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秦晉荀,你一定要快點來
溫玉一早醒來,意外的神清氣爽,先後打電話給秦晉旬和劉子科,都沒人接,溫玉想了想,收拾了一下去了警局。
刑警二處的辦公室今天很空,偌大的房間裏只有蔡莉莉和另一個年長的法醫,看見溫玉隨手打了招呼,“他們都走了,今天有抓捕任務,陣仗扯得挺大的,還調了區域警力。”
溫玉點點頭,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了,只是坐在位置上,眉心卻總是隱隱在跳,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面前是最近幾份驗屍報告,放在最上面的就是於光和萬芳的屍檢報告,溫玉拿起來,視線一行一行,一個字一個字的掃過那份報告上的每一個數據。
於光和萬芳的屍檢都是溫玉主要負責的,稍加回想,現場的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
他們的血液里是大量殘餘的麻醉劑,藥效作用以秒計算輕易地放倒了被害人。
屍體內部切口整齊,是鋒利的手術刀所致,內髒的大範圍損毀立刻就要了被害人的性命。
到底哪裏不對,令她心慌慌安定不下來?
忽然,溫玉的目光定在於光的個人資料上。
下一瞬,她霍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嚇了蔡莉莉一跳,“怎麼了溫玉?”
溫玉霍地轉頭問她,“劉子科他們走了多久了?”
“你來前……一個多小時吧。”
“你知道他們行動的地點具體在哪么?”
蔡莉莉搖了搖頭,“昨天開會的時候我不在啊,你不知道么?”
溫玉沒有回答,沉着臉就離開了,任蔡莉莉在後面叫她也沒反應。
秦晉荀和劉子科乃至小胡的電話全部關機,溫玉心焦不已,突然想起來一個人,她竭力鎮定下來,從秦媽媽哪裏假作有事情諮詢要來了舒嬅的電話號碼。
舒嬅接到溫玉的電話很快地就趕來了,狐疑地打量着溫玉,“你說這是一個圈套,不是開玩笑吧,有什麼證據?”
“來不及,邊走邊說吧。”
這是一個圈套。
她是怎麼知道的?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兇手作案手法、所需器具上,可是沒有人關注過受害人本身——於光的檔案里有一份他在國外念書時的體檢記錄,已經檢測出乙型肝炎,並正在接受治療……如果是這樣,他的肝根本就不可能應用於器官移植。
兇手既然選定他下手,不可能事先不知情,那麼廢了那麼大的力氣,得到一個根本不能用的肝有什麼用呢?
自然是有用的,秦晉荀和劉子科他們已經毫無所察地準備行動了,想到有可能的後果,溫玉忍不住心驚膽戰。
從一大清早開始,老城區千景公園附近的市民就察覺到了異樣,十幾輛警車齊刷刷地停在路邊,下來了很多身着警服的人,拉起了幾條長長的警戒線。
有膽子稍微大些的上去打聽發生了什麼事,只得到了警察“快速離開”的勸告,很快,往日充滿着晨練、上班路過、小吃攤的千景公園周邊,已然門可羅雀。
有個小警察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槍,“胡副隊,咱們就在這兒這麼獃著?昨天開會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胡副隊皺了皺眉頭,“這是隊長的命令,照做就行,你一會兒再帶人到西邊溜幾圈,就在外圍,別進去。”
打發走了警員,胡副隊卻也不解地看向另一邊,秦教授坐在他的車裏,直到現在還沒有露過面。
劉美琴平日裏起得早,一般都會去樓下的公園鍛煉,只是今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一溜警車上的燈晃得人心慌,她膽子小,當下就往家走去。
回到家樓下的時候,劉美琴看見小區門口那個平時沒人的白酒作坊今天卻反常地開了門,她好奇地張望了一下,裏面竟然有十幾個男人,走進了還能聽見他們似是而非的說話聲,隱隱地,還有一個男孩兒啜泣的聲音。
“媽的,他們怎麼不進來?”
“不知道,可能在等人,老三,你確定那個姓秦的來了嗎?”
