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夜之章 第四九五章 李過字改之
看着天錦滿心歡喜地離開，李玄沉吟許久。
江嵐忍不住問道：“你真有把握復生齊衡？”
李玄點點頭，沒有說細節，但卻很肯定。
可阿雪卻疑惑道：“但他沒有身體用啊？我們去哪裏給他來找一副身軀？”
這次不消李玄解釋，葉芸兒便笑道：“剛才夫君下了那許多命令可不是空話，不日我們便有許多副身軀可以挑選了！”
但阿雪卻不甚明白，睜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看李玄又看看葉芸兒，噘着嘴道：“我還是不明白，小葉子你給我說清楚！”
葉芸兒笑嘻嘻上前挽住這位閨中密友的手臂，悄聲道：“待會兒我們回去後面，我再告訴你。”
任由她們去笑鬧，李玄終於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接過紅媚兒遞過來的一杯熱茶，一飲而盡之後沉聲道：“剛才我與白衣神主對峙，並未經過你們的同意，便擅自回絕了他的提議，甚至還表露出與之為敵的決心，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聞言本在笑鬧的兩人也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靜靜望着他，沒有人出言反對，更沒有人潸然淚下，彷彿這個決定早已經經過了大家的商議，所有人早都已經有了足夠充分的準備。
“一萬年太久，我們也活不了一萬年，所以我只能把握朝夕！”
李玄的目光在每一位嬌妻臉上掃過，最後定格在葉芸兒的臉上。
“也許，這對我們來說是一條不歸路，但我生來便不會彎腰為人犬馬，所以只好勞煩你們陪我一起站着赴死，所幸，此生有你們在我身邊，卻也不枉我人世走這一遭。”
他輕聲述說著，眼眶卻微微濕潤了。
白衣神主雖然已經不復當初，但能夠言出法隨，以一言而令大荒陷入永暗之夜，這又是何等樣不可思議的強大？
鼓起勇氣面對這樣的不世強敵，他當然早已經做好了身死的準備。
沒有人能在面對這樣的敵手時還有自信說可以一定戰而勝之。
雖然也許臣服於對方，能夠換來一個千秋萬代，但李玄是唐人，典型的唐人，世人皆知，唐人寧可站着死，也不會跪着生，這是流淌在唐人骨血之中的倔強，沒有人能夠改變！
他的目光掠過自己的幾位妻子，雖然有些可惜，她們也要陪着自己面對敗亡的風險，但終究剩下的只有欣慰。
這一刻，沒有誰退縮。
此刻她們都認為，能夠相守至死，足矣。
……
……
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望着一具青春活力、面容乾淨帥氣卻偏偏靈修資質極為上乘的身軀漸漸開始胸膛有了起伏，眉頭微微皺起，就算是孫小聖這般跳脫之人，都捂住了自己的嘴，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青年緩緩睜開雙眼，第一個看到的便是一襲青衫的李玄，他望着眼前這人，只覺似曾相識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只有一份毫沒來由的親切之感蕩漾在心間。
隨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個宮裝少女，姑娘的模樣極為清秀可人，只是眉眼之間有些疲憊，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看起來病懨懨地，倒讓人不禁心生憐香惜玉之感。
這個姑娘似乎十分興奮，看到他醒來，頃刻間便淚如泉湧，抽泣着幾欲暈去。
青年說不上為什麼，看到這一幕便彷彿心房之上被人開了一扇窗，那個姑娘的模樣，只一眼便住進了他的心裏。
他掙扎着，不顧這幅身軀的窒澀，想要起身去安慰她一二，卻被那青衫男子，揮手擋住了。
李玄看着青年靈光漸盛的雙目，大聲宣佈道：“從今之後，你便叫做李過，字改之，我希望你自今日之始直至生命的盡頭，都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不知道為什麼，青年聽到自己被賜予了這個名字，竟然幸福地留下了兩行淚水，一種再世為人的欣喜，將他從頭至腳沖刷一遍。
福至心靈，李過踉蹌起身，跪倒在李玄腳下，用有些僵硬的唐人官話答道：“謝……謝主上……賜……賜名。”
微微一笑，李玄伸出一隻手，憑空便有一枚幽藍色的無用神鋒幻化而出，他神意微動，這一枚神鋒便頃刻化作一陣神鋒的風暴，呼嘯而起。
“你想不想學到這樣的本事？”
