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喝酒要有下酒菜

第二章:喝酒要有下酒菜

到達小鎮后,兩人各自找好自己的客房,江心月提前安排一起吃晚飯。

江心月好像坐在那裏都是一副姿態,上身挺的筆直,兩腿彎曲緊閉,反倒是沉默寡言的陳書遠坐的隨性一些。

江心月讓陳書遠點菜,少年也沒有推諉,點了幾個農家小炒。江心月最後要來兩壺酒,少年中途說過自己不能喝酒。

江心月話比較多,自顧自說了很多乾元神國的歷史風俗,提到酒,少年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老者的身影,說什麼,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少年聽后覺得喝酒的人都很能說上那麼不沾邊的三兩句話,好似眼前少女根本沒喝便已有三分醉意。

等待菜上齊,店家木桶盛來一桶米飯,送上兩壺酒,兩隻酒杯,一碟花生米,將兩隻酒杯斟上酒,便算是齊活了。

少女端起酒杯“陳公子,我們再認識一下,我叫江心月”

少年卻是一隻手將酒推到一邊“江小姐,我不會喝酒。我也是無門無派,勢單力薄,江小姐能否表明來意”少年自是提醒江心月應當自證家門,道明來意,少年方能她好好交流。

“我家族隸屬國都,到此遊玩,我自是看清了醉酒山上一幕幕,才起了與你的結交之心,若是我們能結伴遠遊,同赴最高書院,看盡這天下風采,小女子在這先飲一杯,權當是今日走來給公子帶來不悅賠個不是”少女一口飲盡,拿起酒壺又再將酒杯添滿。

陳書遠感慨少女這喝酒的方式怕不是與默老頭學來才是,這喝酒一套招式行雲流水,江湖話術手拿把掐,話里話外全是輕描淡寫,亦或是避重就輕,顯然是忽悠人的老手了。“你說的最高書院是什麼書院?去了有什麼好處?”

少女循序漸進,從一郡一城說到神國一洲,奇聞異事,鬼魅精怪,地廟勝景,書院等級,世家分佈,再講到執天山巔劍客清水六百年前破地字文,絕後空前,成為九州第一劍客。隨後長劍指天,以一己之力削去那東海鐘山燭龍慕虞半邊腦袋,下令燭龍一族百年之內不得踏入執天洲半步,可謂是寒光劍如影,豪氣蓋八洲,之後執天洲劍客迅速崛起,在九洲中慢慢擁有了說話的權利。江心月舉起酒杯示意少年喝上一杯,以江湖故事前來佐酒才對。

少年想起第一次喝酒的時候,他才十二歲,那時默老頭非得要他喝上一點,他卻是酒杯端至唇前,聞到那一股酒氣便覺得怪異,最後和默老頭僵持許久,才泯了一口,一股熱流一直往下,酒氣還有一點刺鼻,舌頭也有一些酥麻的感覺,總體來說並不好,最後對默老頭破口大罵,之後再也沒喝過酒。

江心月見他有些走神,酒杯輕輕碰了少年酒杯一下,將他拉回現實。“大男人,喝個酒畏畏縮縮的”。

少年不得已喝了一口,感覺好像真的沒有那麼難以下咽,雖然還有一些嗆喉嚨,但是換來的好像是心裏沒有了些許壓抑,或者說讓人感覺到繃緊的神經放鬆了幾分。難倒故事與回憶真是最好的下酒菜,自己是故事不多,回憶太少才會覺得酒不好下咽?

江心月勸酒技術極佳,少年這一次喝了三杯多。臨近亥時,少年已經有了些許醉意,剛想施展清神術洗去一身酒氣,江心月卻是將他攔下“江湖之上,朋友之間,且不說沒醉,即便是醉了,也不該有此舉,若讓旁人看見,豈不笑話,休息的話便回房去吧!”。

少年也沒多說,起身便回房去了,心中卻是模稜兩可,我的第一個朋友是個女子?

