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2章 冰淵沉棺
“什麼？”
青青忍不住一把捉住了李玄的手腕，任憑他的手指停留在自己的臉龐上，震驚道：“你說這個大荒，也是一個虛界之地？”
略略沉吟，李玄慎重道：“不過是我的推論而已，但只怕也八九不離十了。”
震驚無語許久，青青方道：“怪不得。”
李玄奇道：“你有所感應？”
“也算不上。”青青咬着嘴唇輕聲道：“虛界之中，能夠感受到一方天地的束縛，一旦實力達到某個界限，便再也無法突破，我進入大荒以來，久久不動的境界再次有了進益便證明了曾經生活的地方乃是一個虛界。”
她伸出白皙的雙手來，在那無根青火上暖了暖，不由整個人都挨近了李玄許多，又道：“雖然如今我再也沒有束縛之感，但我卻分明感受到，你目下所擁有的力量絕不屬於這個大荒，而是遠遠超越的存在，真正能夠容納強者的世界，這麼一看並不該是這個大荒，倒更似應是界外之地了。”
聽到她的解釋，李玄微微默然。
他的力量如今既不屬於靈息，也不是單純的天地偉力，更不僅僅只是神力，而是三者混合，在自己的那方星空之中穿梭演化，生生不息的產物。
當初白衣神主死前，曾甚為驚恐地脫口喊出過“三神歸位，自成寰宇”的詞句，而且提到了師門，這便在李玄心中種下了一顆好奇的種子。
結合那時不時神秘出現的“郵箱”，李玄便有理由合理地懷疑，這個大荒存在的真實性。
他曾在來自“郵箱”的最後一封信里，看到過“下一個世界再見”的說法，那麼這信又來自哪裏？又是誰寫給他的呢？
兩人之間，重歸沉默，李玄的眉頭微微皺起，思索了一陣道：“你先暖暖身子，容后我與你一起去探個究竟。”
說話之間，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瓷瓶，晶瑩剔透的瓶體在無根青火的照耀之下，能夠隱約看到其中盛着幾顆碧色的藥丸。
他才一取出這瓷瓶，青青的眼神便完全被吸引過去，目光不曾移開半刻，彷彿這世間再也沒有比此物更為讓她着緊的了。
淡淡一笑，李玄將之放在她的掌心，說道：“這是阿雪採集大荒珍惜藥材專門為你配製的，當今世上也只剩下這麼幾顆，再多便沒有了，只因那些孤支藥材已然用盡，從今往後再想煉製，身在大荒恐怕是沒什麼機會了。”
聞言，青青撇了撇嘴，但仍舊歡喜收下，這藥丸對她的進益之強大，要比她獨自苦修幾十上百年更加明顯，她怎不喜歡？
只是李玄最後的話，卻令她也不得不盡心幫其尋找深在極北的秘密，因為這個大荒已經沒有條件再次煉製這等藥丸了，若她還想要，勢必要幫助李玄，找到那個通往界外之地的出口才行。
等到外邊的風雪稍有停歇，兩人便再次踏上了旅途，青青將自己裹得更加嚴實了一些，輕輕依偎在李玄身側，隨着他一路步入迷濛的風雪之中。
……
……
太陽低垂在地平線上方，卻是總也不肯沉下去，遠方幽藍色的冰川在陽光的照耀下變成了一半晶瑩剔透、一半陰影綿長的雄偉奇迹。
兩人雖然堪稱當世大荒的頂尖存在，但在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對比下，卻也只是兩個小小的黑點而已，而那延綿無盡的冰川則如同蟄伏在冰原之中沉睡了許久的巨龍。
李玄用身體擋住獵獵凜風，回頭對青青道：“我們已經往極北之地走了足有兩萬五千餘里，卻依然不見盡頭，若我沒有猜錯，只怕前方便是極寒的源頭，冰原的祖地，更可能便藏着這個世界的真相。”
勉力在極寒風中點了點頭，青青道：“希望你是對的，也不枉我們吃了這許多苦頭，走這一趟！”
兩人短暫地交流了一下意見，便繼續向著雄偉的冰川行去。
然而人在自然的偉力面前，一向渺小如同螻蟻。
眼前的冰山，就算是兩個人的腳程，依舊足足走了數個時辰才到，而延綿無盡的冰川卻依舊看不到盡頭。
至此，李玄再不藏私，渾身青衫微微一振，一股奇異的力量憑空升騰而起，他的雙眸再次從正常變做了一汪深沉的黑色。
隨着這股奇妙力量的的加持，他大袖揮舞，開合之間便有無邊偉力迸發而出，將面前的冰川破開一道寬闊的通路，另一隻手輕輕一拉身旁的女子，兩人便暢通無阻地向前行進而去。
這延綿的冰川，早已經不知道存在了多少萬年，千萬年來似乎從來都無人光臨，故此一代代冰雪積壓下來不斷擠壓，下方的冰川之牢固，簡直要比最上等的玄鐵還要緻密。
饒是李玄如今早已突破了靈修五境的限制，到達了一個前人從未到達過的境界，但要開闢出一條深入冰川之路，依舊艱辛。
