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如果馬甜甜足夠了解臨簡霧，這時候就不該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了。

臨簡霧哪怕是敷衍性的承諾也會遵守，同樣，無意的拒絕也叫拒絕。

但是馬甜甜畢竟是第一次正式和臨簡霧做實質上的交談，很多東西並不能依靠直覺，也就只能從字面上得出的答案來進行理解。

雖然覺得臨簡霧這樣的回答很有抖機靈的感覺，但是臨簡霧過分具有親和力的外表又極具欺騙性，馬甜甜只能認為臨簡霧不願意她問這樣的問題。

那麼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虧心事，才會這麼不願意呢？馬甜甜認為自己不管是林辰叄暫時上司的身份還是朋友的身份，都有義務幫林辰叄好好把把關，就這個問題，她要好好問清楚。

臨簡霧不願意，就說明這個問題很重要，一定要問了。就馬甜甜的腦迴路，這一連續的想法幾乎是一條線就延展下來的，沒能讓她產生任何疑問。

嚯啦，一般來說，朋友閨蜜什麼的都會那麼做，不是嗎？！

所以馬甜甜就是按照這個一般來說來做的：“有什麼不能問的嗎？具體來說，我不大相信你對於林辰叄的感情，我認為你並不喜歡她。不過，這只是我當前的看法，我對你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怎麼了解。我是想說，你對於和林辰叄在一起之後的事情有什麼打算？”

“打算？好像從精神生活就一下子落地到平日裏的柴米油鹽了。我暫時還沒想過這些。”

“這怎麼行？”馬甜甜一下子急起來，“又不是小學生了，不是說今天牽牽手，晚上睡一覺，明天就還是正常的每一天了，之後要怎麼辦？國內雖然不支持同性戀結婚，但是總不能真的不結婚吧？都在一起了肯定還是需要一個名分的。然後，不談工作上你們雙方以後的晉陞方向問題，如果是要在這座城市安家立業，總不能一直租房子，別人的房子住起來不會有自己的隨心，也很難安定下來，總是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但要是買房子，房子的錢該怎麼出？房貸怎麼還？另外，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林辰叄回家見家長？要是家裏人不接受該怎麼辦？沒有父母祝福過的愛情可是不會幸福的。你有過這些方面的考慮嗎？”

“這是三個問題，結婚，買房，取得雙方父母的認可？”

“還不止這些。同性戀在一起之後的問題很多，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想法，確實，現在你們都還年輕，一切困難距離你們還很遙遠，對你們來說太早了，沒考慮到也很正常，但遠不能就不考慮，你說是不是？愛一個人就是要給對方幸福。不能真的等問題擺在面前，只能無能為力，到時候一切都由不得我們自己，這多可怕啊。”

臨簡霧若有所思：“那我得慶幸一下，我和三三兩個人當中沒誰是男的，還沒有生子這個問題。”

“你們要是想生也是可以生的。”馬甜甜倒是不雷這個。

“……”臨簡霧嘴角抽了一下，沒有接話。

馬甜甜說著說著就開始感同身受起來：“愛情是很具有吸引力的，但是喜悅之後更重要的還是責任，我有些理解你的想法，只是談戀愛，不負責任當然很爽，嘗到了愛情的甜頭也不必為責任感到憂愁焦慮，但這是錯誤的想法。臨簡霧，作為一個男人……抱歉，我說順嘴了，應該說作為成年人，見家長，結婚，買房，是我們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責任和義務？這種說法聽起來挺像那麼一回事。但我並不認為這些能夠稱得上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你怎麼能認為不是呢？”馬甜甜知道臨簡霧是個大渣女，也許她就不該和對方講這些，但是講都講了，這會兒也不能就這麼不說，而且就算是為了林辰叄，她也得打這個預防針，她激動起來，“不要逃避，我們得負起我們的責任和義務，不說別人，林辰叄也會感到非常高興的。她肯定想不到你會為了她考慮那麼遠。但林辰叄沒想到這茬就算了，你得多想想。”

“甜甜姐，這是我們的事，不是你的事。我是自己喜歡，我願意和林辰叄在一起。你憑什麼說我們談了一場戀愛就必須要做到那種地步呢？也許，我們下一秒感到不合適就分手了。”