少女結過賬,並沒有回房,而是向門外走去。

少女走進不遠處一條小巷,對着房頂說道“夜瞳,我數三聲,你再不下來,你就不要回去了”

還未數到二,一男子從房頂越下,一身黑袍,臉上戴着黑色面具,一把彎刀別在腰間。男子跪於江心月一丈外“王上,卑職只是奉命前來保護王上”

少女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保護?明天我不想看到你們,你且回去與神霄叔叔說我不想你們拖我後腿。”說完少女便扭頭回去了“小九,你讓她看看什麼才是保護”

突然男子身後出現一小女孩,一身白裘,扎着雙馬尾,紫色瞳孔,抬起一腳將男子壓在腳底,銀鈴般的聲音在男子耳邊響起“我想你應該明白姐姐的意思呢,姐姐她自有佈局,你們乾元衛向來挺安分的,怎麼今天這麼不乖呢?”

男子爬起來,細思極恐,自己早已邁入巽字文五重,身為乾元衛統領,怎麼可能如此不堪一擊,再說王上身邊並沒有看到其他人,難不成自己早就被盯上了?男子迅速離開,只得回去復命。

清晨少年醒來,身上還有些許酒氣,盤膝而坐,開始運轉金陽混沌決。這本功法是默老頭給他的,默老頭說,這本功法老者說過只屬於他一個人,他自己一個人的功法,說是將來等他命格進入坤乾字文自然會知道有什麼不同。

不一會江心月便前來敲門,說要帶他去鎮上逛逛。

小鎮不大,只有一二百戶人,鎮上多是窮苦人家,鎮上街道里鋪着青石,朦朧細雨讓人感覺身在江南,兩個人逛了一些店鋪,打聽了小鎮一些情況。

小鎮裏有一家人戶特別奇怪,捐錢修橋鋪路,建設私塾。聽說主人家原是王城裏面做小生意的,後來兒子在戰場上犧牲,兒媳也跑了,宮裏賠了些錢財便帶着孫女返了鄉里,做着一些不大不小的好事。

從一些閑言穢語中聽說老者是家裏不幹凈,於是便在散財尋求仙神護佑。只是陳書遠有些異議,可能是些許人見不得別人好,心生嫉妒,才傳出了這些閑話。

兩人一路閑逛,不知道江心月什麼時候買來一把油紙傘,示意讓少年撐着,少年也沒拒絕,只是在一旁為她撐着傘,雨水便是濕透了少年半邊肩膀。

剛從鎮裏書院出來,江心月便心生抱怨,鄉鎮書院從來沒有武學功法傳承,教書的都是所屬王國中一些無法修行的人,被文院派遣下來傳播國家法令,傳授一些書籍文學。便是其中幾個有修道資質的人,肯定也是葬送其中。起初她想的是如果遇見有修道資質的便帶着回到國家書院,也算是引進人才,興緻勃勃的進去之後,卻是無精打採的出來,只是手心飛出一道玄光,最後說道“修道一途,自是人各有名,強行沾染的因果,自然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因果”其實就是看不上那些孩子。

倒是少年,一直給江心月推薦說一個小女孩子體質不錯,江心月也是自顧自的走着,好像提不起半點興趣。

江心月到了飯點也是不含糊,帶着少年奔着一家菜館去了。兩人剛坐下,邊聽着旁邊幾人討論道“最近袁家也不知道怎麼了,聽着好幾個人說,都看到了袁家晚上院子上面老是飄進去一個穿着紅色衣服的女子”

老闆也是聽着了,附和道“老王說過,他倒是瞅着了一眼,那女子好像是老袁頭年輕時的認識的隔壁村子的一個女子,袁老頭最後去了王城做生意,被一個大家閨秀看上,便在王城結婚生子了。後來那女子日日夜夜在袁家門口等他回來,聽說相思成疾,又聽到了袁老頭在外面的一些風言風語,最後鬱鬱而終。現在啊,老袁頭回來了,人家也找上門來了”。老闆聲音也是大的不得了,生怕菜館內的眾人聽不到。