其實還有更為省力的辦法，便是攀越冰川，深入到冰川深處。
但青青畢竟乃是女流，李玄帶着她，總不能兩人在這鏡面似的冰川之上無盡攀越下去，與其如此，倒不如蠻橫在冰川之下直接開鑿出一條通路，直達深處來的好。
到了這個時候，以青青的境界實力，竟也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只能小意跟在李玄身邊，隨他一路深入。
冰川之下，漸漸陷入幽暗。
整座冰川似乎都凍成了一塊巨大的冰晶，雖然冰層透光，但上方的冰川山高萬仞，終究不可能將光線透入下方來，故此隨着兩人深入，四周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蓬幽幽青火燃起，李玄頭頂青火，在前開路，再次照亮了周遭，青青跟在他的身旁，心中微微悸動，貝齒輕輕咬住紅唇，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這個男人的背影早已不復少年時的單薄削瘦，雖然不甚魁梧，但走在前面，卻能給人異常安穩的感覺。
這在青青漫長的生命之中，還是頭一次生出如此感覺，曾經她笑傲九天，與那虛界之中的蜃祖爭霸無盡歲月，永遠都是只相信自己的實力，從來不會將自己的未來託付在他人身上。
可是此時，眼前的青衫背影，卻令她止不住生出了些許旖念，倘若能夠一直這般跟在這道背影後面，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俏臉微微一紅，索性李玄走在前面，背對着她，什麼都沒有看到，而她卻也甩了甩頭髮，將這一絲不大切合實際的遐思拋開。
青火照耀之下，目光所致，能夠看到四周碧色的冰層之中漸漸多出了許多奇異的紋路，由疏漸密。
再走了不知多久，青青忽然叫停：“李玄，這冰層之中有些不對勁！”
四望而去，只見四周的冰層里，早已經多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幽影，遠遠一望，似乎是冰層的紋路，但到了這般密集的情況下，卻已然能夠判斷出，這些東西絕對並非冰紋了。
“你看！”青青抬手一指，隨着她的指引看去，能夠清楚看到一根足有碗口粗細的黑紋竟然扭曲移動起來，在冰層之間緩慢穿梭。
李玄的目光微微一冷，以他當前的境界，這大荒之上的活物不論身在何處，都逃不脫他神意的覆蓋和感知，但是眼前這明明能夠移動的黑紋，卻在他的感應之中只是一片空白。
難道不是活物？
他稍稍疑惑，隨即拋棄了這個想法，翻手間一道力量打出，直奔那黑紋而去。
如今他的力量何其凝練？尤其是由靈息、天地偉力、神力三者融合之後，破壞力變得極其驚人！
故此，這道力量才一打出，竟收束如一道長針，直直刺入了冰層之中，追着那道黑紋而去。
黑紋在冰層之中的移動速度並不甚快，被他這道力量當即追上，穿透而過。
隨即，便能聽到一聲極為壓抑的哀鳴，從冰層深處傳了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驚詫，這竟真是活物？
而且是李玄如今的神意掃過，無法感知到的活物！
當機立斷，李玄手腕發力，將青青攬入懷中護住，渾身的奇異之力蓬勃而起，警戒起來。
短短瞬息之間，那道黑紋被李玄所傷，似乎觸怒了這冰層之中的奇怪活物，四周立時響起了密密麻麻的“簌簌”之聲，便似有無數條腿在你周圍走過，發出十分密集的騷動之聲。
青青畢竟是個女子，聽到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之後，驚呼一聲，緊緊拉住李玄的衣擺，忍不住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李玄輕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隨即奇異之力揮盪而起，向四周掃蕩開去。
但聞冰層破碎之聲四起，便見有茫茫多的黑色長條狀活物從破碎的冰層之間暴露出來，隨即被那股奇異之力掃過，斷成了三五截，竟一時並不得死，而是落在地面之上扭動翻滾不已。
“呀！”
看到這一幕，青青忍不住驚呼出聲，她分明看到那一條條黑色的虛影，竟是兩側密佈無數短足的蟲類！
密密麻麻的黑影落了下來，怕不是有千萬條之多，縱然兩人前後的通路都極為寬闊，但地面之上，瞬間還是被這些“吱吱”呼痛的怪蟲給填滿了。
