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面
郡王府的馬車就是不一樣,吳莧才上去一股淡淡的香薰就撲鼻而來,整個馬車的內里是被紫檀木雕刻的喜鵲鏤空門框,寬敞的空間別說坐三個人,五六個都坐得下,中間放是一張金絲楠木的小方几,上面擺着個拳頭大的小香爐,想必這幽幽的沉香便是出自於它,桌邊還放着兩把美人扇,扇柄處垂着鵝黃色的流蘇,輕輕的晃慢慢的搖。
吳莧換了衣服正好合身,像是特地為她準備的,手在布料上摸了摸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不由覺得自己真是鄉巴佬兒,連塊布料也摸不出來。
“幸好合身,不然啊我還真是過意不去呢。”
小安氏眼裏笑吟吟的,心裏又打起了算盤
“我家老太太最喜歡江南園林的風光,為了這還專門修葺了一座以江南風光為主的園林景觀,可我們畢竟都是北方人,到底是沒見過真正的江南風貌,就想着請蕭大人和肖夫人過去幫忙瞧瞧,若是哪裏做的不妥貼也能指點一二。”
“指點談不上。”吳莧十分謙虛,對着小安氏頷首道:“能進郡王府是臣婦三生有幸,只要郡王妃不嫌棄我們這些武將出身的就好。”
“怎麼會呢。”小安氏親昵的靠近了些“我雖不是出身武將,但對於武將之家向來都是格外欽佩的,征戰沙場為國盡忠,都是忠義英勇之士啊。”
小安氏一張嘴皮子把武將誇的天上有地下無,吳莧聽了臉都紅一半,不就是想讓自己去郡王府嗎?去還不行。
同吳莧母女告了別,小安氏便回了郡王府,才下馬車往冬暖園走着,就聽張嬤嬤跟在身後笑的滿臉褶子
“夫人這回可是做的極好,有多少大人想請鎮南將軍一家,結果被夫人捷足先登了,王爺這回肯定高興。”
“王爺就是分不清誰好誰壞。”小安氏哼了一聲“這種事情全都得我這個郡王妃來做,她司臨霜再厲害也不過是些勾引男人的狐媚招數,正經大事她會做哪個?狗肉包子上不了席面。”說著又立住腳步,轉過身去,問道:“王爺現在在不在府里?”
“回夫人的話,在書房的。”秋汐答道。
“不去冬暖園了,去書房。”
蔡文征因為之前蔡雲哲頂撞盧夫子的事情一直就沒消氣,這些日子也就沒再去過冬暖閣,突然見小安氏過來,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
“有事嗎?”
小安氏知道蔡文征還在為盧夫子的事情生氣,於是走上前笑了笑明顯有討好的意思“王爺,明日蕭大人一家會到府上來。”
“蕭大人?哪個蕭大人?”蔡文征沉着聲音一臉嚴肅。
“就是從華南來的蕭大人。”
蔡文征手上明顯一頓,立馬轉過身來“蕭立威?”
“對對,就是此人。”小安氏連忙點頭。
“你沒弄錯?”蔡文征有些不信,蕭立威蕭維丞父子現在可是聖上面前的大紅人,如今聖眷正濃,是朝廷里多少大人想請都請不來的人物,怎麼一個插花會就被小安氏請到了?
“沒弄錯。”小安氏把今日插花會上的事情同蔡文征講了一遍“我與蕭夫人甚是投緣,今日在馬車上都說好,我想着他們是江南人,我們府上又有一片江南園林,來坐坐品品風貌總是說得過去吧。”
蔡文征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麼,不過對小安氏的態度卻是一百八十度的旋轉,剛才還不理不睬這會兒卻笑臉相迎了。
“夫人這件事情做的甚好,前幾日聖上才與我說過,要同蕭家父子多多來往,本王正想着要請他們上府同敘呢。”說著便放下手裏的筆墨,聲音柔和起來問道“哲兒最近怎麼樣?在學堂里可還用功?”
小安氏一聽蔡文征問起蔡雲哲,就知道王爺的氣消了,立馬順着台階下來說道:“盧夫子昨日才誇獎過哲兒,說他文采出眾呢,那文章還讓我留了下來,王爺要不隨我去冬暖園瞧瞧。”
“盧夫子誇獎他了?”蔡文征捋了捋鬍子,揚着眉毛“好,那就去看看吧。”
蔡雲哲此刻正在房中練字,蔡文征來的時候他都沒有察覺到,只低頭專註手裏的筆墨。
“哎,別叫他。”
蔡文征攔住小安氏,輕挪着步子悄然走到蔡雲哲身後,目光投向他手裏的字上,只一眼便能瞧出這孩子是下了苦工的,如此專註的模樣甚得蔡文征的心意,軒兒這個孩子他是明白的,穩重老成肯下功夫又勤奮,就是性子太內向,不過男孩子嘛,寡言少語才更能彰顯魅力。
“柳體的字竟也能寫的這麼好,你用心了。”
蔡文征忽然發出聲音,讓沒有絲毫防備的蔡雲哲驚了一下,握着筆桿的手不禁跟着也顫抖了一下,一滴墨汁落在了方才寫的宣紙上,重重散開延伸至四面八方,這幅字算是廢了,蔡雲哲有些喪氣,這是他這幾日寫的最滿意的一副了,本想明天拿去學子監出彩的,看來也只能先做罷了。
“父親。”
“聽你母親說,你近日很是用功,還得到了盧夫子的誇獎。”蔡文征的眼睛又落在了那張宣紙上“也罷,吾兒如此用功卻沒有一支好筆可行?”