“難怪剛回來就要修繕書院學堂,又是建橋又是鋪路的,原來是心裏不安啊”此類話語也是頻頻傳出。

肩上的小九還在蹭着江心月的面龐,江心月倒有些奇怪,精怪鬼物,文院針對這些都有嚴格管控才對,怎麼可能四五十年還放任女鬼存在陽間,此方理土肯定知道其中隱情,倒是打算問問來龍去脈。

江心月帶着少年找到理土廟,門口石壁上書有介紹:此間理土名叫謝卿然,因千年前燭龍一族來犯,為救一城人,與燭龍拖延時間,死於燭龍爪下。最後百姓為他鑄造金身,文院強行將他靈魂拘禁於金身之內,讓他在此修行,將來如有一日能有足夠功德,便能兌換鑄造身體的天材地寶,再活一世。

一個身形偏瘦的男子出現在土廟金身之下,身體若隱若現。江心月拿出一枚由石頭打造的令牌,令牌上刻有一個帝字,江心月以心言道,身份之事不要理會。嘴上卻言之有聲“謝理土,我們此番造訪,想請教一下,為何坊間傳聞有一女子鬼魂再次駐足四十多年,遲遲沒有離去?”

謝卿然看到那枚令牌,心中猜想便有了答案“那女子早在四十六年前便已是鬼魂了,只是其中就世間一個情字,我曾去開導數次,她還是不願離去。此事我自是清楚,那女鬼名叫曹梅,老者叫袁客衣,年少時倒也是郎才女貌,門戶登對,可是後來兩人因為彩禮沒能走到一起,曹梅家提出要黃金十兩做禮,十里紅妝做路,後來袁客衣家實在拿不出來,兩家子人不歡而散。最後兩人定下約定,袁客衣離開小鎮做生意,賺夠錢就回來娶曹梅,怎奈曹梅父母路上攔截,說曹梅要將曹梅嫁至郡里曹梅表哥,讓袁客衣死了這條心。送行的袁客衣父親見不得自己兒子被如此欺負,上前理論,被曹梅父親推倒,頭砸到石頭,當場去世。袁客衣看到父親離去之後也沒有上報官府,將父親安葬之後便獨自前往王城,那邊怎樣我就一概不知了。只是曹梅等了許久,每天都瞞着自己父母到袁家宅子門口等他,最後卻是身染重疾離世。倒也不像坊間裏傳的那麼離譜,但是曹梅確實是一直在等一個答案。”

江心月倒是明白了,曹梅父母害死了袁客衣的父親,袁客衣並不是不想給曹梅一個答案,只是這個答案尋常人難以給出而已。江心月轉頭看向少年“陳公子,你覺得此事怎麼處理才好?”

少年一臉茫然,臉上彷彿寫着幾個字,你在為難我吧?還是無奈回道“此間理土都無法處理此事,我怎麼敢妄斷。”

“要不我們幫他個忙?江湖路上不就是古道熱腸,我們先去瞅瞅是個什麼情況”便拽着少年衣袖前往袁家去了。

背後傳來謝卿然的聲音“感謝二位上仙相助”,有這種好事,誰心裏不開心呢?

幾番輾轉,兩人終於來到袁家大宅門前,要不說人有錢了就開始講究了呢,剛翻新的大門,門口還擺放着兩尊新石獅子,打磨的痕迹都還很清晰,卻也是栩栩如生。

兩人走上台階,江心月叩了三下大門,兩人便在門外等候,少年知道門叩三下,心氣平和,多為不禮。

開門之後,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探出頭來,頭在門縫裏轉了一圈,眨着兩隻圓滾滾的大眼睛,打量着兩人。“哥哥姐姐,你們找誰啊?”

江心月看到這一幕,江心月彷彿像是確定了什麼“哥哥姐姐來找爺爺說點事情,可以讓我們進去嗎?”

一隻長滿皺紋的手拉開大門,手又摸了摸女孩的頭“青兒,不要調皮,快請哥哥姐姐進來。”

兩人進入院內,江心月便用小白將小女孩支到一邊,兩人跟隨老者來到客室,路上江心月也向老者表明了來意。

江心月剛剛坐下,伸手便是向老者後方向探去,隨後那身着紅衣的女子便浮現在空中,像是被掐着脖子“曹梅,你在這等了四十餘載,如今更是見了那麼多面,還不滿足?,還是你不知此舉擾亂人間秩序?”

