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KTV的大包間裏,兩個男生站在屏幕旁情歌對唱,一群男女圍坐茶几前,用空啤酒瓶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說,這遊戲土不土？”有男生受不了地吐槽,被文重的一群女生給驅逐到了角落裏當背景板。
“愛玩不玩！誰想聽你的真心話了？咱們只想藉此機會走進男神的內心世界！”
眾人笑起來,紛紛看向葉璟——
少年心情不錯,眼尾帶着一縷笑。
簡單的襯衫也被他穿得那樣好看，袖子略略挽起，露出冷白色的小臂。
在座的女生百分之九十都衝著葉璟而來,摩拳擦掌地想藉此機會和男神燃出愛的火花。
只是，他的視線卻似有似無地掠過角落裏低眉不語的洛檸，過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起身,對她身旁的唐晴說：“我倆換個位置。”
唐晴心領神會，很配合地讓了位,起身時揶揄道：“我又是幫你把洛檸拉來,又是給你騰位,是不是該送我海外十五日游啊？”
明明是在開玩笑,葉璟卻淡笑着應道：“好。”
氣氛頓時曖昧起來,有男生吹起口哨——
“阿葉,校霸的牆角你也敢挖啊？”
“你不會還喜歡洛檸吧？”
他站在洛檸跟前，眉眼低垂，沒有過多的解釋,只說了兩個字：“喜歡。”
這話引來一波起鬨聲,特意化了妝、換上戰袍的楊馨，表情別提有多難看。
她一進包間就瞄準葉璟身旁的位置，快狠准地挨着他坐下，沒想到頭來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慪氣地打斷那群起鬨的男生，用空酒瓶震了震桌面，揚聲道：“開始了啊！別鬧了！”
眾人稍作收斂，看着級花轉起了空酒瓶。
葉璟在洛檸身邊坐下，喉結滾了滾，有些緊張。
他也盯着旋轉的酒瓶，失神片刻后，輕聲問：“心情好點了沒有？”
剛才在洗手間前和她撞上，本想說聲恭喜，卻對上一張滿是淚痕的臉。
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誰……
心口有些悶，他煩躁地拿起酒瓶，仰頭一口氣灌下一半。
洛檸沒應聲，發給薄千城的消息一直沒有回應，心情怎麼可能好起來？
又加上葉璟剛才的那番話，讓她越發局促不安，後悔沒耐住唐晴的軟磨硬泡跟着過來。
她果然還是得去蠢哈家一趟。
沒考上就沒考上，又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走高考這條路。
無論他是選擇復讀還是工作，她都支持——曾經他豁出命來保護她、把她從心裏最黑暗的地方拉出來，她怎麼可能被這點障礙打倒？
“我…我有點事，先走了。”她站起身想要出去，被一旁的男生堪堪攔住。
“誒，才來了多久你就要走了？不會是咱們阿葉太熱情，把你嚇到了？”
葉璟皺眉：“別跟她開玩笑，會嚇着她。”
那幾個男生跟葉璟關係好，見他表白被拒還那麼護着洛檸，心裏更加憤憤不平。
見洛檸還杵在那兒執意要出去，喝高了的男生就不爽地一腳蹬在桌上，嚷嚷道：“我說你怎麼就這麼給臉不要臉？葉璟剛過來你就要走，架子擺給誰看呢！”
“亮哥你喝多了！少說兩句。”唐晴站起身喊了喊，又給洛檸使眼色，“你就再坐會兒吧，玩幾輪我送你。”
氣氛被她搞僵，洛檸如芒在背，知道唐晴是在給她台階下，便點點頭，又坐了回去。
她並沒有擺架子，她只是覺得在拒絕葉璟之後還和他並肩坐在一起不太合適。
倒也不是刻意疏遠葉璟，只是不想又惹出流言蜚語，讓薄千城不高興。
葉璟踹了男生一腳，輕斥道：“別為難她。”
男生還在嘟囔，只是分貝小下去：“你這麼護着她，別人又不領情！”要不是看在葉璟的面子上，早給她好看了，又不是鑲了鑽的逼，傲什麼傲？