看到這個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就算是李玄也忍不住眼皮一陣亂跳。
這些黑蟲，雖然看似沒有什麼威力，但耐不住數量茫茫多，而且條條都有丈許長短，兩邊密佈的短足抽動起來，足以令人陷入身心的一陣麻痹之中。
見慣了血雨腥風，血戰無數的李玄，看到這光景都忍不住渾身發緊，就更別提他懷中的青青了。
這妮子此刻只覺兩腳發軟，都快站不住了，全憑依偎在李玄的身上勉強站立。
誰能料到，在這萬年寒冰之中，竟然還會忽然出現這種令人作嘔的怪異生物，沒有足夠的心理建設，兩個人都感覺到了一陣慌亂。
但李玄畢竟還是李玄，他出手之間，雖然感知不到這些奇怪生物的存在，但看得到它們被自己擊中之後的反應，意識到這些東西雖然密集可怕，但面對自己的出手，卻只能挨打而已。
他心念一動，頂上青火猛然大盛，騰起一片火幕，四處掃蕩而去，竟然輕易便將四周落地的怪蟲燒成了一片飛灰！
“哼！原來只是長得嚇人，實力卻也不怎麼樣！”
冷笑一聲，他大袖揮舞之間，將四周的怪蟲掃蕩一空。
可就在這個當口，青青卻道：“李玄，不要戀戰，它們又來了！”
聞聲望去，李玄順着青青的指引一看，只見一個方向上的冰層，竟忽然似被墨染了一般，顏色變得深沉了起來。
隱約間，能夠聽到無數“簌簌”之聲響起，想來那便是這怪蟲的千萬條短足，在冰層中開路時發出的聲音！
看這數量，怕不是那一方向上有萬億條怪蟲正在奔襲而來！
縱然李玄藝高人膽大，但看到這一幕，仍舊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寒聲道：“不錯！不能戀戰，我們向反方向走！”
說話之間，奇異之力如洪波湧起，在前開路，他再也不與這些怪蟲糾纏，一路朝着反方向逃去。
幽幽青火之下，兩個人不知道逃了多久，以至於就是李玄，都開始微微氣喘起來。
青青依偎在他的身旁，隨他一路奔逃，雖然有些辛苦，但不知為何，竟心中生出些許異樣的安穩感覺來。
還不等她細細琢磨，李玄這邊卻驟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青青看了一眼身後的冰層，那些黑色的幽影還在遠處，但是能看到，依然在緩緩逼近。
李玄卻搖了搖頭，伸足踢開一塊碎冰，滾落在前方的一線幽暗之中，許久才發出了曠遠的撞擊之聲。
“這裏有一條冰川之下的深淵，我們無路可走了。”
順着李玄的目光看去，青青這才注意到，橫亘在兩人眼前的，赫然便是一道不知其深淺的幽深冰淵！
有些擔憂地向後方再次看去，青青注意到，那些黑色的幽影遠遠停了下來，在後方數十丈的冰層中游弋着，卻並不再逼近了。
李玄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由沉吟道：“這些冰中怪蟲，似乎是有意將我們逼迫至此。”
然而到此前路已盡，還能走到哪裏去？
往回去，便是萬億黑色怪蟲，向前走，便是幽深的冰淵，青青一時怔住了，左右為難起來。
李玄卻輕輕放開了她，緩步走到冰淵邊上，探頭向下方看去。
然而，這冰淵之下，只有一片無盡的黑暗，誰也不知道有多深，又通往哪裏。
他甩下一點青色的火苗，飄飄搖搖落下，想要探一探其深淺，可是那火苗才沉下去不久，便不見了蹤影，再也看不到一絲微光。
眉頭深深皺起，李玄站在冰淵邊上沉默許久，終於道：“青青，隨我下去一探！”
“啊？”青青身子一顫，有些猶疑，但似乎卻也沒得選擇，只好老老實實走過來攀住他的臂膀，顫聲道：“李玄，我有些怕……”
青火微光之下，李玄回過頭來，暖暖一笑：“不怕，還有我！”
隨即大袖一卷，兩人便凌空沉落下去。
這一刻，曾為青鳥本體的青青卻緊張地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隨着李玄飛速落下。
然而許久許久，兩人仍在不斷下落，竟並未觸底。
她忍不住睜開美目，向下方的黑暗望去，卻看到一點依稀的白光，在閃爍着。
凝目望去，她看了又看，才確定這不是幻覺，下方不知多麼遠處，竟似有一隻透明地棺材，而其中，正自躺着一個面目一片寧和的俊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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