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 塢堡
制訂好計劃之後,龍岩峰拿出尚方寶劍開始調兵遣將了。他命令黃鎮堅守張垣,曹豹帶領本部一千人馬前去防守膳房堡,樊虎帶一千人去守萬全堡,剩下一千人馬則駐紮在宣平堡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支援膳房堡和萬全堡。
杜松和解方率領騎兵主力,每人帶戰馬兩匹,駑馬一匹,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榆林縣,搶在韃靼人反應過來之後滅掉駐紮在那裏的韃靼軍隊。步兵主力輕裝疾行,兩天之內務必趕到榆林,與騎兵會合,準備迎接韃靼大軍的反擊。
“此戰的重中之重中膳房堡、宣平堡方向。曹將軍、樊將軍,你們務必給我死守,不得放一騎進張垣!”龍岩峰說。
曹豹黑着一張臉說:“監軍大人,你倒是好氣魄,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考慮過徹底激怒韃靼人的後果?”
龍岩峰盯着他,說:“徹底激怒韃靼人是什麼後果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徹底激怒了我,我不介意讓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曹豹、樊虎這些宣府的驕兵悍將從到達張垣開始,一直表現得桀驁不馴,要不是之前杜松、楊爽這些小將大發神威把他們給暴揍了一頓,只怕他們連命令都不會聽。所以對這些傢伙龍岩峰也懶得客氣,直接拿尚方寶劍壓人。
效果還不錯,比和風細雨的勸說好多了。誰都清楚,他有一支強大的軍隊撐腰,又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更有一份天大的戰功傍身,砍幾個參將跟砍甘蔗沒啥區別。面對這麼一個貨,曹豹、樊虎等驕橫之輩也是頗為畏懼的,只能聳拉下腦袋,悶不作聲。
龍岩峰環視眾將:“大家還有意見嗎?”
眾將領說:“沒了!”
龍岩峰說:“那好,分頭準備吧!”
眾將領分頭準備去了。
龍岩峰去找唐寧雅,興沖沖的問她:“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再當一次牛羊販子?”
唐寧雅瞪了他一眼:“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龍岩峰說:“沒有啦,只是準備再干韃靼一票,狠狠搶他們一回而已。這次韃靼可汗親征,所帶的牛羊馬匹必然不在少數,跟我合作的話可以發大財哦!”
唐寧雅哼了一聲:“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龍岩峰說:“我是認真的!”
唐寧雅說:“好了,別廢話了,你搶到多少牛羊我收購多少,行了吧?”
龍岩峰開心地說:“這還差不多!你就等着發財吧!”
唐寧雅淡淡的說:“但願你別財沒發成,反倒把自己的命給丟在大草原上了。”
龍岩峰很淡定:“安啦安啦,我的命硬得很,死不了!”
他的命當然硬,給餓得眼冒金星然後送進蠶房,四肢綁死準備動刀子了都還能逃出來,並且很快就混成了皇帝身邊的大紅人,這命硬得,別說蟑螂,連水熊蟲都甘拜下風啊!
戚家軍一直處於戰備狀態,雷厲風行,命令下達后才幾個小時,騎兵部隊就出發了。由於害怕有人通風報信,所以這一次他們沒有用投降過來的韃靼騎兵當嚮導,事實上也用不着,韓旭洲、韓小六他們對這一帶熟得很,有他們當嚮導可比找韃靼人當嚮導可靠多了。每名騎兵帶兩日份的乾糧和馬料,一匹駑馬,一匹僧僧黑馬,一匹關中馬,駑馬馱人和乾糧馬料,僧僧黑馬馱兵器盔甲,關中馬什麼都不馱,只帶鞍具,就這麼一路疾行,直奔榆林縣而去。解生所部則是一匹駑馬配兩匹僧僧黑馬,體力最好的那匹反而像關中馬那樣什麼都不用帶,空跑就行了。他們的任務是一天之內疾行兩百里,趕到榆林,就算駑馬和僧僧黑馬都累死了也不要緊,只要關中馬到達目的地後有足夠的體力發動衝鋒就足夠了。
不過,這點路程還不足以累死兩匹馬,頂多是把那匹駑馬累死而已。
七千多百多名步兵、炮兵隨後拔營出動,同樣是每人只帶兩日份的乾糧和水,帶足了彈藥,至於補給,交給後面的敢戰士,他們會運上來的。他們完全捨棄了傳統的車營,洋河畔之戰已經證明,矛牆加猛烈的火銃齊射足以讓韃靼騎兵對他們的方陣望而卻步,戰車、拒馬槍這些重得要死的玩意兒純屬累贅,果斷扔了以免影響大軍推進的速度。
敢戰士是最後一批出發的。現在他們的隊伍壯大了不少,宣化、張垣一帶大批青年聽說跟戚家軍一起打仗能發財,一個個歡天喜地的找出家傳的長刀長矛弓弩前來,加入了敢戰士的陣營。這一帶都是韃靼人與明軍廝殺得最激烈的戰場,韃靼幾乎年年寇邊,生活在這裏的邊民有哪一家家裏沒有兵器的呀?又有哪個青年不會彎弓射箭、持矛刺殺的?他們不光都有點武藝傍身,膽量更是大得嚇人————膽小的早就逃回塞內了,他們並不畏懼流血廝殺,只要能讓他們的生活有所改善,染上血腥又如何?
