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眼映一生
把包袱放在花梨桌上,慕凌淵坐下倒了一杯茶,雲天下去安頓馬匹。
清香撲鼻,他不由得讚嘆不已:“后宋的茶,似乎很是香甜!”
“那可不!這茶可是我們江都王名下茶莊的新品!我們店也只弄到了一點……客官您有口福了!”小二正好拎着兩桶熱水進來,被示意放在角落裏后就興緻高高的介紹起來。
江都王?慕凌淵沉默。就是那個聞名四方,橫空出世的女王爺?被夏北毅天天忌憚的女子?他國都恨不得一殺了之的女人?
這個女人究竟有何能耐,能讓后宋崛起,讓他國害怕?
搖頭輕笑后,他丟了銀子揮手退下了小二。
“謝客官嘞!您好住啊!”
接着又多品嘗了幾口,才走到窗前。下面的街道仍然車水馬龍。慕凌淵靠在窗邊,嚼着從柜子上順走的糕點細細品味。突然,一聲“撲棱”從前方的高空傳來。男子抬簾立即站好,不久收回的手臂上只見停留着一隻白鴿。
白鴿砂珠抹額,纖細的腿部纏着一卷用紅英步繞緊的白紙。
慕凌淵瞥眉,四周氣氛沉重起來。這是他與禮節隊的護送兵打好的暗號。突然傳信過來,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這次來后宋的,領頭人是他,但不止他一個。除卻護送兵,還有禮部的兩個快要入土的老傢伙。慕凌淵想起來就頭疼。
打開捲紙,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幾個大字。
看這熟悉的字體,應該是由大夏國君那邊傳來,轉到他手上的!
呼吸一窒,慕凌淵驟然轉身,將字條扔進了燭台里。夏北毅還真是感覺他英勇了不起啊,什麼事都讓他做,也真是苦了朝廷上的另一波進忠的人了。
了不起的慕凌淵緊緊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卻一眼掃到了樓下的三個身影。
好巧不巧,竟然會在他客棧窗下。
他的客棧窗戶正對街道,下面就是花燈節的喧囂,人來人往,看得上面的慕凌淵頭暈眼花。
不過,那道一直念念不忘的紅色身影,倒是被他抓的緊緊的,一刻也不放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子總讓他想起當年的縱馬姑娘。雖說寬慰過自己,夢中人哪會這麼巧的就出現了?
他從不信命,從不信緣。他向來只信他自己。別人家將士出門打仗,家中人或許還祈禱祈禱,或許乾脆自己爬到山頂神廟裏去拜拜。他家中無人,只能相信這雙打了無數場仗的手,以及手中的赤火劍,身上的銀鎧盜甲。
他恨過大夏前皇,恨過這天下。卻又為這將來打着江山。
雲天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靠在窗邊愣神。他也癔怔了會兒,才拉回將軍的思緒。
“將軍,我們只要等隊伍來了,就可以下榻使臣府了。”
慕凌淵回神,點點頭。說實話,他不是很想離那幾個半死不活的頑固太近,與其這樣還不如天天在外面自在。
又一道道煙火衝上了黑夜。雲天開開心心的拍拍手,拂去灰塵:“將軍,大夏什麼時候才會這樣喜慶啊?”
“大概還要等個幾年吧……現在還不是時候。”慕凌淵想,確實不是時候。夏北毅天天算計着怎麼坐穩這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算計着威脅到他的人。雖說處理摺子井井有條讓人贊畏,百姓也漸漸豐衣足食,但總歸是哪裏透着古怪的。
男子搖搖頭,打發雲天去收拾,自己則留戀般朝下面的風姿投去,散發的暖意讓宋微歌十分不適。
她抬頭四處張望,也沒見得一處懷疑的地方。女子撓撓頭,無所謂的朝身後喊着:“雪墨!快來!”
“瞧你瘋的!”喊的喻雪墨臉上的陰霾瞬間散去。他笑罵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關了多久呢。”
“本姑娘確實被關太久了。”微歌晃着手中的轉車,努努嘴不樂意起來:“明明是你非要帶我出來。”
“是在下的過,在下的過!”喻雪墨趕忙拱手認了錯,完了替微歌把懷裏的東西一一撈出來。
女子新鮮的緊:“誒,我倒是從不知道還有這種玩意兒!你看,怎麼就自己蹦出來了!”
喻雪墨搭下眼一瞧。普通的紙被疊成了機關,輕輕一碰就又變了個樣,再一拉,又回去了。
“平日只知道機關可以奪命,卻從不知道還有這種法子。”微歌呵呵樂着,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望去:“怎麼又不見方兄了?”
“大概又被拐去了哪兒吧,莫擔心。”喻雪墨騰出一隻手,自而然的拉過微歌繼續朝前走去。宋微歌也不扭捏,就這樣順着他。
喻雪墨從一見到宋微歌開始,就知道這女子定是不凡。也因為不凡,他一眼望進便深陷了進去。他不求微歌能對他展露全部的心扉,只求可以盡一己之力陪在她身邊,為她斬除所有禍害。
不知不覺已經遠離了鬧街,走到河燈滿天的地方。微歌噠噠噠的跑來跑去,不久手上就掛滿了紅燈。
花燈節,原本就是為親人祈福的日子。開開心心了,祈的福才有作用——老百姓基本上都信神明,人人都這樣說。
“不知道給死人祈福會不會有用。”微歌垂簾嘆口氣,小聲嘀咕一句。
前面蹲着替她放蓮花燈的男子回眸,寬慰她說:“微歌,你的心愿一定會實現的。”
但願吧。女子頷首而立,視線開始朦朧起來。
她父皇在眾多皇子中只是一介武將,推搡着登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位,最後到死都想不到為何而死。說的好聽些,那是她皇叔篡了位。說的不好聽些,有人就是認為他搶了別人的位置,該死!
打仗多好,軍營里豪情壯志,哪像皇宮裏這般的冷漠。她看透了皇兄間的明陰暗算,看透了後宮妃子們的推脫假笑。除了父皇每日的滄桑笑容,哪裏還有人情味?
她父皇是這天下最好的父皇!雖說是一介莽夫,卻也將大夏治理的井井有條,風雨大順,不負望重。這樣的人,該御駕親征時騎上馬就跑,該批摺子時提筆揮灑……她皇叔,對不起她家的事,太多太多,冤債什麼時候才能讓他還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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