當先那個胖子不耐煩地點點頭,“我都看見了,像個縮頭烏龜似的躲在車裏,車牌號是他的。”
“框”的一聲,是另一個人不耐煩地踢翻了一個木桶,隨即不知道想到什麼,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腰間,獰笑着說,“等了這麼多天,他們來了,就算老闆不吩咐,我也要好好招待他們一下。”
“老四,說話小心點。”
這個聲音帶着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劉美琴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看向那個角落裏坐着的男人。
“呵,我說項哥啊,你膽子也太小了,咱們兄弟來這兒就是為了給那幫眼比天高的人民公僕點顏色看看的,不然他們還以為我們這麼些年不露面是怕了他們。”
突然,屋子裏面傳出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隨即,男孩兒的哭嚎聲越來越大。
一個年輕人跌跌撞撞跑出來,“項哥,老五在打小洋,我攔不住,你快去看看。”
那個***起來,眼睛隨意地往這邊瞟了一眼,劉美琴對上他幽深的眼睛,彷彿有什麼定身的法術一般,她心下一驚,小腿幾乎要打顫,跑都跑不掉。
劉美琴心頭漫起無邊的恐慌。
可是他竟然就那麼進屋了,沒有告訴任何人,外面有一個偷窺者。
劉美琴如蒙大赦,慌慌張張地向著公園旁那一溜警車的位置跑去。
秦晉荀緩緩走上台階,酒店的裝修老舊,昏暗地走廊里,空氣似乎瀰漫著煙塵,他走到盡頭,在最角落的一扇門前停住,伸手在兜里掏出一張來自劉子科的特殊的磁卡,在門鎖上一刷——一聲電子滴滴聲后,他毫不猶豫地迅速打開了門。
門正對着窗子,底下千景公園及小區的全景清晰可見。
窗前站着一個人,男人,看背影已經不再年輕了,穿着黑色西裝,背對着秦晉荀。
聽到動靜,那人放在窗台上的手動了動,握住又緩緩鬆開,像是在準備着什麼,終於,他回過頭,佈滿細紋的眼角下,鷹似地雙眼閃着莫名的光彩,“秦晉荀,你竟然找到這兒了?”
秦晉荀將門關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直到站到中年男人的正對面,寒着一張臉,眼神中似有驚濤駭浪,仔細看卻又毫無波瀾。
終於......找到了。
“‘老闆’……聞名不如見面。”
走廊上,兩位連夜調來的特戰隊成員握緊了手中的槍,靜靜地等待着來自秦晉荀的命令。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劉子科的對講機始終沒有動靜,他和兩個特警藏在灌木叢里,忍不住陷入了焦躁。
劉子科再一次拿起望遠鏡,看向不遠處的酒作坊,忽然,他的手指緊緊地攥了起來,當即就要跳起來。
“怎麼了劉隊?”一個特警連忙按住他。
劉子科面色鐵青,“這幫兇徒要殺了小洋。”
“怎麼會?他們不是還要留着小洋等適當時候摘他的器官嗎”特警驚訝地奪過望遠鏡。
空曠的院子裏,小洋被一個胖子拽着,推搡到地上,胖子掏出了腰間的手槍,戲耍地頂上小洋的腦袋,嘴裏說著什麼,而其他人正往外搬運着幾個箱子,可能是醫療儀器之類的東西。
對講機忽然響了,裏面傳來小胡的動靜,他急急地說。
“劉隊,剛才有個群眾報案,說是見到了一夥綁架犯,在她逃走的時候,還跟一個人對視上了。”
所以那群人果然是因為被發現了要撤離,現在怎麼辦?秦晉荀說過等他的消息,可是現在秦晉荀聯繫不到,小洋卻性命不保……
小胡的聲音透過電流有幾分失真,“劉隊,他們有熱武器,我們請求強攻!”
劉子科握緊了無線電,身旁的兩人也在看着他,想起秦晉荀的計劃,劉子科咬了咬牙。
“不批准,你們繼續牽扯他們的注意力,營救小洋的事就交給我。”
“不行隊長,這太危險了。”
劉子科卻顧不了那麼多,小洋撕心裂肺的哭聲似乎已經傳到了這裏,他發狠地關了對講機,對身旁的兩個人說道。
“我們摸過去,你們在附近掩護我,我自己過去找機會……如果,我有什麼事,你們就趕快撤。”
“劉隊!”
“就這麼定!行動!”
劉子科身手矯健地越過了一個障礙物,小心翼翼地掩藏住身形,接近他們的據點,酒坊近在眼前,院子裏卻不見了那一群人的身影,劉子科忍不住皺起眉頭,雖然直覺告訴他裏面有蹊蹺,但是劉子科還是握緊了手中的槍,一步一步接近。
驀地——一個石子被踢了過來。
劉子科心頭一驚,手抬之處,槍口對上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溫玉?”