“好了好了！重新來！我看看第一個中的人是誰？”
楊馨拍拍手，拉過所有人的注意，手裏的酒瓶轉起來，在包間裏曖昧的燈光下泛出淡淡幽綠。
洛檸局促地攥着裙擺，心思早就飄遠，腿邊的手機震了震，她剛打算看，耳邊就炸開一陣歡呼，驚得她手一滑按了鎖屏——
“男神中頭彩了！來挑一個，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選大冒險吧，真心話不夠刺激。”
有人已經把大冒險的卡片塞到他手底，讓他趕緊抽一張。
盛情難卻，葉璟隨手拿了一張，自己都沒來得及看就被其他人搶去。
“接吻十分鐘，選擇對象不限男女。”
幾個戲精男生誇張地抱住胸，一副被流氓調戲的良家婦女樣：“葉璟，大冒險不是你道德淪喪的理由！我不撿肥皂的。”
葉璟攤手，很是無奈：“可不可以換一個？”
怕葉璟選洛檸，楊馨很配合地救場：“那就換一個吧。”
方才攔住洛檸的男生卻說：“換什麼換？這遊戲本來就是願賭服輸，破例了接下來還怎麼玩？親！必須得親！”
他一邊說，一邊拽了洛檸的胳膊，猛地把她推到葉璟身上，滿嘴酒氣地說，“就親她！”
……
KTV敞開的大門外，薄千城正風風火火地往裏趕。
到樓下的時候他就給洛檸發了消息，怎麼還沒回？
走去前台，他拍了下大理石檯面，開門見山地問：“之前進去一大波學生，是哪個包間？”
前台以為他跟剛才的畢業生是一夥的，便直接引着他到走廊口，告訴了他門牌號。
大包間在走廊盡頭，音樂混雜着笑聲，震耳欲聾。
小白臉要是敢趁機挖他牆角就死定了！
來到前台所說的包間前，他咬着牙推門而入——
一群男男女女圍在擺滿啤酒的桌前，頭頂旋轉着不斷變換的彩色暗光，荷爾蒙的氣息肆意發酵。
沙發的一角，葉璟正扣了洛檸的肩膀，俯身就要吻。
洛檸想躲，可身後的男生力氣大得驚人，不停地把她往葉璟身上推。
她急得要命，伸手去推，對方不僅沒有離開，反而逼迫得跟緊。
“葉璟！你別這樣！你醉了！”
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矇著一層淺淺的醉意，倒映出她抗拒的表情。
心底鬱氣翻滾。
就這麼喜歡那個廢物嗎？
他到底哪裏比不上他？！
是因為不夠壞還是不夠強硬？
壓抑的情緒在酒精和氛圍的刺激下爆發，葉璟扣住洛檸的後頸，無視她的拒絕，唇重重地壓了下去。
……
嘩啦——
是啤酒瓶破碎的聲音。
坐在門邊的女生忽然尖叫起來，驚恐又無措。
所有人都將目光從葉璟二人身上移到了門口。
不知何時出現的校霸，手裏握着砸破的酒瓶，眼睛紅得像野獸。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躍上矮桌，狠狠朝葉璟身上踹了一腳，順勢把洛檸給拉了出來。
疼痛讓葉璟麻痹的頭腦清醒幾分，他撐手正要起身，喉間便抵上尖銳的玻璃。
薄千城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也是滿身酒氣：“跟老子出來！”
“薄千城你瘋了？！”
“快把酒瓶放下來！”
“我報警了啊！混蛋！”
洛檸也從混亂的思緒中回了神，見薄千城手裏的啤酒瓶快要刺破葉璟的皮肉，嚇得白了臉：“蠢哈你別衝動！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我躲開了，他沒有親到，你別這樣！求你了！”
他已經滿了十八歲，這樣是要坐牢的！
她不想他們的未來就毀在這場荒唐的酒後遊戲上！
氣頭上的薄千城哪裏聽得進去，他把洛檸甩到身後，酒瓶又逼近葉璟半寸，厲聲呵斥道：“老子讓你滾出來！聾了嗎？”
葉璟面色平靜地從沙發上起身，唇角掛着諷笑。
他不明白，這樣一個衝動又沒腦子的廢物，究竟憑什麼讓洛檸喜歡。
