”
易文翰真恨不得從手機里把吉時給拽出來好好敲打一番那隻喜歡過度解讀的腦袋,“鞋拔子死了,我現在在案發現場。你最好馬上告訴我你實驗的結果,這很可能跟案子有關。”
易文翰身邊的人全都朝他行注目禮,什麼鞋拔子,什麼實驗結果?他們隊長在跟卧底搞接頭暗號?
吉時深呼吸,收回剛剛自己魯莽輕率的自以為是,非常鄭重地吐出四個字,“不出所料。”
“我現在馬上派女同事過去帶徐天真去醫院檢查,你這個男老師陪同不太方便,找個女老師吧。”易文翰心情沉重,看來不是吉時過度解讀了那篇作文,慘案發生就是最好的證明。
“哥,鞋拔子死了?難道嫌犯是徐天真的母親?動機就是為徐天真復仇?”吉時連珠炮似的發問。
要說易文翰跟吉時有什麼截然不同的地方,面對提問的態度絕對是其中之一。吉時作為老師,面對提問本能如實回答,易文翰作為刑警,面對非合作同行的提問,本能保密。
“無可奉告。”易文翰說完便掛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