曹梅還是一聲不吭,反倒袁客衣突然跪了下來“上仙大人,算了吧,只是她心裏太苦,在此等候了那麼多年,倒是我一直不敢面對”說道此處袁客衣已是聲淚俱下。

少年懂了,老者其實還是放不下她的,哪怕有其父為前因,有妻兒孫女為後果,放不下的還是放不下,放不下年少時的承諾,放不下一個女人死後為其苦等四十六載。少年看向袁客衣的命輪,剩餘的三條絲線已經慘白,也就是袁客衣還剩三天壽命,可能着三天壽命也就是曹梅不說話的原因。鬼魂留存人間,無人護佑,天空鳴雷,必定閃電加身,無盡刺痛,甚至還會削弱靈魂,稍有不慎便會消失在這方天地。男人承受了殺父之仇,獨走異國他鄉,早年喪妻,白髮喪子,孫女年幼卻自己將要離世,到頭來不知最愛等了自己四十六年,備受煎熬,年老體邁卻還要跪地求情,難怪老默常說情情愛愛最是讓人不解。

江心月放開曹梅靈魂,看向袁客衣“我暫且再留她三日,三日之你命輪將盡,你們一同離去,前往地廟登記輪迴。之後,你的孫女我會帶走,我也會教她修行之道,你且與她交代好所有事情,讓她心甘情願的隨我離去”一口仙人氣,此番言語便已不再是商量了。

聽完江心月的話,兩人不停叩首道謝,不談結局有多好,兩人既能共同離去,孫女又能踏入修道一途,便已無憾。

陳書遠道是如何,原來江心月在這等着他們那呢!小女孩是那空靈之體,玄光只是傳信確定身份罷了,空靈之體啟文之後前幾個境界要比尋常人快上數倍,若有人悉心培養只怕是比自己破鏡還要快的多,心中感嘆怕是她早已在學堂中大街上便已開始謀划佈局,從學堂出來后諸多言語都是說與自己聽的,而自己就真聽進去了。

之後江心月又去陪小女孩玩了好一會,才不舍離去,若不是陳書遠阻止,江心月怕是要將少女袁青帶會客棧抱着睡才能放得下心。

出門之後,江心月祭出兩道符篆留於大門之上,兩道符陳書遠都在符書上見過,一道為鬼神不侵,只要符篆在一些尋常的山澤精怪便不能入其中,即便是閃電也會被擋在門外,今日小雨,看着遠方黑雲臨近,倒也算得上細心。另一道為天地知,算是跟蹤符篆一類,若是有爭鬥之事發生,她能第一時間察覺的到。

“你沒發現那袁青的特別之處?”江心月下台階的時候問道。

少年想了想還是不說的好“我就一介凡夫俗子,倒是江姑娘你天生慧眼,法寶又多,身旁還有上古靈獸,可否與我細說一下小袁青哪裏不凡?”

江心月撐着傘自己向前走去,知道少年肯定是在酸自己,卻未感到半分生氣。只是後來少年追上來與自己談論晚上酒錢與那下酒菜,江心月爽快承諾定是包他滿意。

江心月大概猜到,少年定是昨晚翻看了客棧桌上那本《神國風華》,今日小鎮上又未找到書店,才至於此。

晚上兩人找了一個角落位置,與那掌柜的要了幾碟下酒小菜一壺陽春酒。江心月便是便是從山水神祇講到鬼魅分別,從文運講到國運,說是一國想要長存,自是要那無數天才護衛國運,說來也像是在解釋今日所行之事。少年靜聽,只是慢慢泯着杯中酒水,偶爾伸出筷子夾上那麼一點菜,不知道想着什麼,動作是像極了剛離開的默老頭。

少年晚上回到房間,便開始打坐,在神海之中演練刀法,好像酒水之氣真能使人迷糊,難怪默老頭每天晚上都能睡得極好,鼾聲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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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刀赴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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