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劣的謊言

拙劣的謊言

“佛教典籍《十八泥犁經》裏說,罪人死後根據時間和刑罰不同,共分十八層地獄,其中第六層為銅柱地獄。”

黑色小字開了個頭,馬上便有人跟着說:“我也懂了,原來銅柱筒是這個意思啊!我剛才查了查,故意縱火害命者,死後打入銅柱地獄。”

“據說小鬼會扒光罪人的衣服,讓他們赤|裸着身體,抱着一根銅柱筒,筒里有炭火,燒得滾燙,想想就可怕!”

任喬總結道:“也就是說,應該和火有關?”水瑤那張被大火嚴重燒傷的面容,闖入她的眼前,她心裏有了一個猜想。

後半夜平靜地過去,清晨食物再次出現,這次只有五份,照舊是任喬分發。嚴芸珍已經餓得走不動路,趴在地上祈求任喬:“水、多給我一份水吧……我快渴死了。”

任喬沒有理會,她還要照顧病人,連上她自己的那份一起給周雲青,她都覺得不夠,哪有多出來的水給嚴芸珍?

凌氏商廈,顧懷手裏拿着兩份報告,他攥得太緊,以至於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筋暴出。那是兩份DNA鑒定,當日他穿的那件衣服上的血樣,檢查出來的結果甚至不是人的血液,而是雞血。

另一份他和凌清的鑒定報告,盲文寫着:“依據親權鑒定技術規範和DNA遺傳標記分型結果,支持凌清為顧懷的生物學母親。”

他一拳打在牆上,由於出拳太重,用力太猛,整個手背砸的鮮血淋漓。那種暴虐,和他平日裏表現出的溫潤模樣大相逕庭。

從頭到尾,他以為的深仇大恨,他以為的車禍真相,根本就是被這個叫閆紫的女人給耍了!

唐家公館,清脆的電話鈴聲響起,管家接通后看向凌清:“夫人,懷少爺找您,約您在凌家老宅見面。”

聽到這個消息,凌清微微一愣,她有三年沒有回凌家了。三年前,凌鋒把顧懷扔在燕京城前門的那家破賓館,凌清因此和凌鋒大吵一架。

她當時的情緒是崩潰的,顧懷無論如何也不肯和她回來,她只能把怒火全部傾泄給凌鋒:“你根本就是個瘋子、魔鬼,當年你那樣對我還不夠嗎?現在還要折磨我的兒子。你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非要待在凌家不走?

他和我不一樣,他甚至不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你為什麼要讓他經歷這些?你是不是關他禁閉了,是不是用鞭子抽他了?你還對他做了什麼?算我求求你了,如果你還把他當做你的外孫,放過他吧!”

凌鋒大馬金刀地坐在正廳,面對歇斯底里的女兒,他表現的十分平靜:“你是凌家子孫,別像只瘋狗一樣。如果他不是我的外孫,我也不會費盡心思調|教他。

你說的沒錯,他確實和你不一樣,你是個失敗品,他比你優秀得多,凌氏將會在他手上,攀上新的高峰。”他一向信奉斯巴達式教育,嚴苛到近乎殘酷。

他起身離開,只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這就是她的父親,她在他口中永遠是一個失敗者。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她由父親一手帶大。

他從小就不許她照鏡子,攻擊她長得醜陋。天不亮就往她的床上澆冷水,叫她起床跑一萬米。十五歲,她被扔到顧懷所在的那家賓館,在凍得滴水成冰的三九天,一個人換洗三十個房間的床單被罩。

她的丈夫顧鴻愛上別的女人,那是她人生最痛苦的時候,父親卻指責她是一個失敗的妻子——沒有魅力,沒有手段,連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她明明是那麼愛顧鴻的啊……

顧鴻離開的那晚,卻是那麼決絕。她後來無數次在雷電交加的雨夜驚醒,夢裏彷彿又回到顧鴻離開的那一夜,她多想要叫住他,沒有爭吵,沒有車禍,他們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惜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夢醒了,她甚至不敢面對自己的大兒子。顧懷有着和顧鴻肖似的面容,越是長大,就越是像從模子裏刻出來的。她只要看到他,就像看到亡夫,跌入絕望的深淵。

凌清對自己說:“我不愛顧鴻,他死了我一點都不傷心。”只有這樣欺騙自己,只有這樣遠離顧懷,她才能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繼續生活。

時間撫平了創傷,她漸漸走出當初的悲慟,卻發現自己和大兒子的關係,差的一塌糊塗,比和小兒子之間更差——顧懷甚至從來不肯叫她一聲媽媽。

“我最近很忙……”凌清下意識地拒絕,不管是凌鋒還是顧懷,她都不想面對。

老管家笑着鼓勵她:“夫人,您花大價錢給凌老買來的名畫,還有您親手為懷少爺織的圍巾,都放在庫房裏發霉呢,不如一起帶過去吧。”最後她是被老管家推着上了飛機。

凌氏老宅,顧懷和凌鋒正在對弈,凌清姍姍來遲。凌鋒看了一眼客廳里放的落地鍾,“懷兒一大早就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幹脆等到天黑再來?”