馬甜甜認為臨簡霧還是過於理想主義，不食人間煙火，太過於年輕不懂事：“這不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而且我還算相當通情達理，曉得同性戀大概是怎麼一回事。這是我作為林辰叄朋友給予你的忠告，當然，我不可能強迫你按這一套來做，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清楚。這裏頭沒有任何的壞心思。兩個人在一起究竟比不上一個人隨心所欲，你一個人想要怎麼過活就怎麼過活，但愛情還是需要小心經營，細心呵護的，不然等到荷爾蒙消退之後，那些家長里短，瑣碎事情撲面而來，你說不要在一起就不要在一起，隨便一個女孩子不得為此要難過的發瘋上吊？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

“不管怎樣，我不會喜歡上那種因為愛情就要死要活的人。林辰叄對我來說仍舊是個謎，本來我早就可以和她交心，交換一下關於這方面的想法，但有時候我的自尊心很強，往往會在她表露疑問時才會說出自己的想法，我還不習慣依靠任何人，這需要一個漸進的過程，我能夠感覺到這個過程的進度，所以我也還不着急。而且，責任和義務從來都不是單方面存在的，就像只有一個人，也生不出孩子。關於幸福生活的定義，之於每個人也往往不同。”

臨簡霧沉默了，神態非常嚴肅，儼然是比馬甜甜想像的更加看重所謂‘幸福生活的定義’。馬甜甜也不做聲。在臨簡霧面前，馬甜甜是有些誠惶誠恐的，這中間有很多原因，譬如身為林辰叄暫時的上司，但是並沒有那種顯然是上司的威勢；跟蹤偷聽被抓到，那之前背後說人的話也很難將自己與成熟穩重這樣的詞搭上邊；關於愛情婚姻發表了這樣的看法，實質上自己根本沒談過戀愛……不一而足。

現在馬甜甜被臨簡霧激起了極大的好奇心，在她看來，林辰叄本人就是個腦迴路和正常人不大一樣，慣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主，總能就某些問題上的看法給她整點什麼花里胡哨的新奇看法。之前偷聽時就有所感覺，能被林辰叄喜歡上的，這個臨簡霧也不是普通人。現在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這種感覺有好有壞，就像現在，馬甜甜感覺更多的是壞……她忽然產生了一種臆想：臨簡霧再開口的話，她這二十幾年來一點一滴塑造起來的三觀就會全部崩塌崩潰。

但這簡直是無稽之談，馬甜甜有些激憤地思忖着：我有自己的想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早就不是那個面對父母只知道唯唯諾諾，聽他們安排的小孩子了。

“說實話，我不認為大家都認同的想法或者觀念就一定是對的。”馬甜甜說這話時感覺頭腦有些混亂，“但是這或多或少會有些道理，不然沒辦法為大眾認同。你說對不對？”說到這裏，她差點咬了舌頭。‘又來了又來了’她不由得打心底里這麼想。雖然是說不再是小孩子，但是還是會不由自主去徵求他人的意見，有時候她根本分不清‘適當地拜託別人來幫忙’和自己根本沒有主見，不敢擔負責任的區別。

自己都沒想清楚的事哪裏有資格去教訓別人……臨簡霧還沒開口，這麼想的馬甜甜就自己把自己打敗了。

“我認為甜甜姐你有些焦慮。當然，也不是為了愛情要取得雙方父母認可，結婚，買房其中的任何一項感到焦慮。你焦慮的是，好的愛情，好的婚姻，好的房子，到底是要怎麼做才能滿足‘好’這個標準的問題。畢竟隨便談談的戀愛，搭夥過日子的婚姻，隨搬隨漲的房租，都是非常正常的情況。但是就我們自己而言，很難讓自己滿足於那樣處境。我是否可以認為，甜甜姐你不希望談了戀愛，結了婚，買了房后，個人的生活質量受到影響呢？”臨簡霧到底是開口了。

馬甜甜感覺是這樣，又感覺不是這樣，不等她搜腸刮肚說出個一二三四，臨簡霧這一開口，就不是在徵詢她的意見，她根本沒有再插話的機會。

“我講一講自己的觀點。很多人，是的，我所見到的很多同齡人是這樣。該談戀愛時就要找戀愛對象，該結婚時就結婚，認為這是屬於我們的責任。那麼，甜甜姐你有想過嗎？這個所謂的責任和義務是從何而來呢？為了父母，為了另一半，還是為了旁人的眼光？啊，總不該是為了社會吧？”

“甜甜姐你有想過，你是為了什麼想要談戀愛，然後發展到結婚的嗎？”臨簡霧注視着馬甜甜，微微一笑，“我希望這個答案來自於你的真心實意，而不是說，別人都有的東西，我也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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