李過的眼中，此刻滿都是震驚與欣喜。
“想！想！”
李玄抬手一指葉芸兒，淡淡道：“給你半年時間，跟着這位主母學習，半年之後你若能登上天下樓二層樓，我便收你為徒！”
這個條件，絕對算得上至為苛刻。
因為這李過不是別人，正是復生之後的齊衡。
他換過肉軀，忘卻前塵往事，便不再是齊衡，但卻仍是齊衡。
李玄給了他一次重頭來過的機會，也給了他一次拜在自己座下的機會。
半年，從一介凡夫俗子，到登上天下樓二層樓，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但這具身軀，是李玄為他親自挑選，是從千百個被查出的諜子中精挑細選，各個方面都至為完美的身軀。
不但年輕強壯、相貌英俊，更主要的是擁有極為優秀的靈修資質，這等人才彷彿就是送上門的一份大禮，正是齊衡借身復生的最好選擇。
他兩世為人，李玄始終並未放棄於他，還對他寄予厚望，以這份天賦，做到李玄的條件，也許很難，但不是不能。
聽到李玄提出條件，李過的目中露出一絲堅定，沉聲用漸漸流利的大唐官話說道：“定不辱命！”
滿意地點點頭，李玄又指一指由於過度興奮，臉上湧起一抹殷紅的天錦，問道：“李過，這個姑娘，你可鐘意？”
目光隨着他的手指落在了天錦的臉上，李過羞澀地落下眼帘，看着地面，低聲道：“不知為何，這位姑娘我只看了一眼，便覺此生就算是為她去死，也是心甘情願！”
聞言，李玄哈哈大笑，看着天錦調侃道：“不枉你如此待他，雖然忘卻前塵，但他依舊視你如命！”
這一刻，天錦也羞澀低下了頭，因為李過的這一句發自肺腑的坦蕩之言，誰都知道絕無半分虛假，因為此刻他宛若初生的嬰兒，還沒有學會作假，這一句可要比千萬句海誓山盟、溫柔情話都更具分量！
“好！”
李玄暢快大笑聲中，叫了一聲好，隨即道：“她是我等掌上的明珠，若你真心愛慕於她，半年之後，讓我看到你邁入開鏡之境，那一日，我親自為你操辦，娶她過門！”
這個承諾可就重了，但同時，限制的條件也提高了許多！
須知，當初李玄登上天下樓二層樓的時候，可還遠遠沒有到達開鏡的水準，而今半年時間，他要李過不僅登上二層樓，更要一步邁入開鏡境，幾乎已經有了些強人所難的意味！
聽到這句話，天錦本來笑逐顏開，卻生生憋了回去，有些惶急地看向了江嵐，目光之中都是求助之意。
可還沒等江嵐開口說情，李玄卻笑道：“女生外向，天錦你記得了，該是你的，永遠都跑不了！若他沒有信心能力完成我這兩個條件，憑什麼承你供養神意、承我令他再世為人之後，還能拜入我座下、娶你為妻？”
他看着天錦沉聲道：“他是時候長大了，用自己的脊樑頂得起這份責任，才配得上重活這一遭！”
這句話彷彿有什麼魔力，將天錦硬是鎮住，她對於求情之事，從此再也隻字不提。
恰在此刻，李過起身挺直了腰桿，彷彿明白了眾人的對話，又彷彿有些不明白，但卻堅定異常地朗聲道：“李過一定能夠做到！”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卻從未離開天錦身上一刻。
李玄暗暗點了點頭，留下眾人在這裏圍着李過嘖嘖稱奇，他卻趁着大家不注意，一個人離開了此處，孤獨地來到雪峰之巔，站在崖邊，望着遠處的風雪，一陣失神。
忽然，一襲紫衣與他並肩而立，毛茸茸的裘皮大氅在風中輕輕飄擺。
“這個名字起得真好！李過，字改之，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李玄熟悉地伸出手臂，將身旁的江嵐攬入懷中，幽幽道：“曾經在雪原黑松林的童年裏，我在那個奇妙的郵箱裏收到過一本書，那是一本叫做小說的東西，裏面有一個男人，從小頑劣不堪，但他生來就沒有父親，因為他的父親是個賊人，咎由自取，死得很慘，所以他的世伯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就叫楊過，字改之，希望他不要走自己父親的老路，知過能改，做一個正直的人。”
說到這裏，他輕輕停頓。
江嵐似乎並不懷疑他這番話的真假，而是柔聲追問道：“後來呢？這個叫做楊過的男人他怎麼樣？”
李玄輕輕一笑，在她耳邊低聲道：“後來，他真的是知過能改，終成一代豪俠，做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拯救蒼生於水火之中，功成拂衣去，深藏功與名，與一位絕代佳人歸隱江湖，從此世間只留下了他們夫婦的傳說！”
“李過……也會成為這樣的人嗎？”
“我覺得，這一次，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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