凌清不做聲,把拎着的禮物遞給凌府的管家。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卻聽得凌鋒說:“擺飯吧。”

凌清這才明白,凌鋒為什麼嫌棄她來得太遲,他們居然在等她一起吃飯。老榆木的八仙桌,她坐在離凌鋒和顧懷都最遠的位置,用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挑着碗裏的米飯,吃得心不在焉。

顧懷用公筷夾給她一塊糖醋排骨:“媽,我記得你喜歡吃酸甜口。”

這一聲媽,叫得凌清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碗碟,湯湯水水灑在她的衣服上,她卻連拿紙巾擦都忘了,“你叫我什麼?”

“媽。”顧懷面朝著她的方向,再次叫出這個單字,唇角微微上揚,臉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即便沒有光彩,也美得好似天然寶石。

坐在主位的凌鋒,放下筷子,輕聲一嘆:“懷兒,看來你都知道了。”

顧懷點點頭,說道:“外公,看來你比我知道的更早。”

凌清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疑惑地看向凌鋒。

凌鋒的話里,帶上幾分歉意:“你不要怪我,如果仇恨的力量能夠幫你變強,那麼我不介意讓你繼續保持那樣的誤解。我原本想着,臨死的時候再把這個秘密告訴你,沒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說話間,他虛咳了幾聲。凌鋒一咳嗽起來就止不住,顧懷推着輪椅到他身後,輕撫他的後背,接過管家遞過來的葯,餵給他吃。

“不吃了,看見藥丸就心煩,吃再多還不是一樣沒用?”凌鋒揮開顧懷的手。

“我當然怪你,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就不會愛錯人,也恨錯人。想要我不怪你,你就好好吃藥,聽醫生的話。”

“真的?我吃藥你就不怪我了?”

“嗯,真的。”

凌清差點以為是她眼花了,一輩子冷酷到不近人情的凌鋒,居然被顧懷哄着吃藥?難怪人家會說越老越小,凌鋒這副樣子真像是個小孩子。

這個葯的副作用很大,凌鋒剛一吃下就困了,管家送他回房休息。房間裏只剩下顧懷和凌清,他問她:“我們聊聊吧?”

凌清裝備上自己習慣的那一身武裝,冷聲說:“我和你有什麼好聊的?”

顧懷不介意她的語氣,和她說起舊事:“十五年前,爸爸帶我離開你的那個夜晚,他對我說,你是一個魔鬼,沒有人類的情感,你的眼裏只有利益。”

知道深愛的丈夫這樣看待自己,凌清的心口又是一陣絞痛,她扶着圈椅的扶手坐下,“我眼裏只有利益?如果不是我,顧家早就被他堂叔搶走了!難道非要我像他那樣,每天躲在家裏彈琴?對顧氏不聞不問,任由別人把它搶走?”

顧懷為她倒了一杯清水,“我也有過和他一樣的懷疑,現在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被妖魔化了。與其說你沒有人類的情感,不如說你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

他問道:“媽媽,你和我爸感情好嗎?讓我來猜猜,是不是就像你和我這樣,或許比我們的關係更加劍拔弩張?”

凌清竭力豎起的高牆,在他的溫柔中盡數坍塌,她捂着嘴唇,“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凌鋒只教她最大限度追求利益,遇到顧鴻,她才開始學着去愛。現在看來,她真是太失敗了,處理不好父女關係,處理不好夫妻關係,就連母子關係也處理不好。

“三年前,閆紫來找我,對我說她才是我的親生母親,是你拆散了她和顧鴻這對有情人……”顧懷把當年在夜鶯酒吧里發生的事,對凌清和盤托出。

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讓凌清神色激動,反駁道:“荒謬!根本就是胡說八道,我畢業以後都沒有再見過閆紫,更別提把她關在莊子裏了。”

顧懷等她平靜下來,才繼續說:“我後來查過,那裏確實有一處廢棄的莊子,就在爸爸開車帶我去的那座山上。這個故事,我應該不是第一個傾聽者。”

一道晴天霹靂砸在凌清的臉上,“你是說閆紫就是顧鴻婚外戀的對象,顧鴻信了她的鬼話,和你一樣以為你是閆紫的兒子?所以才會帶你去找她,打算三個人一起逃亡?”

凌清心口一陣絞痛,自問道:“到底是閆紫演技太高明,還是我做人真的那麼失敗,讓你們連這樣拙劣的謊話都信?”閆紫甚至都沒有偽造親子鑒定書,只是一個故事,就哄走了她的丈夫和兒子。

詫異、憤怒、仇恨……所有這些情緒衝擊着凌清的理智,她打開手機,進入罪與罰直播間,用了最大號的字體隔空喊話:“閆紫,我是凌清,我們大學是室友也是閨蜜,我自問對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當年害死我前夫還不夠,現在連我兒子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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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之人生贏家他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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