“是我。”溫玉壓低了聲音,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劉子科面帶焦急,低聲說,“祖宗哎,你們怎麼來了。”
溫玉急切地回答,“不能再用原來的計劃,我又看了一遍卷宗發現,他們是刻意引我們來的。”
劉子科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們會毫無警惕的抓捕,會有危險,就自己跑過來了?早知道就提前告訴你了。”
聽見劉子科的話,溫玉也瞬間反應過來,“秦晉荀知道?”
劉子科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溫玉聽得皺眉,秦晉荀沒有告訴她,她也打不通他們的電話,只能拜託舒嬅帶她來,然後讓舒嬅小心點,在遠處等她。
這是一個巧合的時間差,歸根結底,還是秦晉荀不希望她參合進來。
又瞞着自己,溫玉心裏不是不氣的,只是,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拽住劉子科。
“可是,明知道這是陷阱,你怎麼?”
劉子科握着槍的手由於用力而青筋暴起,“小洋有危險,我不能看着他們殺了他。”
“所以你就這麼單槍匹馬地準備衝進去?你以為我們是在拍美國英雄電影?”
“可是小洋……”劉子科望向空無一人的院子,神色憤憤。
見勸不動他,溫玉不得不使出殺手鐧,“秦晉荀既然讓你,就說明小洋不會有事,你看什麼時候錯過?”
溫玉急急地說道,“你剛才看到的說不定就是個***,事已至此,唯有......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這是,劉子科的對講機里也傳出了隊友的聲音。
“劉隊,情況有古怪,目標突然消失了。”
在溫玉沉靜的目光下,劉子科吸了口氣,揮了揮手,不遠處等待接應指令的兩個刑警緩緩退出。
溫玉鬆了口氣,“我們也走吧。”
身後的灌木叢發出沙沙的響聲,那不是風聲......而是人的腳步。
劉子科面色驟變,一手將溫玉護在身後,舉起了槍,“來不及了。”
哪怕來的不是秦晉荀,‘蝙蝠’也不準備放他們離開。
反正已經被發現,劉子科乾脆地放棄了偽裝,持槍挺直了腰板。
“警察!”
“又見面了,溫玉。”
見到項驍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反而規律了起來,她向前走了一步,和劉子科並肩而立,面對着突然出現的這些人。
“不是秦晉荀,你們很失望吧。”
項驍聳了聳肩,“老闆可能會失望,但是我不會,我更想見到你。”
他出言不遜,劉子科恨極,黑洞洞的傷口對準了項驍,手絲毫不抖。
而同時,對面的幾個人也瞬間掏出槍,指着劉子科的腦袋。
項驍聳聳肩。“劉隊長,我勸你放下槍,我猜......你們很想見見那個男孩兒,可是假如你沒控制好,槍走火的話,我就只能讓那個男孩一起陪你了。”
無論是不是威脅,他們已經無法選擇了,溫玉跟劉子科對視一眼,後者乾脆利落地卸了佩槍。
項驍見他絲毫不拖泥帶水,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把他們兩個......”項驍隨意地點了點劉子科和溫玉,“帶回去。”
這種情況下的反抗毫無意義,兩人順從地被綁的雙手,項驍走過來,低頭看了看溫玉的臉,她的表情被隱藏在長長的睫毛下,低着頭,面上一小片陰影,項驍於是走過去,伸出一隻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劉子科的反應比溫玉還要激烈,他大喊了一句,“拿開你的臟手,別碰她!”
項驍嗤笑一聲,手指在溫玉的下巴上一劃而過,入手光滑的觸感,令他忍不住興味盎然。
溫玉仍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劉子科紅了眼,卻知道,他此時的聲嘶力竭,只不過會徒增笑料,他於是竭力鎮定。
“你不會不知道,警察已經包圍了這裏吧,我的兩個隊友也已經知道我出事了,你有把握把我們倆帶走?”
項驍懶散地笑了起來,“我自有辦法,這個就不用你替我操心了。”
項驍使了一個眼色,一個胖子拎了一個布袋兒,哼笑着離開了。
溫玉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深入敵腹,這是一次危險的旅程,卻也可能蘊含著無限的可能。
秦晉荀,你一定要快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