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張元修怔過就驚怒,擲了酒杯欲上樓。
姬姮朝陸韶伸手,“攙本宮起來。”
陸韶捏住她的指頭輕輕扶起人,她順勢朝他靠過來。
陸韶略微局促一瞬,但很快鎮定,任她靠在自己肩上,他垂頭看人,她正百無聊賴的把玩腕子上的鐲子,極不得勁問道,“上來了嗎?”
空青探頭張望,那張元修被人絆住了,絆住他的人看着眼熟,她辨認了半天才敢大驚,轉頭跟姬姮道,“殿,殿下,那個好像是王大人家的公子。”
姬姮站直身,“六皇姐的未來駙馬?”
空青吶吶點頭。
姬姮挪到窗邊,只見樓下那兩人勾肩搭背,左右還有姑娘作陪,絲毫不避諱。
姬姮想起姬芙說起他時含羞的神情,霎時譏笑,她喃聲道,“不知六皇姐知曉自己的未來夫君逛花樓,會是什麼場景?”
她回過身又走到陸韶身旁,京墨重新給她披上斗篷,她將手掛在陸韶臂彎里,保持着和他親近的姿態。
陸韶身體僵硬的瞬間叫她察覺,她稍稍抬起臉,她的眼睫濃密彎長,眼眸和他視線對上,他只從裏頭看到涼薄,她抹唇笑,“讓你當回爺,帶本宮出去。”
陸韶迅速收斂情緒,抬步帶着她下樓。
他們下去時,身後跟着不少奴僕,張元修原還想上前喝罵,但一見這架勢便以為是京中貴人,哪兒還敢上前造次。
陸韶送姬姮上馬車,直見她快入車裏,才喊住,“殿下。”
姬姮蹙眉瞥他。
陸韶道,“先前曾聽劉公公說過,六殿下的駙馬當時是由內官監甄選的,劉公公和內官監的魏掌印交好。”
公主們雖說是皇帝愛女,但婚嫁的事也沒那麼舒心,皇帝的臣子那麼多,他們的兒子更是多,皇帝不可能個個都認得,所以給公主們挑駙馬的擔子就落到了太監手裏,得由太監挑出他們認為拔尖兒的幾個,然後皇帝在其中指出個合眼緣的當駙馬,從始至終公主都不能參與自己的婚事。
盲婚啞嫁。
姬姮低笑一聲,解下腰邊的一串翡翠宮絛遞到他手中,隨即進車裏。
宮絛上還有她的淡淡體香,陸韶捏在手中,下意識收緊,他知道這是賞賜,只因為他是奴才。
馬車緩緩朝前駛去,京墨站他身邊道,“殿下最恨身邊人生異心,陸公公可不要辜負殿下對你的倚重。”
陸韶笑一聲,“姑娘的話奴才記在心裏。”
京墨快步跟上馬車,
陸韶目送着馬車駛進夜色,過良久慢慢托起那串宮絛放在鼻下深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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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晌午,公主府遞了帖子給六公主姬芙,邀她去調香。
六公主的母妃位分不高,原先是商戶女,不過她家中做的香料生意,南來北往都有鋪子,雖說商人地位低下,但正經來說有錢,比一般的官員還富足,去年雍州災情,他們還捐了不少銀兩,只不過人人都念着是英國公的功勞,也沒誰記得這個。
姬芙到公主府時,府里的丫鬟們正聚花廳里玩葉子戲,姬姮坐在上首,看她們吵嚷也沒制止,倒是興味。
空青擠在當中叉着腰朝那幾個輸錢的討要銀錢,眉飛色舞的不行,“都趕緊掏錢,藏着掩着也是我的。”
幾人唉聲嘆氣解荷包,“奴婢們這個月的月錢全給姐姐贏去了。”
空青從她們手裏拿了幾個銅板,大方道,“都下去做事吧。”
丫鬟們笑嘻嘻跑出去,空青才起身把門合上。
姬芙坐到桌邊,手指着空香爐道,“九妹妹當真叫我來調香的?”
姬姮捏着細簪在香爐上敲了敲,京墨便往香爐里倒香料,味兒沖鼻子。
姬芙擺擺手,“你是叫我來給你練毒的吧。”
姬姮攪拌着香料,慢聲道,“六皇姐月初就要出降了吧。
姬芙紅着臉,“說這個幹什麼?”
姬姮放下鑷子,牽過她的手道,“六皇姐喜歡那位王公子嗎?”
姬芙眼含落寞,“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又沒人在乎。”
姬姮靠回憑几,望着窗邊盛開的石蒜緩緩道,“你看那花開的多好看。”
姬芙順着她的目光往窗邊看,那些石蒜開着艷紅色的花,在風中搖曳生姿。
“書上將男人比作葉,女人比作花,只說紅花必須有綠葉襯托,卻沒說紅花不需要綠葉也能開的紅火,”姬姮道。
姬芙摳着指頭沒接話。
姬姮淺啄清茶,嗓音低冷,“若將來父皇給我挑一個愛逛窯子的男人當駙馬,我定先殺了這個男人,再跟父皇決裂,我的駙馬需得向著我,否則我不要。”
姬芙瞪着她,“你……”
姬姮笑,“那位王公子愛逛窯子,你知道嗎?”