語畢,便轉頭叫來順生“去我書房把聖上去年賞賜的那支上等的狼毫取來,贈予哲兒。”
蔡文征也不是那種嚴肅古板不通情理之人,孩子用功勤奮他自然也臉上有光——
“柳體的字不好練,素來峻峭險勁又筆鋒爽利挺秀,寫成這樣實屬難得,已是尋常人所不能及了。”說完又拍了拍蔡雲哲的肩膀“不要整日悶在書房,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
得了蔡文征誇獎的蔡雲哲一掃之前的陰霾,眼睛裏頓時閃起光澤,臉上也有了笑容,挺直了腰板“多謝父親誇獎,兒子還得繼續用功。”
待蔡文征與小安氏走後不久,抬手便將那隻上等的狼毫取了過來,蔡雲哲望着那硃紅色的筆桿,撫着柔順的筆頭,心中傲氣凌人,這本就是他應得。
初夏的陽光總會明媚卻不欺人,猶如出生的嬰兒照在人的身上暖意洋洋,街邊的花都已經全開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甜。
“百聞不如一見,蕭將軍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蔡文征衣着華麗,盡顯郡王風範。
“王爺謬讚了。”蕭立威拱了拱手。
兩人相談甚歡,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蔡文征便對着小安氏說道:“去把哥兒姐兒都叫來,讓孩子們一塊去園林逛逛,咱們說咱們的話,想必令郎跟令愛在我們大人面前也不自在,都去玩吧。”
此話一出老早就躲在門外的蔡依芙先跑了進來,興沖沖的拉起蕭一瑾就叫了聲:“仙女姐姐。”
蕭一瑾對蔡依芙的印象極好,見她這樣親昵自己,倒也沒有剛才那麼見外了,便隨着她出了前廳。
夏日的時節,一到正午太陽就變得有些毒辣了,幾個少女逛累了便去湖邊的亭子裏納涼,抬眼望去不遠處幾個少年也在亭中休息,兩個亭子離得不遠,一眼便能看清裏頭的人,蔡雲哲與蔡雲霖她之前是見過的,可那坐在石椅上靠着的一襲白衣少年卻是她未曾謀面的,不禁好奇問道:“他是誰?”
順着蕭一瑾的目光看去,蔡依芙先是愣了一下,剛想開口,便被蔡依柔搶先了去。
“他呀,那可是我們府上貨真價實的嫡長子蔡雲旗,只不過我們的這位大哥哥,自小體弱多病養在祖母膝下,甚少露面。”說著還故意撇了眼蔡依芙“蕭姐姐是有了眼福,要知道平常時候我們這位大哥哥是從不出來的,就連我們這些兄弟姐妹一年想看一眼都難吶,別說府外的人了,那更是一面難求。”
“就你嘴快,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蔡依芙瞪了眼蔡依柔便往亭子深處走。
“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蕭一瑾喃喃自語着,目光卻一直落在蔡雲旗身上。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蔡雲旗猛地抬頭望去與那少女對視,不過蕭一瑾似乎並不害怕,只是淡然的把頭轉向一旁,片刻的對視放佛只在不經意。
一雙狐狸般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揚,才不過十五的年紀就能如此勾人日後可還了得?
蔡雲旗見目光轉投向一旁的蕭維丞身上,哥哥相比較妹妹就忠厚的多了。
“爹爹說你能十步之內取敵人首級,是真的嗎?”蔡雲霖一臉天真的模樣,轉着兩隻烏溜溜的黑眼珠緊緊盯着蕭維丞。
“這個不一定,要看當時的情況。”蕭維丞與他們這些養在府里的公子哥兒不同,他自小就長在軍營里,耳濡目染的多了經驗就一點點的累積起來。
“那你豈不是殺了很多人。”蔡雲霖有些害怕的看着他,刻意的往蔡雲旗身邊躲了躲。
蕭維丞明顯一愣,沒想過他會問這種話,只當他是童言無忌,搖了搖頭便不再理會。
蔡雲哲心氣傲高,對蕭維丞這樣的武將是萬萬看不上的,若不是蔡文征硬要拉他們出來,他是絕不可能過來的,把時間用在看風景上,簡直浪費至極。
反觀蔡雲旗倒是一臉平和,不說話的時候嘴角上揚,說話的時候眉眼帶笑,讓人摸不透看不懂。
蔡雲霖站在亭子邊上,彎腰撿了好些石頭,打起了水漂,玩的正起興,腳下卻沒注意的崴了下,身子猛地向前倒去,下意識便伸手去抓離他最近的蔡雲旗,可蔡雲旗本就靠做在長椅上,哪經得住他這麼一推,人就往水裏倒去。
“小心!”
蕭維丞眼疾手快兩步跨過來,一把揪住蔡雲旗的手,憑着一身力氣將人硬是拽了回來。
“沒事吧?”
“沒事,多謝蕭小將軍。”
蔡雲旗搖了搖頭,臉色倒是沒什麼變化,不過蔡雲霖就不太好了,臉都白了,他差點把蔡雲旗推進水裏,這事要是讓爹爹知道,定是一頓好打。
“我不是故意的,大哥可千萬不要告訴爹爹。”
蔡雲旗依舊嘴角上揚,搖了搖頭“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會告訴爹爹。”
蔡雲霖聽了這話,臉色才緩和了些。
大家又在亭子裏坐了一會兒,直到下人過來說用午膳了,才相繼離去。
一路上蕭一瑾見自家哥哥皺眉不語,便湊過去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蕭維丞皺了皺眉“蔡雲旗真是個病秧子嗎?”
“大家都這麼說,怎麼了?”
“沒怎麼。”蕭維丞抿了抿嘴喃喃道“他手上有老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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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見面啦——
激動激動
恨不得現在就讓她們親親抱抱舉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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