“孬種。”他罵一句，扯開了襯衫的扣子，冷白的肌膚被酒氣染紅，緊繃著一層躁意，“想殺我？就憑這個？”
餘光瞥見包間裏的其他人都躲了出去，他這才猝不及防地反扣住薄千城的手腕，將酒瓶甩向一邊。
半截啤酒瓶在牆面炸成碎片。
彷彿是默認的號令，兩人同時繃緊拳朝對方臉上揍去……
……
河川邊的街道，光影籌措。
橋的對面擺了不少攤位，燒烤的香味被夏風吹到這一頭，卻帶不來那份熱鬧。
垂柳遮掩了月色，這一頭的小路顯得分外寂寥。
薄千城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暖色的光透過樹與樹之間的縫隙映照在他臉上，掃不盡他眉眼裏的暗色。
洛檸在他身後小跑着追趕，不住地解釋：“我本來想來找你的，但是被人攔住，他們不讓我走……我也不想做什麼大冒險的遊戲！不想和葉璟有什麼！可是他攥着我，我逃不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後都避開他……你不要再生氣！”
走在前面的人腳步一頓，很快又繼續往前。
洛檸加快速度跑過去，從後面哭着抱住了他：“蠢哈你等等我！你不要這樣，別不理我……”
這樣會讓她有種，即將失去他的恐慌。
“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跟着去……都是我的錯......”
“你沒錯。”背對着她的少年，狠下心來扳開她的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樣艱難，“他說的對，跟着我這樣的廢物有什麼前途可言？你乾脆，跟小白臉在一起好了。”
他飛快地朝前走兩步，心口針扎般地疼。
明明心裏不是這樣想的！
明明嫉妒得要命！
明明是他的女朋友！
可說出來的，卻總是傷人的話。
洛檸追上來，再一次地抱住他，手臂環得很緊：“不要！我不要！我只喜歡你，不要趕我走……”
少年的後背很溫暖，在那個慌亂的夜晚，將她護在身後。
從那一刻起，她便認定，這是她這輩子的英雄。
“洛檸…我的高考成績只有兩位數。”沉默良久，他啞着嗓子開口。
他沒有辦法像葉璟那樣，陪着她一起上A大......
“沒關係，落榜也沒關係！”她固執地不肯鬆手，卻還是被他再一次地被扳開。
恐慌夾雜着委屈一併漫上眼眸，她拽住他的衣角，抽噎着說，“我不去A大了！我就報本市的大學！薄千城，不要趕我走……”
求你了......
她是這樣懂事，這樣的為他着想，他卻讓她失望了......
胸口的火氣早就煙消雲散，只剩下麻木的痛。
他怎麼捨得他的女孩，為廢物一樣的自己放棄努力了那麼久的大學？
他怎麼捨得......
扯開她黏在衣擺上的手，少女的哭聲越發的肆意。
他轉過身去，指腹擦過她眼角的溫熱，哭笑不得：“胖球你他媽嚎什麼嚎？”
泣不成聲的少女，一頭撞進他懷裏，話語支離破碎：“我…我不要…分手……”
“分個屁！”
“那你剛才…讓我…跟葉...葉璟在一起……”
他發熱的頭腦終於冷卻，手臂攥緊，下巴抵着她的額角兇巴巴說道：“老子吃醋了！不行嗎？”
懷裏的人破涕為笑，往他胸口蹭了蹭眼淚鼻涕，這才揚起臉，瓮聲瓮氣地回了兩個字：“行的。”
似曾相識的對話，讓兩人彷彿回到了彼此表明心意的那一個夜晚。
那時的悸動和狂喜在身體裏復蘇，對她的感情、許諾的誓言，怎麼可能輸給區區高考？怎麼可能敗給小白臉的一兩句挑釁？
他捧起她的臉，俯身，額抵着額，動容地低喃：“別哭了，我陪你...陪你一起去A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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