姬芙眼圈泛紅,“你從何得知?”
姬姮掃一眼京墨,京墨上前道,“奴婢的弟弟在國子監打雜,前些時候他休假過來找奴婢,跟奴婢閑聊時說過,戶部侍郎家的王公子常跟張監正的公子一起去花樓廝混,回來還會在學生中吹噓哪個花娘身嬌體軟,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威猛。”
姬芙立時站起身,急往外走,“我要找父皇。”
“六皇姐稍安勿躁,”姬姮放下茶杯道。
姬芙停住腳,轉頭看她。
姬姮說,“凡事講證據,六皇姐得帶着證據去。”
京墨說,“王公子和張公子近來愛去萬花館。”
姬芙矮身拍拍姬姮,“若我能退婚,往後九皇妹便是我的大恩人。”
姬姮露出笑,難得乖巧。
姬芙大步出了花廳。
姬姮伸了個懶腰,跟京墨道,“晚上幫六皇姐一把,最好滿燕京都知道,張監正的兒子和王公子狎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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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半夜,那位王公子和張元修被姬芙的外家從萬花館中抓了個正着,據說當時兩人懷裏還抱着衣衫半解的姑娘,場面怎一個混亂了得。
未過一個鐘頭,全燕京城都傳遍了,這張元修是國子監中出類拔萃的學生,出了這樣的事,那些以入讀國子監為榮的學生都開始質疑其水準。
一夜之間就出了數種判學論,甚至有言辭激烈的開始擔憂大魏未來。
這些聲音當時還沒傳入宮中,六公主的母妃趕在皇帝上早朝前跪在紫宸殿的石階上向皇帝哭訴。
皇帝當場震怒,向她再三保證早朝後定給個交代。
及至早朝,都察院右都御史上奏張王二人惡行,在太和殿上痛批其毀壞國子監名譽,令國子監生及天下書生蒙羞。
皇帝怒不可遏,當著群臣的面將張監正和王侍郎罵的狗血淋頭,當堂將二人的官職罷掉,並令國子監將張王二人除名,朝官無一人敢出面求情。
皇帝做事迅速,於晌午頒出律令,有夜宿柳巷,行為不檢的書生,皆不得入國子監,有此劣行的國子監生,一經查出立刻逐出國子監。
這一律令發出,民間的那些非議也慢慢消失,都稱讚皇帝英明,大魏之福氣。
前朝動蕩,后廷也不安寧,那位準駙馬被廢掉,之前主持甄選駙馬的內官監掌印也被皇帝打入了大牢,整個內廷二十四監都籠罩在皇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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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內,姬姮在欣賞皇帝送來的一株紅珊瑚,聽說是高句麗進貢的,只有兩株,一株在皇後宮中,一株給了她。
“劉乾最近過的如何?”姬姮圍着紅珊瑚轉一圈,探手在上頭摸了摸,確定那赤色不是顏料染上去的。
她立在那一人高的紅珊瑚旁,仰頭看珊瑚頂端雕刻的玉石花,細白的脖頸微微伸長,她的肌膚在日頭下瑩潤生輝,一如她這個人矜貴、乖張。
陸韶眸色濃黑,躬身道,“回殿下,內官監掌印鋃鐺入獄后,劉公公連着幾夜,屋裏的燈都點到天亮。”
那就是睡得不安穩了。
姬姮嘴邊盪起笑容,踱過來伸腳踢他,“所以你現在混得還不如一個普通太監,倒給他當看門狗去了?”
她的腳抵在陸韶腳背上,本就生的玲瓏,這會兒在他腳上顯得越小巧。
陸韶禁不住想起那日她赤足挑着他的下巴,那足綿白軟香,很適合握在手裏把玩。
姬姮看他沉默,以為他在羞愧,便道,“本宮不養廢物。”
陸韶頓了頓,道,“劉公公有一個心腹,是他的左膀右臂,平素劉公公辦事都會指派他,奴才只能替劉公公處理雜事,要緊的他都不會讓奴才去做。”
“御馬監提督徐忠義,”姬姮說出名字。
陸韶頷首,“徐公公不僅替劉公公協管西廠,邊塞監軍也常是他去。”
姬姮沉思了一會,問道,“本宮記得,月底你們御馬監該派人下地方縣府去征要稅款了。”
陸韶輕聲答道,“月底前劉公公五十大壽。”
姬姮眼眸頓顯陰寒,“想辦法討他歡心,哄他派你入建陵征店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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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鵝:合心意的舔狗要自己手把手調/教。
兒子:真香
感覺前面不對味,修了一下,寶貝們記得回去瞅瞅哈,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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