於是,敢戰士的陣營從五百人一下子暴增到了一千五百人,嚴重超員了。
不過考慮到鷂兒嶺之戰,這些敢戰士表現着實不錯,最關鍵的時刻甚至能當預備隊用,戚金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讓他們跟着發點小財好了。
近萬大軍開動,沙塵衝天,地動山搖。
小青和唐寧雅和眾多邊民一樣,呆在城牆上看着這支大軍浩浩蕩蕩的直奔榆林而去,那甲光如雪、旌旗閉日的壯觀畫面讓小丫頭激動不已,小聲對唐寧雅說:“小姐,這支軍隊好強啊!”
唐寧雅說:“這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經制之師,是走得遠路、耐得苦戰的鐵軍,比起那些邊將重兵籠絡的、全靠個人武藝的家丁強多了。”
小青問:“那你說,那個小太監他能贏嗎?”
唐寧雅說:“勝負都是五五之數。”
不足一萬以步兵為主的明軍對三萬由韃靼可汗親自率領的鐵騎,勝負居然是五五之數,這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隨後,她補充:“不過,不管是輸是贏,對這支軍隊都不是什麼好事……那傢伙是在自己給自己挖坑啊!”
在她看來,龍岩峰實在是自尋煩惱。這一仗如果輸了,那肯定是損失慘重,搞不好連命都得丟在大草原上;如果贏了,那幫言官、御使也不會放過他,一個被皇帝器重的宦官對於文臣集團來說是個大麻煩,如果這個被皇帝器重的宦官還很有能力,那就是天大的麻煩,必須想辦法弄死的。龍岩峰在邊關立的戰功越大,回到京城后他的麻煩就越大,這個笨蛋,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就是想不透?
也許他那聰明的腦瓜子都用在怎麼種田怎麼賺錢上了?
龍岩峰還真沒想過這些,他只知道韃靼人帶來了眾多的牛羊馬匹,甚至還有駱駝……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啊,牛可以耕地,馬可以拉車騎乘,羊可以產奶,駱駝不管是拉車拉犁都是一把手,最重要的是它們產的糞便是很好的肥料!把這些搶過來,他的農場又可以擴大很多了,送上門的東西,不搶白不搶!
只是,這趟搶劫之旅並不像他想的那麼輕鬆,大軍一天要走近五十公里路,這是個艱巨的任務,雖說他可以騎馬,不必像普通士兵那樣苦哈哈的開十一路,但也累得夠嗆。沿途更是人煙絕少,只有零星的塢堡矗立在荒野之中,在落日之下顯得格外的荒涼。由於韃靼年年寇邊,這一帶的老百姓基本跑光了,沒跑的也據塢堡自守,平時大家一起下山勞作,一旦有警就全部躲進塢堡中,韃靼來攻的話便據塢堡死守。這些塢堡地形險要,騎兵難以施展,守塢堡的兵力不算多,但異常團結,摧缺乏火炮的韃靼軍隊想拿下一個這樣的塢堡是相當困難的。別笑,這種據尖要之地,兵不多但心很齊的堡壘歷來讓每一位統帥都頭疼不已,每次來自北方的游牧民族、漁獵民族大肆入侵的時候,北方都是塢堡林立,那些兇悍的頑族往往拿這些塢堡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讓統治塢堡的豪強納點糧低個頭就算了。真要一個個的打也不是打不下來,只是付出的代價將是收益的十倍甚至百倍,這麼虧本的買賣,那些狼族才不幹。
現在,這些塢堡上的士兵都警惕地盯着這支出塞大軍,塢堡大門緊閉,防範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龍岩峰嘆氣:“這一帶怎麼整得跟五胡十六國時期的河南河北似的?”
戚金說:“對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來說,現在這形勢跟五胡十六國時期有任何區別么?”
龍岩峰呃了一聲……
還真沒有。這一帶的邊境防線早就形同虛設,韃靼跑到張垣甚至宣府附近去搶掠跟逛街一樣輕鬆,被饑寒逼瘋了的韃靼人就是最兇狠的狼群,官兵又不給力,這一幕跟西晉末年何其相似?邊民除了扭塢堡自守外,真沒別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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